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47、EYE（二十一）

　　贝拉找好车位后立马停下车。但她没有轻举妄动，她等着裴丧掀开车帘来看莫丞同。

　　自从裴丧带着那个白人男人上车以来，她就再没有回头看过一次。张诺上车后，依旧如此。

　　贝拉非常信赖裴丧，因此，不该管的她是不会管的，不能听的也不会听。

　　裴丧打开车门下车，走到副驾驶旁边。他个子比较高挑，又是黄种人，自然引人注目。有几个白人瞅了瞅裴丧，不动声色收回眼底的蔑视。

　　裴丧视若无睹，副驾驶车窗降下，他低头看着坐在那儿的莫丞同，后者依旧紧闭双眼，没有半分苏醒的模样。

　　贝拉忐忑道：“他叫了一声你的名字就昏了过去了。顾，你别担心。”

　　裴丧拉开前车门，摸了摸莫丞同的手，那手冷的出奇，他只好脱掉自己的风衣，盖在莫丞同的身上。他用衣物裹紧莫丞同，弯腰将莫丞同抱起，走向后位，头也不回道：“贝拉，‘别担心’这三个字已经被你和梅丽莎说烂了。”

　　贝拉叹息：“我知道，我们只是想让你别这么担心。顾，你已经很多天没好好休息了。”

　　裴丧道：“后一句话你也提了很多遍了。”

　　贝拉微微耸肩。

　　裴丧走进车内后，道：“先开车吧。”

　　车子开入小径，随后无影无踪。

　　某个角落，探出几人，他们盯着裴丧离去的方向，低声商量。

　　“传信给安德鲁，实验品‘X’在黄种人顾守身边。2432号不在他的身边。”

　　“……得抓住他们。管尼皮世孤儿院院长已经死了，这次没有人能护住这两人了。”

　　“花了这么多年时间研究他们，可不能让便宜被莫希安跟顾守捡了。”

　　车内。

　　张诺心惊胆战的看着莫丞同。

　　视频里的莫丞同一脸凶残，而此时他却陷入昏睡乖乖依偎在裴丧的怀里，温顺的像一只绵羊。

　　张诺想：反差有点大……不，不是一般的大。

　　裴丧拢了拢莫丞同身上的衣物，抬头道：“对了，张诺，我想问你，你在进入任务前看到的视频是什么内容？”

　　张诺疑道：“嗯？咱俩看到的不是一样的吗？”

　　裴丧冷静道：“我认为……我们两个人看到的视频不是一样的。”

　　张诺惊呼：“什么？！”

　　裴丧道：“据我推测，可能是你已经死过一次的缘故。”

　　因为张诺死了，所以他不再拥有“未来”。

　　裴丧看到的视频皆是未来发生的事情，而根据张诺之前透露的话语，他看到的应该是莫丞同的过去。

　　他困于机械皮囊中，沉浸过去，永无未来。

　　张诺似乎没意识到其中深意，只是赞叹道：“是吗？那确实有可能。你挺聪明的嘛。”

　　裴丧：“……”

　　只能说他心大。

　　五分钟后，裴丧重新整理任务思路。

　　据张诺说，他看到的视频是莫丞同躺在一间屋子里被各种人研究。整段视频无声寂静，压抑沉闷。到了最后几秒，一个浑身是血，面容可怖的男孩子出现在画面里，他脚下一片骸骨，然后，视频结束。

　　裴丧询问了张诺好几个问题，可惜对方一问三不知。又问了其他的话，仍是一无所获。

　　张诺有些难堪，急道：“兄弟，这都多少天了，我早就忘记了。记得大概已经很不错了。”

　　裴丧平静道：“嗯。再问一个问题。那个小男孩的衣服上有编号吗？”

　　“兄弟，你放过我吧。”张诺恳切道，“我真的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是个没穿裤子、带把的孩子，鬼知道他衣服上有没有编号。”

　　裴丧：“……”

　　裴丧喟然长叹。

　　张诺道：“这个很重要吗？”

　　裴丧沉默片刻，然后道：“对我来说，比较重要。”

　　系统不会提供无用的视频，多少会跟任务沾点关系。

　　重要的是，张诺的视频会透露多少线索？

　　裴丧回想自己的视频，当初他因视频提供的场景进入雾疗药司学院，完成了与安德鲁的会面。

　　之后，他走了顾守的剧情线安排莫丞同入学，然后又在学院任职。在这期间，少艾与贝拉相见，他与莫丞同的关系有所推动，与此同时，张诺也进入了学院与他相认。

　　系统提供的视频确实有用，有意无意推动任务的进展。

　　可问题是……裴丧紧锁眉头。

　　当初他问系统少艾的身份，为什么系统会回答“任务相关，无可奉告”？还有上次支线任务的梦境奖励……

　　安德鲁仇视黄种人这件事不是秘密，他私底下对他们进行人体实验虽出乎意料，但又确实是安德鲁能做出来的事情，系统专门把莫丞同的过往归为任务奖励，是为了提醒他什么？揭露了安德鲁对黄种人进行非法研究是出于何种目的？

　　张诺紧张的看着他。

　　裴丧打了个手势：“现在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要带着莫丞同去医院。”

　　张诺咂嘴：“行吧。哎，我还得去钟表店走一遭。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一想到还要应付邓艺那老女人，我就头疼。”

　　裴丧道：“……”

　　张诺下车后，另外两人悄悄跟在他身后。

　　夜已经深，但街道却点亮灯火，满城灯火，流光溢彩，宛如白昼。

　　贝拉驾车与张诺背驰，车速较慢，裴丧通过后视镜扫了眼跟在张诺身后的那两个人，他没说话，面容隐在黑暗中，街道旁的灯光时不时照在裴丧的面容上，却看不分明。

　　几秒种后，裴丧摇下车窗，扶起莫丞同靠在他的肩膀上。

　　“贝拉，绕点路。”

　　“好。”

　　“你把我们送到诊所后直接回别墅。我不放心少艾。”

　　“好的。”

　　他正打算闭眼养神，眼前却忽然亮起系统的文字面板：

　　【004，你到底是谁？】

　　裴丧静静盯着文字面板，沉默不语。

　　【004，我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入侵者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系统会定期检测剧情，甚至收回入侵者的？你对张诺说的那些话，究竟是谁告诉你的？还有入侵者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晓他背后的人物的？】

　　“……”

　　【004，回答我。】

　　“我不说，你会怎么办？”裴丧开口了，他的语调透着一股莫名的讥嘲，搞得系统十分火大。

　　【你……】

　　“你不会对我怎样。”

　　裴丧默默闭上眼睛。

　　【……】

　　系统愤愤的想：你就活该当个聋子！到时候……有你的好看！

　　裴丧闭目养神。

　　根据规定，身为无期服役的囚犯，得到的配置系统一向是公事公办、绝不留情的类型。这点裴丧清楚。他的系统聪明独立，不会依靠宿主，极少为宿主提供帮助，除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它优先选择推动任务进度，无视宿主挑衅的态度。

　　不过眼下，裴丧的系统有点人情味了。

　　但裴丧和系统还没到合手言欢的友好地步，彼此都相互戒备，相互不信任。今日系统听了他说的话，自然猜到了裴丧不是一般人，很有可能会调出他的资料想查出点东西。

　　不过看了也没多大用。裴丧想，这死物还没有这么高的权限查到我。

　　裴丧带莫丞同回到梅丽莎的诊所处，入侵者既然死了，那他也不用东躲西藏。

　　只是眼下局势尚未明朗，外界有色人种争纷不断，过于危险。他得尽快回到别墅，减少外出次数，另外还要提防笑面狐狸安德鲁……

　　他得想个办法尽快处理安德鲁。

　　不幸的是，在这天夜里，少艾被安德鲁带走了。

　　他把慈善院的所有人引开之后，原本就应该待在别墅不出门的。但这孩子管不到自己，他听到别墅外的动静后按捺不住，跑了出去，在小径上碰到了等候已久的安德鲁。

　　时隔几年，少艾已认不出导致他变成这幅样子的罪魁祸首了。

　　若他跟平时一样神经大条，无视安德鲁的殷勤，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了。

　　可惜，这世上最缺的便是如果。

　　午夜十二点，少艾没有回家。率先回到别墅的贝拉着急了，她打电话给裴丧，简洁嘱咐几句便出门寻找少艾。结果，她碰上了一群毫无理智的疯子，他们将贝拉拖走，将她百般羞辱，狠狠折磨。

　　次日，圣诞节。

　　一具失去生命力的白人女尸高高挂在雾疗药司学院的教学楼的旗杆上，引得轩然大波。

　　此时马路上，驾车的梅丽莎正在咒骂交通警察。

　　“见鬼，青天白日的连个管车的都没有，那帮老头子在干什么？这一区域不是他们负责的吗？”

　　梅丽莎拧紧眉头。

　　她刚把车子开到第三大道，前面便发生了一起交通争执，对面的车子与梅丽莎前方的另一辆车发生纠缠，两辆车的主人就像最原始无礼的野人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展肉搏，场面一言难尽。

　　这耽误了梅丽莎不少时间。她没看到交警，只能不耐烦地按喇叭。

　　梅丽莎车尾挤满了车子，他们一个个按动喇叭催促。

　　梅丽莎探头看了看外头混乱的场面，放弃了劝导的行为，改为下车步行，往自己的诊所走去。

　　昨日半夜三更，顾守带着他的宝贝学生打扰她休息，诊所没有多余的床位，她只能把两人安置到自己的房间里。

　　现在他们应该醒了。梅丽莎低头瞄了眼手表，心想。

　　正当梅丽莎步入诊所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