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32、EYE（六）

　　裴丧没在意阿道夫的疑问，他放下东西匆匆离去，边走边思考此次任务。

　　在这次任务中，裴丧扮演的角色是顾守。从家庭关系来看，他是莫丞同的舅舅。

　　顾守是一个极为优秀的男人，他待人温和，事业有成，异□□慕者不少，可惜，顾守是同性恋。

　　他与莫丞同的母亲顾眉华虽是兄妹，但并无血缘关系——顾眉华是养女。在顾眉华成年之后，顾家便打算将她嫁出去，意图用她攀上别家高枝。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顾眉华竟喜欢上了顾守。

　　狗血剧情展开后，便是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的情节。

　　最后的最后，便是顾家与养女断绝关系。顾眉华纵身投入窑子沉溺□□，顾守远走国外。

　　而莫丞同，则是她的母亲出于报复心理，在窑子攀权失败后的产品。

　　幼年时期的莫丞同频频受到母亲的毒打，造成其脑回路、心态与常人不同，他过于冷静，对于情感上的事情表示嗤之以鼻。

　　远在国外的顾守无意间从他人口里得知了莫丞同的消息，对其同情，执意收养莫丞同。告知父母之后，他得到了孤儿院院长的联系方式，与其取得联系，手续完成之后，于10月3日领回孩子。

　　由此，剧情开始发展。

　　而与此同时，任务者在这个时间点进入剧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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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丧刚进入剧情世界没多久，就接收到莫家的详细讯息。身处别墅的他，面无表情灌下一大杯啤酒，舒缓被狗血剧情占据的大脑。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什么都听不到。

　　——裴丧聋了。

　　按理说，任务者扮演的角色99%是一个四肢健全、五感健全的人。然而眼下，裴丧却抽到了双耳失聪的角色。

　　裴丧揉了揉耳朵，不悦“啧”了一声。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在上个“车祸现场”的任务中，裴丧将会跟原主一样亲历车祸撕裂五脏六腑的痛苦，因此，他跟系统做了个交易。为了免遭车祸痛苦，他将付出自己的听力。

　　于是，在“车祸现场”的最后一天中，裴丧变成了一个聋子。

　　二次外挂交换带来的身体后遗症会直接影响到下个世界，故而在“EYE”剧情中，裴丧依旧是聋子。

　　所幸裴丧会唇语，他适应耳聋的情况之后，便按照原主计划去民岸接莫丞同。

　　10月3日。

　　星期天，上午9时03分。

　　裴丧扒开草丛踏入孤儿院的小径，系统面板不断抖动。紧接着，他的眼前出现系统的文字提示：

　　【004，不要过去！！！】

　　硕大的几个字出现于他的眼前，尤其是后面的四个字，深红加粗，血淋淋。

　　裴丧跟这个系统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这个冷漠无情的系统难得会发出这种警告。

　　裴丧低声道：“你吃错药了？”

　　系统：【……】

　　裴丧一跃而上，藏匿于层层树林之中，隐蔽身形。

　　他失去了听力，视力却得到了提高，哪怕相隔长距离，依旧能看的清楚。因此，裴丧目睹了面具人刺杀司机的那一幕。

　　同时，他也注意到藏在草丛下的少年。

　　等面具人离开之后，少年便蹑手蹑脚踏入犯罪现场，他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那具尸体刺了下去！

　　裴丧心下一惊，飞快地从树上跳下，他冲了过去，将攥在手心里的飞刀掷了过去，打中了少年的背。

　　少年动作一僵，缓缓扭过头，瞪着裴丧。裴丧二话不说，疾跑至前，直接劈下，左手打下少年手上的匕首，右手摁住少年，少年像是一只猛兽，露出狰狞的笑容，裴丧拧紧眉，迅速朝他的后颈一劈。

　　“咔——”

　　少年白眼一翻，差点断气。

　　裴丧：“……”

　　裴丧探了下鼻息，松了口气。

　　系统冷不丁展现文字面板：【你运气可真好。】

　　裴丧：“……”

　　系统变换字幕：【下手再重一点，你就可以活生生把任务关键给劈死了。】

　　裴丧眼皮一跳：“他是莫丞同？”

　　系统：【嗯。】

　　裴丧道：“刚刚……他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他犯病了，想吃人。】

　　裴丧：“……”

　　裴丧：“……吃人？这是什么病，吃人病？”

　　系统：【任务相关。无可奉告。】

　　裴丧：“……”操。

　　就因为系统这句“无可奉告”，导致裴丧花了整整三天时间观察莫丞同，对不断进行测试，才逐渐对这个病有所了解。

　　莫丞同患的病很奇怪。这种病长期潜伏人体，平日病者与常人无异。但看到血腥暴力场面，病人将会病发，失去理智，做出危险行动，甚至吃人，损人不利己。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当前。

　　系统冷漠发布任务：【当前任务：顾守带着他的侄子莫丞同离开孤儿院。请004立刻完成。】

　　裴丧反驳：“‘立刻’？怎么‘立刻’？我会飞吗？”

　　【……】

　　“劳烦你给我演示一遍。”

　　【……】

　　系统：【你可以从这里助跑，然后直接起飞。】

　　裴丧：“……那我可能会残疾。”

　　他抱着莫丞同，正打算离开，转身又看到了另一个金发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眶发红，像极了刚刚狂暴丧失理智的莫某某。

　　裴丧站着不动，眼里没有一丝怯意。

　　那个孩子凑上前，目露闪光，他衣衫褴褛，向前走一步，光在外头的小脚丫就渗出鲜血。

　　孩子眨了眨眼，朝裴丧露出天真的笑容，拔高声音：“你、你好！我、我是、少艾！”

　　裴丧：“……你的家人呢？”

　　少艾好似听不懂裴丧的话语，依旧傻傻的盯着他。

　　裴丧盯着他渗血的脚。

　　应该是被玻璃之类的东西扎进血肉了。

　　对方仍笑嘻嘻看着他，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裴丧：“你不痛吗？”

　　“不、不痛。”这次对方回答了，裴丧欲言，系统的文字提示弹了出来:

　　【NPC。注：其为流浪者，天真无害，记忆损失，智力低下。】

　　裴丧：“你有没有他的详细资料？”

　　【任务相关，无可奉告。】

　　裴丧气笑了。

　　行，你厉害。什么路人甲都跟任务有关了。

　　裴丧思忖片刻，决定带上少艾，他抱着莫丞同带着少艾走回小径，坐上车。

　　裴丧本想带着他们直接回别墅，结果车子开到半路时，裴丧的视野中出现了视频里的建筑物。

　　裴丧微微挑眉。

　　这一次运气这么好？

　　他当即把车子放慢速度，开进建筑里头去。

　　开进去时，他瞥了眼门牌：雾疗药司学院。

　　裴丧回想视频中的一切。

　　“从少年的视野看去，有一个穿着米色大衣的长发成年人坐在轮椅上，他背对着少年，没有露出模样。而他身后的背景建筑具有欧美面貌的特点”……

　　裴丧不断观察面前的景色。车子缓慢前行，枫树黑棕色的枝条无规律分叉，走在人行道上的学生像小鸟一样四处飞窜。

　　恰好这时，系统面板弹了出来：【顾守与学院院长安德鲁有会谈，时间定于12点。请004及时赶往约定场。】

　　裴丧一怔，他翻了翻顾守的记忆，没翻到相关信息。

　　距离12点只有五分钟了。

　　莫丞同处于昏迷当中，以防不测，裴丧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裴丧打开车门，回头对坐在副驾驶的少艾道：“你能乖乖待在车子里吗？”

　　少艾冲他笑了笑：“好。”

　　裴丧拍了拍少艾的脑袋：“照顾好他。”

　　少艾点头。

　　裴丧瞥了眼路标，大步迈出，走向院长办公室。

　　与此同时，曹娜与安德鲁已在等候顾守的到来。

　　裴丧踏入办公室，系统这边依旧没有给予他任何提示。裴丧盯着两个人陌生的人，顾守的记忆仍没有及时出现。

　　只能碰运气了。

　　裴丧镇定地朝安德鲁伸出手，学着顾守温和的口吻说话，见招拆招。好在没过多久，安德鲁自行将话题挪到了莫丞同入学这件事上，裴丧才知道此行的目的。

　　——让莫丞同入学。

　　接下来的日子，裴丧将失去理智的莫丞同关在别墅地下室中，对他身上的病进行研究。

　　研究之前，他曾翻阅原主顾守的记忆，发现顾守部分记忆被封。

　　莫丞同的母亲顾眉华没有得这种病，而他的父亲莫希安……顾守对其并不了解。

　　裴丧花了整整3天时间与莫丞同搏斗，试图找到让莫丞同恢复清醒的办法。他甚至不惜放血喂于莫丞同，但毫无作用。

　　直到后来，他才找到了解决方法。

　　在半夜十一点55至十二点之间，放血喂给莫丞同，他就能够恢复清醒。

　　首次实验成功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5天了。

　　莫丞同恢复清醒没多久，裴丧还没有收拾地下的惨状，于是莫丞同再次目睹满地血腥，又失去理智，陷入狂暴。

　　到了第六天，裴丧与安德鲁商定莫丞同入学的事情。当天半夜，裴丧将血喂于莫丞同，开始了他与莫丞同的第一次交流，推动任务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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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丞同入学之后，除了必要的课堂交流，其他时间与裴丧接触甚少。

　　虽然住在一起，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相处起来宛如陌生人一般。

　　皇上不急太监急。

　　系·太监·统：“004，请尽快完成任务。”

　　它开始急了，竟忘记了裴丧的情况，这人听不到。

　　裴丧擦干头发，披着浴巾走到阳台上，凝视着天空上的星星。

　　“……”

　　系统不甘心，屡屡弹出文字面板：【请尽快完成任务。】

　　裴丧看着连续不断弹出来的面板，皱眉不悦：“催命？”

　　系统：“……”

　　系统安静了几秒，继续开始弹框。

　　裴丧似有似无地笑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你好像很急。”

　　系统：“……”

　　不是错觉。

　　系统已经收到了中央总局传来的消息，上面说“EYE”剧情里的任务者已经死亡3个了。

　　半个月没到，集体任务里的任务者几乎全军覆没。

　　当下，任务者就只剩下裴丧一个人了。

　　但这消息不能告诉裴丧。他没有积分兑换任务信息。一旦故意泄露相关消息，系统与裴丧都将受到处罚。

　　系统嘴硬：【错觉。】

　　裴丧嗤笑一声，不再搭话。他盯着漫天繁星，心中不屑：信你就有鬼了。

　　莫丞同被裴丧领养了，其他任务者自然会想尽办法接触莫丞同尽快完成任务。可到现在为止，裴丧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也没有过度热情与莫丞同打交道的人，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裴丧仰着头，目光闪烁。

　　——除非其他任务者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又或者已经被什么人杀掉了。

　　后者是最坏的猜测。

　　“杀人……”裴丧喃喃。

　　他想起当初在孤儿院目睹的那桩惨案，凶手下手快准狠，极其危险。若裴丧是凶手的敌人，那他根本不可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活过3分钟。

　　但报纸上说此为蓄意杀人事件，被害者欠债未还，并非奇怪的案件。

　　可能是他多想了，说不定真的只是系统着急。裴丧抿嘴。毕竟，这次任务难度真的提高了。

　　在历史回顾中，任务者陆壬绞尽脑汁，不断尝试，最终迎来的还是可怕失败的结局。七个月后，三个成年人被年仅14岁的莫丞同活生生砍死，煲成人肉汤。

　　仅仅七个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莫丞同犯了吃人病，失去理智，做出任何反常的行为都不足为奇。可在历史回顾里，莫丞同是清醒的，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才是最恐怖的。

　　他彻底坏掉了。

　　这样冷漠无情毫无人性的家伙……该怎么呼唤他的良心？怎么把他变成一个有感情的正常人？

　　裴丧撑着下颌，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