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他们》胜乐

21、第 21 章

　　吱呀一声响，周丽的屋门被推开，没有惊动侧卧在床上的人。
　　“你准备一直都这样吗？”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周妈。
　　周丽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来人，眼泪杳无声息落下，“你怎么来了？”
　　“你的好姐妹，不能来看看你？”床沿坐的人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擦拭泪珠划过的脸庞。“别哭了。”
　　周丽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
　　“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话音刚落，周丽起身抱住了她，“我好难受，阿花。”带着哭腔的颤抖声浸酸了夏花的心，她的鼻子也酸涩了，她抬手轻轻拍打着周丽的后背安抚她。
　　“我不明白，明明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周丽退开她的怀抱，随手擦掉脸上的泪，颤抖着说：“真的。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每次见我，都会给我带各种小玩意儿，他没有钱的，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
　　“知道我家人不同意我俩在一起，他从没有说让我去劝劝他们。他说要靠行动感动他们，让他们愿意接受他。他还说女孩子结婚，一定要得到家人的祝福才美满。”
　　说到这，周丽再次落泪，她却笑了起来，道：“我们一起去观音庙祈福，他偷偷的写祈福带，还把它系得很高，不告诉我写的什么，说别人知道就不灵了。后来我和妈去的时候，我居然捡到了他的带子，他想和我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祈福带掉落，连观音都不看好他们。
　　夏花也不知该如何劝起，感情没有对错，无法评价。
　　年少的爱情，像含苞待放的娇花，两人之间情意绵绵，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他们未来可能春意盎然。
　　却也有来自末冬的雷电，刺骨的寒风，抗过了他们的来临，依旧满园花色，抵不住他们的到来，只能零落成泥。
　　“我不会再与他一起了。真的。”周丽看着她皱起的眉毛，肯定地回答。
　　夏花相信的。周丽一直是这样的女孩，她看起来软弱好拿捏，其实内心坚定，自己做出的决定从不会轻易改变。
　　“我还要难受几天，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好了，到时候一起收麦子。”周丽握住了她的手，说道。
　　“好。”夏花回握她，给她力量。
　　――
　　经过热火朝天的收麦子，晒麦子，装麦子。农民忙碌过后短暂得到了喘息。
　　夏家饭桌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安静。往日最是活泼的一位，如今只是低头咀嚼嘴里的饭，连最爱的肉都没有夹。
　　“你想好了？”夏树打破了僵局，问一直低头的人。
　　“想好了。”
　　话音刚落，夏花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冲：“你一个孩子不上学干什么？有书不念，你是傻子吗！”
　　“你不是也下学了。”夏叶喃喃道。
　　“我们的情况能一样吗？你还好意思提我，你看看你的成绩，镇中都不收你！”夏花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再读一年小学，下年你必须考上。”
　　“不要。姐，我不是读书的料，我以前学习好都是你教我的，我现在根本学不会。你别再逼我了。”
　　夏花还要开口，夏树阻止了她，“阿花，你也尊重叶子的选择，不要再提了。”
　　夏花忿忿不平道：“真是白瞎了我准备的饭。”
　　她本来想庆祝夏叶考上初中才炒的肉，结果这死丫头考成这个鬼样子，气死她算了！
　　“怎么会，今年收成好，犒劳一下家里也是应该的。”夏树夹起一块到夏花碗里，随后也夹了给夏叶。
　　饭后，夏树指挥夏叶去刷碗，拉住了夏花。
　　“爸，我下学的时候你要我多考虑清楚，为什么到叶子，你这么轻易就松口了？”
　　夏花不解，同样都是孩子，怎么区别对待？
　　夏树解释道：“因为你俩不一样。你是真心喜欢念书，也是努力学习的孩子，我不希望你长大后悔没有读更多的书。叶子却和你完全不一样，她不喜欢读书，把她强按在书桌，她也不会开心。”
　　夏花不满：“还要管她开心，以后没有文凭，就知道开不开心了。”
　　夏树问：“那你希望她开开哭丧着脸？”
　　“那倒不是。”夏花仔细想想，道：“现在大家都上学了，我们不上学，日后比人家低一头。而且，也让人家觉得我们脑子不好使。”
　　夏树道：“谁说的，叶子只是在学习上不开窍，她在其他方面还是很聪明的。你不知道，小学离店铺远，学生买东西不方便，她拜托你小姨在镇里给她进货，她在学校里卖给其他人，即帮助同学又挣钱。”
　　“怪不到她有时候偷偷摸摸的。”夏叶震惊，“爸，她都不好好学习，你怎么也不阻止她！”
　　夏树说：“你可冤枉她了，她答应放学才卖，不会影响学习，不然你小姨能同意？爸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不一样，所走的道路也不同，顺其自然就好。你也不要再说她了，她和你最亲近，你这样她多难受。”
　　“那我不说她了。不过，我也不会轻易原谅她。”夏花落不下脸面先主动和她说话。
　　夏叶刷好碗筷，趴在门口往屋里瞧，夏树看见她，招呼她进屋，还给她使眼色让她好好哄哄夏花。
　　“姐，是我的不对，辜负了你日常对我的期望。”夏叶站在她身边，缓缓开口道。
　　“你知道还这样。”夏花撇了她一眼，说。
　　“我不后悔。我也有我的想法的。”夏叶坚定的眼神毫不掩饰的看着夏花。
　　夏花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你都是大丫头了，有自己的主见，以后不后悔就行。”
　　“我不会后悔的！姐，你最好了。”
　　夏叶听了夏花松口，十分愉悦，还拉着夏花去屋里给她看她挣的钱。
　　“这么多呢！”夏花惊讶地看着零零碎碎的角分。
　　夏叶一脸骄傲，“那当然了，我多厉害啊！”
　　“说你胖还喘上了？”夏花瞪了她，“好好收起来。对了，你哪里来的底钱？”
　　夏叶把钱盒放在木箱最下边，被褥掖好，坐回她身边。
　　“我开始给小姨这件事，她可惊讶了，还是她给我付的底钱。”夏叶故作不满道：“小姨和你可不一样，她知道后不仅没骂我，还夸我小小年纪有经商头脑呢。”
　　夏花说：“小姨也是宠你，也不怕把钱砸你手里。”
　　夏叶一脸骄傲：“小姨说我最像她了，聪明！而且她还说，赔了也不碍事，大不了到时候给我嫁妆少一点。”
　　夏花调侃她：“幸亏你挣钱了，不然你的嫁妆本又少了。”
　　欢颜笑语从里屋传出来，夏树在院里干活，也会心一笑。
　　――
　　又是抓鱼好时节，当然不会少了他们这群孩子。
　　“叶子，你真的决定下学了？”孙伟替大家问出疑惑。
　　夏叶回：“对啊，反正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以我聪明的脑子，到哪里都大有用处。”
　　夏花打击道：“牛皮吹上天了。”
　　“我不这么认为，叶子确实很聪明，以后能有大用。”周丽说道。
　　卫琼也出声，“叶子在其他方面还是聪明的。”
　　孙伟叹了一口气，道：“叶子，没有你陪我，只有我一个人面对张老师了。”张老师是班主任，有名的严厉，孙伟最是怕上她的数学课。
　　“你怎么还要面对？”夏叶问。
　　“我妈说我本就比你们小一岁，没考上不要紧，要我再读一年。”孙伟解释道。
　　夏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保重，就嘻嘻哈哈的下河抓鱼去了。
　　孙伟还没从伤心中走出来，一旁的卫琼告诉他，“大伟，学习不是多困难的事情，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吗？你不是说以后要当兵，没有文化人家也是不要的。”
　　孙伟的爷爷就是当兵的，小时候总给他讲红军的故事，他也在心里种下了当兵报效国家的种子。
　　“真的要有文化？”孙伟仍不死心的问道。
　　卫琼郑重的告诉他，“当然了，至少要有高中文凭，才能有征兵资格。怎么，你想放弃了？”
　　孙伟坚定，“当然不会。我一定要当兵的。不就是学习，我以后好好学就是了。”
　　卫琼点头。
　　他相信孙伟是个言出必行的，他可是红军的孩子。

　　夏花和周丽绕着河堤闲逛。
　　周丽踢着一块石子，说：“阿花，我想出去，去外边的世界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夏花看向她：“去外边？”
　　周丽说：“对啊，我一个亲戚在大城市的厂里打工，一年能给家里寄不少钱。他们厂里一直缺人，我想去，正好给自己攒嫁妆。”
　　夏花问出猜想：“是因为他吗？”
　　周丽看向远方，道：“是，也不是。”而后又看向夏花，笑道：“我们也不能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不趁着年轻出去玩玩，等咱们变成老太太也蹦哒不了了。而且，外边的好男人多的是，不用想着不可能的人。”
　　夏叶说：“我们一起去。”
　　周丽握住她的手，重重点了头，随后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仔细揣摩，道：“这么美丽的小妞，我可得看好，不能让花花世界迷花了你的眼，最后再给你找个帅气多金的男人带回来。”
　　夏叶也笑，拍掉她的手，而后说道：“不过，我还要和爸妈商量一下。”
　　周丽说：“当然了，我们要去也是九月份了。你可要好好说，别让夏叔以为我把他的宝贝闺女骗走了记恨我。”
　　夏叶剜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说？我爸是这样的人吗？”
　　“我开玩笑的。快来，我们去那边摘点野花编花环。”
　　周丽拉着她向前走，太阳落山的余晖照在她们灿烂的笑脸，少女的光芒美过天边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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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代不同，宝们，现在能读书还是读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