71、第七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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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青山的一处隐秘的山崖洞中，楚青抱膝坐在洞口，茫然地望着远处的苍茫山水发呆。她的脸已经洗干净了，头发好好地整理过一遍，挽上一环髻子，简单地插上一根玉簪，身上也换了一套干净的淡青衣服。
花蝴蝶在她身边蹲下，抚着她的肩轻叹道：“就这么些日子人就瘦成这样，这衣服可是当初絮儿比着你的尺寸做的，而今都宽得穿不住了。”
见楚青依旧遥望着远方一言不发，花蝴蝶又叹道：“你若想回去，现在还来得及。”
楚青垂下眼帘，却仍然一言不发。
花蝴蝶顿了顿，扭头看看缩在火堆旁瑟瑟发抖的庞昱，又回首对楚青柔声道：“你只管在这里好好歇息，我出去找点吃的。若你想带他回开封府，随时都可以离开。”
楚青终于抬眼看了他一阵，微微颔首。
花蝴蝶微微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他走了之后，庞昱终于有勇气起来，爬到楚青身边，惴惴不安地搂着她的胳膊，期待地仰视楚青：“姐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楚青低下头凝望着他的双眼一阵，轻声道：“我先问你一些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不要欺骗，也不要隐瞒。听懂了吗？”
庞昱怔了怔，但还是点点头。
“我先问你，行刺钦差，是谁的主意？”
“不是我！！姐姐！！不是我！！”庞昱急急道，“那天杨师爷，哦不是！是杨树潇来找我，说包大人到陈州了。他说我贪污赈粮，开封府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要我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刺杀他。”
“你答应了？”
“我没有！！我知道行刺钦差是谋反，”庞昱急忙辩解，“若是真的行刺钦差，纵然得手，朝廷也一定会派人来查，万一查出是我干的，不仅我会没命，还会连累我爹爹和姐姐……”
楚青苦笑：“这种时候你倒聪明起来了。那紫河车呢？”
“紫河车也不是我！！”庞昱慌忙答道，非常委屈，“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紫河车。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了……我……我真的……”他说到这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含含糊糊地为自己争辩，“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
楚青静静地看他哭了一阵，叹了一声，又继续问：“为什么要贪污朝廷的赈粮？”
“我……”庞昱低下头，“杨树潇当时说，这么多的赈粮，贪污一点不会被人发现，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说，我爹在朝中是太师，就算被发现了，也顶多判个三五年，以我爹之力再行斡旋，大约三五个月就出来了。”
“你不知道那些赈粮是灾民的救命粮么？”
“我……我……”庞昱咬着唇，过了一阵才道，“杨树潇说……说……”
|“说什么？”
“说……大灾之年，饿死几个也是常有的事……”
楚青霍然起身，眼底映着跳跃的火光熊熊燃烧，怒视着庞昱，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庞昱被吓住了，嗫嚅着唇不敢吭声。
楚青的胸口剧烈起伏，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四下踱了几圈，回头就指着庞昱怒骂：“饿死几个也是常有的事？！这是一个人应该说的话吗？！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为了你自己活得痛快，人家死了就得是常有的事？！”
“常有的事？！你知道我们这一路上看到的是什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人是活活饿死！！这其中有多少人是你爹你姐姐那样的年纪，又是多少人是你这样的年纪！！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人都只是个小小的孩子！！”
“那个孩子那么小！！还在喝奶啊！没有吃的，只好喝泥浆！！就是这么给生生喝死的！！他才那么小！！他还在吃奶啊！！！这也是常有的事？！这也是常有的事？！！”
她越说越悲愤，心头愤怒无从宣泄，回首看见洞口随风摇摆的竹枝，便毫不犹豫走上去折下一段，回来就向庞昱狠狠抽打起来……
“小小年纪不学好！连灾民的赈粮都敢贪污？！我让你这么不学好！我让你贪！！”
“杨树潇那种话一听就知道不是人说的！你居然还把他当宝？！我让你是非不分！！我让你黑白不明！！”
“哎哟！哎哟！！姐姐我错了，别打了！”
“别打了？！”楚青拖着他来到洞口，逼着他跪下按住他的头，指着洞外陈州的山山水水厉声喝道，“你不知道你现在挨打还是轻的啊？！你只是挨打，有多少人是因为你的天真和残忍而死去？！有多少个家庭因为你的无知和漠然从此破碎？！”
“大灾之年是常有的事？！你怎么就不是那常有的事？！凭什么你活得这么滋润人家就得活活饿死？！常有的事？！常有的事？！我看你怎么常有的事！！”
“哭什么哭？！你死了活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
|“我知错了，别打了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姐姐……呜呜呜呜……”
庞昱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平日里磕碰一下都不舍得，哪里被人这样狠狠教训过？楚青练过武，下手本就不轻，内心又郁积愤怒借此宣泄，每一下更是倾尽全力，直打得庞昱四处打滚，哭喊求饶。
而今他是真把楚青当做亲姐姐一样依靠，所以楚青打他，他虽然疼，却不敢反抗只敢求饶躲避。最后躲无可躲了只好将自己尽力蜷缩起来，一边挨打一边呜呜哭泣。
楚青狠狠地打了一阵，直到没了力气，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将手中的竹枝丢下，怒瞪庞昱一眼，转身又走回洞口，抱膝坐下，重又遥望着远处发呆。
一直等在洞外的花蝴蝶听到里面动静已经停了，这才走进来，望着楚青温柔一笑，也不说话，径直将手中的芋头架到火上烤了，而后走到庞昱面前，检查他的伤势。
还好楚青是留心了的，用的是纤细而韧性的竹枝，打得人虽然很疼，却不会伤及筋骨，更不至有内伤。
但望着庞昱缩在角落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那原本白白胖胖的脸蛋和双手都印上了无数道红印子，有的还渗着血，花蝴蝶也看得颇有些不忍。
但越是这样，他越心疼楚青。
楚青会这样不加控制地狠狠抽打一个叫她姐姐的孩子，那只能说明她内心的痛苦与悲愤已经到了无可承受的境地。
花蝴蝶默然凝望着跳跃的火光，轻轻一叹：“你若现在带他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