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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笑语乱初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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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懈迄今为止也没弄明白自己的来历到底是如何。
五年前，师兄何彬与师姐苏馨将她带上玄牝峰后，她便见到了他们口中的师尊不德真人。
说是真人，实际上看着却是一个外表仅在二十岁上下的少女。但苏懈知道修行的人年龄绝不可用外表来评判，尤其不德真人一双看不出情绪的凤眼，乍一见自己时清冷的更甚何彬的目光，更让苏懈发自内心的认为眼前看似无悲无喜的真人，应是一名道法高深的长者。被不德真人细细端详了一番后，苏懈糊里糊涂便被收入了师门，自能走路时便跟着师兄师姐修行，如今已超过五载春秋。
苏懈拜入的宗门叫做羲望宗。宗门内灵力充裕，坐落于一座巍峨连绵的山脉上，四季气候温和宜人，苏懈判断应该类似现世的蜀中一带。宗门分为三座主峰和数个副峰，三座主峰分别为玉虚峰、幕珠峰和玄牝峰，分别由掌尊上德真人、执事长老下德真人和执法长老不德真人三名合体期以上的名宿执掌。掌尊上德真人更是已在大乘期数百年，距飞升仅仅一步之遥，正因如此，羲望宗在这界内都是修仙翘楚。其下大大小小的副峰有十数个，供其他合体期以下的长老以及其弟子修习与居住，同时兼并为上山求助的普通人提供住宿与后勤。羲望宗每峰除了有峰主执掌，门下还收有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从外门弟子中选出，一般是得了峰主青眼或是资质上佳的才能雀屏中选，如苏懈这样端详了几眼就收在门下从小培养的少之又少。
玄牝峰的人数相较另外两座主峰为少，只有八名外门弟子和三名内门弟子。听闻不德真人也是百年前刚刚突破合体，因此门下还不兴旺。虽然如此，苏懈却已觉得足够。她自小生长在玄牝峰，人数不多的玄牝峰正好符合她心中对“家”的定义，而这不到六载的时光里，她也已将众人视作亲人对待。
羲望宗的规矩较为繁琐。每日卯时起床，尚未结丹的弟子需炼体小半个时辰，然后再洗漱吃早饭，十分类似苏懈前世的军训。早饭后是早课，需听从师尊或师兄师姐的教导练功至少两个时辰，到了未时便去吃午饭，往后便不能再进食。午饭过后可进行午休，或直接进行午课，午课内容自选，可修文、修武、修丹、修符种种不一而足。宗门内年满六岁达到练气的弟子都可以到各峰走动，与同门不通峰的师兄弟姐妹切磋讨教。戌时为熄灯时间，羲望宗修道起家，虽然宗门底子丰厚，但并不重物欲，宗门内的建筑多以青竹、块石搭建，或直接借用峰内石洞进行改造，灯油等物事也是计划着使用。
这些规矩也还罢了，最让苏懈不解的是宗门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称呼问题。羲望宗的外门弟子辈分必然低于内门弟子，因此不论内门弟子年龄几许，外门弟子在正式场合必然要尊称内门弟子师兄或师姐，且要问礼。按照苏懈以往的习惯，比自己年长的必然是前辈或长辈，但她身为内门弟子，虽然入峰时间最短，却依旧要被一众年长于自己的外门弟子在正式场合喊师姐，委实不适应了一阵。幸而这种情况只发生在宗门聚修等正式场合，平日里玄牝峰的师兄弟姐妹们都只称呼对方名字，倒不会让苏懈太别扭。
除了这些规矩，玄牝峰上的散养气息倒是浓厚，大师兄何彬和大师姐苏馨虽然外表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模样，但入门已有三四十载，平时都是一副浊世佳人的模样，性子大部分时候也都和煦，因此玄牝峰上下一片和乐。
临近午时，早课修习完毕。苏懈随何彬与苏馨两人在陋室打坐了两个时辰，循环了四个大周天后，伶俐的翻身起来，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今儿吃什么”便沿着玄牝峰中峰陋室旁的一排竹屋飞快的溜将下去——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她实在饿得狠了。
玄牝峰的食斋建在半峰腰上，与众人打坐修习的陋室相隔不远。苏懈脚底抹油，虽然刚刚引气入体，但速度毕竟已经和普通人不同。她那句话儿刚刚落地，人已经闪在陋室三丈开外，再看之时也只能堪堪捉到一抹玄黑的衣角。
苏馨但笑不语，她没有苏懈那般着急，只有些感慨道：“原先还怕阿懈只练体修会瞧着身姿太过健壮，如今身板看上去倒是细瘦的，但是这性子却和身形……”目光落到何彬身上，却见少年噙着笑，利落的撩袍站起：“性子是跳脱了点，不妨事，将来有人治她。”苏馨知道何彬卜卦方面颇有造诣，便轻轻点头：“嗯，师兄，咱们也走吧。”抬眼瞧见少年向自己伸出一只手，似是要牵着自己起身，便也没有多想，就手搭了上去，借力站起。待苏馨站稳后，何彬并未收手，而是就势迈开步子，带着人走出陋室，一路向食斋走去。
两人尚未走到食斋门口，便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懈已将一身黑色练功服换下，穿上一袭青衣简装迈出斋门，抬眼瞧见两人，喜笑颜开道：“师兄师姐，可叫我们好等。”明媚的阳光下，斋门后从上而下探出一颗颗脑袋，却是玄牝峰的八名外门弟子。众人见何彬与苏馨二人姗姗到来，眼神都不由得在两人相携的手上转了一圈，却都不约而同的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守礼的出来迎接，簇拥着两人进入食斋。
曦望宗的弟子往往要到结丹后才会辟谷，而玄牝峰内的弟子修为最高的则是刚刚结丹的何彬。不德真人早已不食五谷，因此午膳每每都是一群弟子围桌而食。玄牝峰的食斋不大，然而五脏俱全，长桌坐落在食斋的最中心，东南角是灶台灶具等炊事物品，水缸则挨着灶台摆放，结构很紧凑。长桌长足有三丈，宽却不足一丈，正好可供弟子们两两相对而坐。虽然不德真人早已辟谷，但玄牝峰上下恪守礼数，绝不会在饭桌上少了峰主的位置，也因此东头的主位一直是空着的。何彬虽然刚刚结丹，但更多时候还是喜欢和师弟妹们坐在一起用餐，清雅的脸上多是怡然的笑意。
今日餐桌上依旧欢声笑语不断，玄牝峰的外门弟子虽然只有八名，但年龄跨度却不小，从七岁到三十岁不等，最小的都比苏懈要长上一岁。虽然苏懈由何彬与苏馨两人领上峰内，但何彬与苏馨二人对她在教导之时却多是不假辞色。苏懈理智上明白两人是为她着想，但情感上不由得与从小和自己笑闹到大的外门弟子更为亲厚，倘若说何彬与苏馨二人类似长辈，那外门弟子于她而言就是兄弟姐妹了。
苏懈忙于和其他弟子在饭桌上的争锋，耳朵却也毫不寂寞的支棱着听众人的八卦：“听说这次收徒大比，幕珠峰收了个不得了的二世祖，好像叫凤什么来着？”
“凤彦翎，叫凤彦翎！听说是淮滁凤家的独子，他爹他爷爷安排了四架马车和十四架牛车！吃喝洗漱物品一应俱全！送来的车队从山门下排到十丈开外！负责登记的朱长刑和茂言都惊呆了！”
曦望宗每隔十年开一次收徒大比，每每都会有世家子弟慕名拜入山门，这些世家舍不得送来的子弟受苦，往往会陪送很多补给，但从山门排到十丈开外的情形却着实稀有了点，毕竟靠着曦望宗最近的镇乡距离山门都需走上月余光景，且山路崎岖难行，常人光是步行都艰难不堪，更别提驾车这种大张旗鼓的架势，也难怪登记的师兄弟惊呆。苏懈边听边不忘搛了一筷山木耳，入口只觉爽脆，她不禁双眸一亮，又搛了一筷。
“嚯，这气势堪比十三年前玉虚峰的冯子珩了，听说他拜入山门那会儿，后面跟着一排的小娘子泪眼婆娑挥手送别呢，那气势，蔚为壮观。”
“这次归来峰的师伯们又要犯愁了。”归来峰上下主要负责后勤，每十年的收徒大比都会忙碌上两个月。
苏懈的筷子点啊点，又挑了一块凉拌口蘑拌饭吃了一口。
“害，你们说的热闹离咱们也太远了，就昨天……”发话的是莫巡，只见他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道：“我从玉虚峰经过送去真人的竹简，看到柴房那里真的有内门弟子欺负外门弟子。”
苏懈的筷子顿了顿，转回来默默扒了一口饭，抬头瞥见何彬与苏馨也在侧耳倾听，心下了然。
这种只在戏本子里出现的戏码，没想到也会在曦望宗上演。内门弟子身份高出外门弟子一截，又兼两者之间并无利益纠葛，能发生这种事情也难怪能让何彬与苏馨侧目了。
莫巡在外门弟子里入门也不算早，从八岁拜入山门后也虽度过了六载光阴，但他为人十分玲珑，从不与人结仇，更与另外两个主峰的外门弟子相交甚密，因此如果有别峰的小道消息几乎都从他这里传达。
“谁啊？”其他人不明所以，又添觉得欺负外门弟子实在可耻，便纷纷发问，以表谴责。
“还是这次收徒大比，跟凤彦翎一起进来的，卢州沈卓。”莫巡分享小道消息。
哦。苏懈默默扒饭，回忆起这人乃是上一次她刚刚引气入体后交手的对象，是个器修。前阵子曦望宗开山门收徒，沈卓身为世家弟子原本便有修真的底子，生的又是唇红齿白，兼之资质着实不错，便被玉虚峰的问心师叔一眼相中，收了做内门弟子。
“听说是在收徒仪式上出了岔子，有一个家仆随他一起入了门，但却只做了外门弟子，那人心有不甘，便动了点手脚，导致沈卓差点未能拜师，这才揪着那个外门弟子不放，给他点教训。”莫巡传八卦传的毫不心虚，“我看那个外门弟子瘦瘦小小，一副瑟缩的样子，也不知动手脚的事情是真是假。”他一语道完，苏懈等人也都被他的思路所带，纷纷思考了起来。
苏馨原本静静听着，这时才柔声道：“当然是假的。”众人听到苏馨说话，都制住了话头和动作，纷纷扭过头来静待她发言。一旁何彬神色淡然，只唇角带笑附和：“嗯，假的。”苏馨不由得抬头望了他一眼，却见少年一副开朗舒展的模样，带笑的眸子望着自己亮如繁星，心里不禁一紧，然而面上的她却十分自然的撇开了眼，转头向苏懈道：“家仆身份的外门弟子，如何能混进收徒大会？若真的能有这等心计混进去，做手脚又怎么会失败呢？若是真的做了手脚失败，沈家又怎么能容他继续做外门弟子？”她外表一番浑不在意的模样，红晕却从脖颈深处悄然向上蔓延，被坐在身侧的苏懈瞧了正着。
苏懈悄悄觑了何彬一眼，见他似乎毫无所觉的模样，便也眨着一双眼，决定保持沉默，只随着苏馨话语落下而点头。然而总有人好奇，只听一人搭腔：“苏师姐，不然咱们午课时去看个究竟？”发话的人名唤贺俞，今年刚好十岁，入门仅仅三年，正是对宗门了解一些却又不十分了解的好奇年纪。苏懈心中一凛，不由得将头埋得更低，她心知这种事情一般不会烦劳到何彬或苏馨任何一人，多是会推到自己身上，便本能得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
奈何天不从人愿。“说到看热闹，怎么某人不出声了？”低低的笑声传来，何彬一派自然的祸水东引：“阿懈，以往你不是跑得最快么？”众人见这种状况，纷纷期待得望向苏懈，等着她的表态。毕竟这种明目张胆的看热闹，在曦望宗可不是常事。
苏懈只得眨巴着眼，在何彬笑意盈盈的目光中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