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26、会谈（二）

　　还是那张桌子，那盏电灯，那个烟灰缸。

　　这一次，座无空位。

　　之前的三人依旧坐在原位置上，而正对着老三的座位，坐着一个短发男人。

　　短发男人的身后站着一个侍从，侍从戴着一张银质面具，将整张脸几乎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黑色的眼睛。

　　短发男人穿着白衬衫，底下套着件黑色松垮长裤，他斜斜的靠坐在椅子上，嘴里叼着烟，他无视了摆放在桌子上的烟灰缸，反而故意将烟蒂抖落在地板上，言行随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毫无教养的贵公子，没个正形。

　　由于他不雅的坐姿将臀部布料绷紧，衣服的质感显露，掩饰衣料下充满力量的肌肉，顺着裤子向下看，只见裤腿下的脚踝又细又白，勾人产生邪念。

　　——然而上个付出实际行动的人已经被男子打包喂海底的鲨鱼了。

　　老三看着短发男人，开口：“二哥。好久不见。”

　　二哥撩起额前的黑发，换了个坐姿，懒洋洋应了一声。

　　二哥模样极好，一颦一笑间，略显轻浮。他嘴角上扬，流出嘲讽的姿态总让人觉得他在不怀好意算计着什么。

　　二哥和老三长得都很好看。

　　但初次见到这两人时，没人会觉得他俩是亲兄弟。

　　因为这位二哥的相貌跟老三没几分相像。

　　老三道：“二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二哥道：“老头子身体好了，他就把我的职位给撤了。今天得空，顺便打个卡，再顺便凑个热闹。”

　　“……”

　　“……”

　　在座的其余两人脸色微变。

　　竟然把从四主会谈说成“打卡”……

　　太放肆了。

　　老三叹气道：“二哥，这儿不是说笑的地方。”

　　“在我眼里就是说笑的地方。你们就不烦的吗？每隔一个月聚一次，唠唠嗑，说些毫无意义的话，还不如直接投入剧情解决问题。”二哥摊手，“老头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看早该撤销这个破玩意儿了。”

　　老三摇头道：“二哥，我不是为了唠嗑，是为了某个剧情内的车祸……”

　　二哥眉头微皱，直接打断：“停。你就为了这事召集他们的？”

　　老三无奈道：“二哥。”

　　二哥耸肩，难掩失望：“我还以为会说有意思的事情呢……原来又是车祸，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反正也没什么好听的。”

　　二哥随心所欲惯了。他双手插兜站起身，靠墙而立的侍从走上前，低头拍去二哥身上的灰尘。

　　二哥没给侍从一个眼神，他随手将烟蒂丢在桌子上，撇下在座的三人，推开大门直接走了。

　　老三也站起来：“抱歉，我有事跟二哥说，先走了。”

　　门开开关关，到最后就只剩下一缕残留的烟蒂闪着星火。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左边黝黑的男子道：“所以今天……？”

　　右边的人道：“啧。”

　　左边男人道：“五姐？”

　　五妹咕哝：“要不是成二狗插了进来，不然我就知道车祸……”

　　黝黑男人没反应过来：“车祸？五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指的是老三的车祸？”

　　五妹翻了个白眼：“废话。六弟，你不知道吗？老三捏了个跟那场车祸相似的视频，直接投放到剧情里了。”

　　六弟诧异：“什么？难道他想……？”

　　五妹压低了声音：“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老三想靠那群死囚犯推演剧情，获得车祸的相关线索，以便找出真相。”

　　六弟粗声道：“他倒是精明……自己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等着就好了。哎，等等，不对啊，现实跟剧情总会有出入，他不可能硬生生编造一个跟车祸一模一样的剧情……”

　　五妹道：“哼。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巧合，老三运气好，系统帮他匹配到了相近的剧情，他就将视频直接投入其中，发布扮演任务。”

　　六弟听闻，目瞪口呆，也压低了声音：“这可是违反规定的。”

　　五妹睨视：“违反？你也不看看这规定是谁定的？”

　　——自然是那个吊儿郎当的二哥，成瑜征。

　　五妹抿嘴，面沉如水。

　　不行。这样可不行。万一被老三知道了真相……

　　五妹打了个冷战。

　　那参与这件事情的人，包括他们在内……老三绝不会容忍，绝不会留下活口。

　　六弟道：“那我们接下来……”

　　五妹道：“我们还得从任尚仁那儿下手，必须尽快探知老三到底获取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越快越好，不然等老三调查下去……”

　　——那就全完了。

　　系统监控中心。

　　二哥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他盯着画面中的五妹与六弟，嗤了一声，把玩着手心里的打火机，极为慵懒。

　　他慢悠悠道：“老三，还是你聪明。你只不过放了个钩子，这么快就有人沉不住气了。”

　　老三站在二哥的身后，淡淡道：“还得多谢二哥配合。”

　　二哥道：“这倒没什么。主要是他们蠢。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谁还用窃听器、监控器？要用就直接用S级系统远程监控。”

　　“……”

　　只是眼下你提的这种机器根本还没有投入市场好吗。别人又怎么会知道你有这种东西。老三腹诽。

　　二哥挑眉，那双丹凤眼流露精光：“老三，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

　　老三默默摇头，引开话题：“二哥，关于我的那场车祸，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二哥啪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知道。但我不打算告诉你。”

　　老三一怔：“二哥？”

　　二哥道：“谁让你没事找事跑到地球上转悠，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还不得不隐藏成普通大学生。现在撞死了人，你开心了吧？”

　　老三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我只是对那个星球的发展感兴趣。没想到……之后会发生那种事。”

　　二哥睨了他一眼：“行。那我问你，车祸之后，你为什么还跑到天球上去？投放车祸视频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声不吭就做了。哎哟，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老三。”

　　老三：“二哥……抱歉。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了。”

　　二哥：“你从小稳重，怎么这次却如此冲动？”

　　老三拧紧眉头：“这桩车祸疑点重重，太奇怪了。二哥，若死者不是自杀的，那他为什么会直接闯进马路？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二哥身体后仰，将打火机丢放一边，右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苹果，咬了一口：“西荣，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还是别查了。”

　　老三皱眉：“二哥。”

　　二哥摆摆手，侍从走到他的身旁，弯下腰递过茶杯。

　　“……”

　　老三垂眸，他知道不能从二哥那儿探知任何消息了，只得作罢。

　　等老三走后，二哥一边嚼苹果一边问：“西荣投放的扮演任务有多少个人做过了？”

　　侍从回答：“82个。其中女性占40%，男性占60%。”

　　二哥道：“还算少。那结果呢？”

　　侍从：“有65人填写了自杀，剩下16人填写意外事故，剩下一个填写了谋杀。”

　　二哥冷笑：“65个人写了自杀……嗤，那群人的共情能力可真差。若不是西荣特意把剧情更改成开放性结局，他们早该死在一个新手任务里了。”

　　侍从沉默。

　　二哥道：“填写谋杀的这个人就是刚刚进入剧情线的004吧？”

　　侍从：“是。”

　　二哥眯起眼睛：“真优秀。我记得他叫做裴丧。”

　　侍从：“是。裴丧被判了无期苦役。”

　　二哥正准备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听闻此话，动作一顿，侍从手快，拿过果核处理干净。

　　二哥面色古怪道：“他做了什么事情？”

　　侍从打开了裴丧的信息数据，恭敬回答：“杀人。根据地球传来的处刑资料显示，他杀了一个人。”

　　“地球？有具体资料吗？”

　　“没有。裴丧的情况很特殊，系统查不出这个人的详细数据。”侍从将数据栏展现出来。

　　二哥看到裴丧的信息数据，很多都是空白的。他微微一怔，好似陷入沉思。

　　侍从不解：“主人？”

　　二哥摆手道：“没事。你先……啧。真巧。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怎么就这么巧呢……”

　　侍从见二哥脸色泛白，苍白异常，不由心下一突，急忙凑上前，关切问道：“主人，您怎么了？”

　　“我没事。”二哥捂住额头，敛容正色，手指不自觉的敲打着桌面，在某一刻，二哥眼里流露出一丝很陌生的情感，非常罕见。

　　侍从记得，初次二哥流露这种情感的时候，还是在他年纪非常小的时候。

　　侍从没出声，贪婪地看着二哥。

　　半晌，二哥回过神，对侍从吩咐道：“下次004进入剧情任务时，给他选个难度系数高的。最好……能让他折在任务里。”

　　听到此话，侍从立刻将任务数据框打开，指着某些高难度的任务，面无表情：“您看着几个怎么样？”

　　二哥却盯着侍从，他的表情很奇怪：“仇簿德，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杀人可不是好事。”

　　侍从也直视着二哥：“知道。”

　　二哥面露诡异之色，在监控灯光照耀下简直就是个鬼：“可说实话，我并不想杀他。”

　　侍从低语：“主人，这一点我也知道。”

　　二哥低笑一声。

　　双人对视几秒，侍从忽然动了，他伸手勾起二哥的下颚，面上恭敬，行为却极为放肆，若是让外人瞧见，准会吓得魂不附体。

　　侍从用野蛮的举动锁住了二哥，他的嘴唇紧贴着二哥的耳垂，呈以虔诚的吻姿：“可是，我的主人，你还是想让004死的。”

　　“滚。”二哥猛然伸出手，狠狠地扇了侍从一巴掌，力气极大，直接在侍从脸上留下红印子。

　　二哥俯视着侍从，目光复杂，语气淡淡的：“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这是第二次了。”

　　侍从低语道：“抱歉，主人，我忍不住。我的主人，你知道吗？你每次想杀人的时候都会露出这幅样子，特别诱人。”

　　二哥微微低头，用力握着侍从的肩膀，冷笑一声：“既然你知道我想做什么，那现在就去做吧。”

　　侍从吻上二哥的鞋，目光柔和，轻柔道：“如你所愿。”

　　——裴丧一定不会顺利完成第二个剧情世界。我的主人。

　　角落暗处，一抹红光一闪而过。

　　远在监管中心的老三捏碎了窃听器，他走进任尚仁的办公室，沉声道：“任叔，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