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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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距离陈州的直线距离，从地图上看并不是很远。但黄河改道，冲毁了原本陈州往开封的官道，且这一路上拖家带口逃难的灾民太多，使得原本不到半个月的行程，包大人一行人足足走了二十五天。
这一路看了太多的人间惨事，看得每个人的心都痛得渐渐麻木起来，他们在当时所能做的，就是尽快地赶路，并不时地拿出自己的口粮，努力救济一个两个被饿得奄奄一息的灾民。
谁都知道那么一点东西，杯水车薪，不可能挽救什么。但一路上，他们还是不间断地进行着这样微弱的努力。
而这种行为也直接导致了楚青数次大发雷霆。
她不是不难过，也不是不心疼这些灾民，事实上她也经常拿出自己的口粮来接济他们。但她更心疼开封府。此行他们有着比在路上施舍更重要的事要做，在陈州还有成千上万的百姓等着他们的到来，如果为了接济灾民而弄垮了自己的身子，那等候在陈州的那些百姓，又该依靠谁呢？
尤其一路急行奔波，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包大人还是一个老人，公孙策一介书生，文弱质虚，而展昭他们虽然年轻力壮，但都是武士，吃不饱肚子怎么履行职责啊？
这种事情要换到以前的厨子，纵然担心也是不敢说话的。但楚青却不管这些，她径直闯到大人的马车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顺带把闻讯赶来的展昭几个也骂得狗血淋头，毫不在乎什么高低尊卑之分，一连串连珠炮似地经典语录骂得那些人连还口之力都没有。
但即便如此，固执如包大人仍然要坚持自己的做法，而楚青也仍然坚持要他们停止这种“自虐行为”（楚青的原话）。
于是双方激烈争执，最终在公孙策的调停下各退一步，互相妥协。楚青答应这往后，每人口粮在目前基础上减半，省下来的部分用来接济需要粮食救命的灾民。而包大人等则每天都必须把楚青为他们准备的一日两餐及点心吃完，一点也不准剩下。
吵得这么厉害，但事后谁也没有觉得恼怒抑或责怪什么。
谁都知道楚青之所以会这般气恼甚至敢于不顾一切，只因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开封府的众人当做自己最重要的亲人那样去维护。
而他们可以容忍楚青对着自己怒吼，也是因为在心里早已将她视为自己的家人，知道她的一切喜怒，都是为着自己的平安，而自己对她的容忍妥协与配合，也是为了可以让她安心，不再那样操劳。
于是就这样，当众人终于赶到陈州时，每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人也憔悴了不少，但值得庆幸的是，每个人的身体都还好着，没有生病。这已经是万幸了。
这当然要首先归功于楚青的敢于坚持，正是因为她的坚持，这一路上每个人才得以维持最基本的营养摄入，使得他们在急于赶路的同时，没有过多地伤害自己的体质。也使得他们在赶到陈州时，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投入工作。
这一路上，众人陆陆续续都听到了不少关于陈州的消息。
最大的事，自然就是安乐侯贪污朝廷六十万石赈粮。
“啧！那个安乐侯也是不要命了。六十万石赈粮，他拿到手先卖给粮商四十万，然后在剩下的二十万里掺入沙子充够六十万石的分量，再以一石十钱银子的价格卖给灾民。”花蝴蝶坐在陈州府的厨房门槛上，嘴里嚼着一块胡萝卜漫不经心地说道，“包大人正在前厅发火呢。估计这个安乐侯死定了。”
楚青正坐在小凳子上择菜，听见花蝴蝶的谈论也是一叹，摇摇头：“胆子大到这份上，不死对得起那些百姓么？”
“你可知这安乐侯是谁？”花蝴蝶转过头，望着楚青扬扬眉，“他就是庞太师的独子，叫庞昱。”
“庞昱？”楚青吓了一跳，“听说他才十六岁啊。”
“可不是？”花蝴蝶懒洋洋道，“所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庞吉不是好鸟，连带儿子也不是好种。”
楚青皱皱眉头：“朝廷也是瞎了眼。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交给一个娇生惯养的十六岁公子哥？”
“还不是庞老头子自己跟皇帝求的么？本来是想给自己的儿子争一个立功升官的机会，多好的机会啊？陈州离开封不远，又安全又方便，而且庞昱本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押着赈粮到陈州，按照朝廷要求的发放给灾民了就算完成大功一件。”花蝴蝶冷哼一声，“我猜庞老头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不争气，竟把事情给这样办了。”
“送到眼前的大功一件转眼就成死罪一桩了。估计庞吉这时候气得要死吧。”花蝴蝶冷冷一笑，“我看包公那个样子，可没打算手下留情。”
楚青一叹，摇摇头，岔开话题：“对了，你知道开封府大队人马什么时候到？”
花蝴蝶摇摇头：“大队人马行动起来哪有那么快？听说现在陈州通往外界的路都很挤，满是逃难的灾民，而且瞧包公那个意思，好像还担心大队人马这时候来陈州有扰民之嫌。”
“那准备怎么办？”楚青吃了一惊，“难道陈州知府敢拿安乐侯？”
花蝴蝶懒洋洋笑道：“这就是开封府的事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展昭已经走了进来：“楚青，可有什么吃的……”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噎住，看到花蝴蝶坐在楚青对面，手里还拿着一根择了一半的青菜，两人一副聊得正欢的样子。
二人闻声转过头，皆是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他的出现很不合时宜地打扰了聊天。
展昭只觉得心底腾地一下莫名火起，出手就抓向他，口中怒喝：“花蝴蝶！速速随我归案！”
花蝴蝶反应很快，一呆之后侧身闪开，随即丢下菜，噌地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展昭还要再追，却被楚青拦了下来，皱眉道：“你干嘛？”
“什么干嘛？”展昭怒道，“他是逃犯！我抓他怎地也不对？！”
楚青愣了一下：“人家不是被允回开封养伤了么？”
“文书只许他在开封养伤，他来陈州就是逃犯！！再说你看他那样哪像个有伤在身之人？”
楚青哭笑不得：“多大点事儿啊？犯得着这么揪着不放？”
展昭闻言更是火冒三丈了：“是！是我斤斤计较！我斤斤计较！！”
他又气又恼，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出，索性转身就走。
“哎？你不是要吃东西吗？”楚青在背后唤他。
“吃饱了！”展昭硬邦邦地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吃饱了？明明的气饱的吧！展昭心里一团窝火，绷着一张脸走在路上。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忽然匆匆忙忙跑过来，到他面前一拱手：“展大人，适才楚大人救了个侠客，似有要案。包大人请展大人速到客房相商。”
“要案？”展昭一怔，下意识地往厨房的方面看了一眼，神色复杂，顿了一顿才回首道，“知道了。我即刻便去。”
言罢又禁不住扭头看了厨房一眼，忽然心里一阵莫名烦乱，眉头一皱，甩甩头，便向客房跑去。
客房内果然躺着一名身受重伤的侠客，不仅身受重伤，还身中剧毒，奄奄一息。
“这分明是要人性命？！”展昭吃惊不已，“谁干的？”
楚瑜摇首：“不知道。我出去时就看见他跌跌撞撞向我跑来。也没见身后有人追杀，但他伤得不轻。若非公孙先生，只怕早已死了。”
公孙策摇摇头：“此人伤势沉重，加之身中剧毒。若再得不到解药，只怕也挨不过三日。”
包拯沉吟了一阵，转而问楚瑜道：“楚护卫，他可曾说出身份？因何遭人追杀？”
楚瑜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展昭细心观察了此人的佩刀，又瞧了瞧他的模样后，拱手道：“大人，属下并未见过此人。但他的刀甚是特别，若属下没有看错，应是大鹏刀。江湖中曾有一名大侠，使一手好刀法，为人仗义豪爽，人称大鹏刀客许凌风。依属下看，此人年纪与那大鹏刀客相仿，善使刀，用的又是大鹏刀，应是许凌风本人。只是大鹏刀客在数年前隐退江湖，却不知而今为何忽然现身此处，并身负重伤？”
公孙策忽然一震：“适才学生为他诊治时，依稀听见他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包大人追问。
公孙策不确定道：“依稀听见他说得是：阳明山，云霄洞，安乐侯盗……什么和车……”
“什么和车？”楚瑜怔了怔，“什么和车？？什么人和什么车吗？”
展昭却全身一震：“莫非是紫河车？”
“对对对！”公孙策肯定道，“就是这紫河车。展护卫，这紫河车是何物？？”
“安乐侯盗紫河车？！”展昭不敢置信，“这……这……”
“展护卫，这紫河车是何物？为何你竟如此震惊？”包大人感到一丝严峻。
展昭深吸一口气，道：“大人，这紫河车……乃是……乃是婴儿胎盘。”
“胎盘？”众人一怔，楚瑜皱着眉头：“会不会听错了？胎盘这东西虽说贵重，但以安乐侯之家世又不是买不起，他何须盗取此物？”
展昭顿了顿，继续道：“紫河车，专指未出世婴儿的胎盘。”
“啊？”众人傻了。
“胎盘在婴儿将出而未出时最为上品，江湖中称为紫河车。出世之后品质则降为中下。据属下所知，数年前曾有人专门猎杀身怀六甲的孕妇，盗取其腹中胎盘制药。后此人被路见不平的江湖侠士所截杀，此事才算了结。”
众人面面相觑，楚瑜不敢置信：“难道……难道这安乐侯也叫人杀孕妇盗紫河车？！可是……可是……他一个十六岁的娃，拿紫河车做什么？！这紫河车可以制成什么药？？”
展昭苦笑：“所用甚广，主要用于滋补身体，休养生息。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的确成效奇佳。习武之人服用能增加内力，常人服用，更可益寿延年……”
“这种东西吃了会折寿才对吧？”楚瑜皱眉，“庞昱从小娇生惯养，粗活累活没干过，好东西天天一箩筐，加上现在也才十六岁，拿句老话来说，就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他还需要这个东西来益寿延年吗？？”
包拯几人都对那句“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毫无反应。相处这么久以来，楚瑜经常蹦出一些他们听得懂却听不明白的句子，一开始还好奇一下，现在则已习惯了。
“这也难说……”公孙策苦笑道，“安乐侯是庞家的独苗，听闻他出生时是难产，庞夫人生下他不久便去世了。庞太师与庞夫人伉俪情深，经此之后更将庞夫人留下的这个孩子视若性命，从小就娇生惯养，百般呵护。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
日子过得太畅快了，自然不懂得什么是珍惜，好东西吃得太多了，自然也只会嫌东西越来越够不好。
所以，究竟庞昱这年仅“十六岁的娃”是否真的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谁也不敢以常理推之。
更何况，撇开紫河车的事情不提，单就庞昱贪污朝廷赈灾粮，逼得灾民四处逃难，饿殍遍野这件事，也够伤天害理了。
包大人气得两手发抖，花白胡子一颤一颤，连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担心地看着包大人，都怕他这样下去气坏了身子。
展昭与公孙策相视一眼，点点头，拱手道：“大人，如今情形不明。不如让属下前往阳明山云霄洞一探究竟，顺带找找寻解药。”
楚瑜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还是我一人去就好，”展昭摇首，“大人这里也需要人。”
楚瑜坚持：“这里有王朝他们还有我姐，不用担心。反倒是阳明山情况不明，你一个人只怕不好应付。大鹏刀客武功不低却被重伤，依我看这云霄洞也不是什么太平地方。”
“可是……”
“楚护卫言之有理。”包拯打断展昭的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赞许地看了楚瑜一眼，微笑道，“展护卫还是与楚护卫一道前往好些。这里有王朝他们，大可放心。”
展昭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那我们快去快回。”
两人向大人一拱手，转身便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