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168小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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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空格”内。
裴丧抬起头，脸上带着冷漠的表情，他盯着站在对面的男人，沉默不语。
一望无际的空间内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染上了东方日升的浅蓝色，头顶的天幕闪耀刺眼的白色，地面上滴落着血红色的液体。
成西荣盯着裴丧的伤口，脸色难看：“看来我走后，你很辛苦。”
裴丧双手抱胸，冷笑：“我希望你下次能选个好地方跟我见面，而不是把我丢在丧尸堆里。”
成西荣沉默片刻，眉头微皱：“抱歉，下次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裴丧没在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成西荣道：“监管中心出了点状况，我就先赶过来了。看来你这边没受多大的影响。”他一边说，一边拿着绷带靠近裴丧。
裴丧观察对方的脸色，发现他跟之前一样，心态平和，斯文有礼。
只是成西荣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总让裴丧想起了一些事情，裴丧揉了揉太阳穴，拧紧眉头。
成西荣掏出治疗剂，递给裴丧。裴丧接过，拆开直接口服。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举动，却引起了成西荣的注意：“裴丧，你是地球人，对吧？”
“对。”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治疗剂是口服的？”成西荣道，“万一它是外敷的呢？”
裴丧喝完，将空药剂抛给成西荣，没好气道：“就这么点药剂量……你跟我说外敷？”
成西荣依旧看着裴丧，他观察得很仔细。对方说得有理，但成西荣认为裴丧知道这种药剂的用法，他没有直接说破。成西荣弯下腰，将白色绷带缠绕在裴丧的伤口处。这种绷带是特制医疗用品，敷在伤口上能促进其快速愈合。只不过常人一般不会花钱买它，有钱人会备用。
修长的手指在裴丧裸露的皮肤上游走，动作轻柔，就像是一只小猫在挠痒。
裴丧：“……”有点痒。
成西荣目光沉沉。裴丧的伤远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当时他就不该直接离开。
成西荣沉默不语，脑海与系统沟通：“系统。”
【滋啦——】
裴丧的系统冒泡，它明明是个毫无感情的机器，面对成西荣时却不停在发抖。
“我给你下达的命令为何会延迟？”成西荣说的时候，动作没停，绷带依旧在缠绕裴丧的手臂，但力度不自觉重了点。
【这是我的失误。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系统平板地陈述。
“谁来保证？一堆破铜烂铁吗？”
【……】
“你要是多耽误几秒，我看到的就不是裴丧，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我很抱歉。之后我会接受惩罚的。】系统机械的电子音没停，【另外，成西荣，你身为执法人，却因为004而屡次破坏剧情规则，为了帮他通关不惜损坏系统，甚至以恶劣用词侮辱系统。我认为你也违反了剧情规则，之后我会向上级汇报情况。】
“不用了。”成西荣冷淡道，“管理剧情的上级是二哥，到时候我直接跟他说。”
系统：【……】
系统：【我始终不明白人类的想法。你们创造剧情世界，制定详细规则，将一系列规定输入系统脑中以便管理囚犯，为的就是公平与制衡。你们将犯人带到此地是为了惩戒，可到最后破坏规则的仍是你们人类。】
【成西荣，你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人类。我不认为你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情感会成为你的负担。】
成西荣低语：“求之不得。”
真情的流露并不可耻，他很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个人。
“求之不得什么？”头顶上传来裴丧的声音，成西荣正欲回答，下一刻，一只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
成西荣懵了，他立刻抬起头，被眼下的情况弄呆了几秒。
他手里拿着绑带，将裴丧的腰部紧紧缠绕着，对方脸色泛白，极为不舒服。若是他再使劲一点，恐怕裴丧精瘦的腰已经被他折磨坏了。
裴丧惨白着脸，怒极反笑：“成西荣，我是不是该庆幸你缠绕的是我的腰而不是我的脖子？”
成西荣默默放下手下的绷带，裴丧一把夺过，他的手指节骨都白了。
“抱歉。”成西荣瞄了眼裴丧的脸色，慢慢低下头。
成西荣本不是容易被激怒的人，但一旦牵扯到这位，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裴丧听不清成西荣说了什么，由于成西荣与系统的对话是在私底下交谈的，因此他一无所知。他将身上的伤势收拾好，看着成西荣。
“你在看什么？”成西荣凑上前。
裴丧简洁道：“看你。”
成西荣听到此话，微微扬起眉头，与裴丧对视，他发现这人眼里带有一丝审视，但对方迟迟没有开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成西荣开口，逐渐靠近裴丧，附耳呢喃，“但我就是他。”
裴丧抬头注视着成西荣，两人靠得极近。
裴丧话里带有讽刺意味：“‘我就是他’？你指的是哪个‘他’？是第一个剧情里的早熟少年，还是第二个剧情里没良心、乱咬人的小崽子？”
成西荣轻笑一声：“看来你记得很清楚。”
裴丧：“我又没失忆。”
“既然没失忆，那我斗胆问一句。”成西荣语气温和，“这位先生，你缺个对象吗？”
裴丧纹丝不动，成西荣紧盯着他不放。
两人陷入沉默。半晌，终于有人开口了，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能不能请教一下，”裴丧抬眸，“我哪儿吸引你了？”
成西荣笑了：“你是要我夸你吗？”
“不。”裴丧挪开目光，“哪里吸引你了，我就改哪里。”
“这话真伤人。”成西荣轻笑，他伸手搂着裴丧，裴丧皱眉了，但他并没有拒绝。两人的姿势并没有不妥，这是纯粹的拥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人跟你也产生过同样的想法，认为我太冲动了。这话谁都可以说，但你不可以。”成西荣继续道，“因为你是引诱我走到如今的罪魁祸首。”
裴丧皱眉：“引诱你……”
“好了，”成西荣打断他，目光平静，“10分钟之后就要步入剧情世界了，这些事情你可以先堆到一边去。”
裴丧扫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急提出来？”
成西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道：“我看了你的任务视频，你知道的事情很多，但有一点你不知道。执法人的伴侣拥有特权。刚才，如果你直接答应了我，就不用再进入剧情完成任务了。”
裴丧好奇：“这算什么？关系户？”
成西荣笑道：“不，你将拥有一次重审的机会。他们将重新判定你的罪行。”
“重审……”裴丧低声道，“成西荣，万一我真的杀人了呢？我说的不是意外杀人，而是故意杀人。说不定，杀的还是好人。”
一阵短暂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成西荣静静看着裴丧，他勾住对方的手指，轻声道：“真杀了人……如果你要以死谢罪，那我将会亲自书写我们两人的死亡。如果你要逃跑、做出怯懦的行为，那我将亲自开枪杀了你，权当真心喂了狗。如何？”
“唔，不如何。”黑发青年注视对方的眼眸，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指，语气淡淡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有。”成西荣沉声道。
“什么？”裴丧追问。
成西荣一字一顿道：“你根本就没杀过人。裴丧。”
10分钟后。
“白空格”内响起熟悉的电子音，一如既往地冷漠呆板。
【您好，004号。本次您所触发的剧情是“168个小时”，任务视频即将开始，请在规定时间内及时入场。】
裴丧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敲打地面。
成西荣已经进入剧情世界了。
如不出意料，这人多半会遗忘记忆，在剧情里扮演某个角色，他身为高级执法人，限制很多。他不能像陈应那般协助宇上卿，只能在裴丧受害之时主动承受他的伤害，跟“EYE”的世界如出一辙。
又或许，再一次重蹈覆辙喜欢上他。
这对成西荣来说，不公平。
裴丧睁开眼睛，声音低哑：“说好的从此不见，你怎么突然蹦出来了呢？唉……你真是……”
然而他没能完整的说出这句话。
裴丧皱了皱眉，试图重新集中精神观看任务视频。然而不知怎的，他脑子里跳出了多年前的画面，异常清晰明了。
多年前的那日原本是个大晴天，但有人使用了人工降雨，强行改变了天气。大雨瓢泼而下，凶狠地扑向露天之下的行人。
在东奔西跑的行人间，站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裴丧，对面站着个跟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年□□孩，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裴丧对男孩道。
“我来见你了，哥哥！”男孩摇头，边摇头边哭泣，“你别走！你别走！”
裴丧不耐：“你母亲知道你出来了吗？什么？不知道？她不知道你就跑出来了？啧……你真是任性。”
男孩死死握着裴丧苍白的手，目眦欲裂：“哥哥……”
对方只比他矮了半个脑袋，这么小的身体，在那一日却突然爆发无比强大的力量。男孩紧紧抓着他，手指印都掐出来了。
“阿野，我们该走了！”
有人对他们喊道。
男孩对此置若罔闻，他泪流满面，对裴丧撕心裂肺吼道：“我喜欢你！哥哥，我喜欢你啊！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
然而听到此话的裴丧只是低下头，冷漠地将男孩推到一边去：“你太任性了。”
男孩被裴丧一把推倒在地，大雨淋湿了全身，他眼圈通红，衣服揉皱，狼狈至极，然依旧固执，嘴上喊道：“哥哥……”
裴丧没分给他一点目光，他戴上一张冰冷的面具，沿着来时的路大步离开，再没回头。
……
那天下的雨很大，雨声足以掩饰呼喊、哭泣。
更何况分离时的剧烈心跳呢？
裴丧一直以为，困在雨中的只是男孩，只是他一个人。
多年之后，再见旧物，却发现，困在雨中的只有裴丧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168小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