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14、车祸现场（八）

　　不过系统既然来了，裴丧就想起一件事，他道：“喂，我问你，你可以根据车牌号提供帮助吗？”

　　【请及时完成任务。】

　　“不能？”

　　【请及时完成任务。】

　　“操……当我没问，当你没听。”

　　【……】

　　一整夜过去了。

　　裴丧动了动腿，他在这里等了整宿，也没有看到过那辆车。

　　他打了个哈欠，拖着疲倦的身体走了一段路程，没有看到公交车站，感觉有点绝望。

　　“喂，有导航吗？”

　　【请及时完成任务。】

　　“……你除了这句话还有没有其他的话？”

　　【请及时完成任务。】

　　“……操。”

　　完成个屁。

　　等到日落西山，裴丧还没有走回学校，反而越走越远。

　　裴丧精力耗尽，不愿前行。

　　他直接蹲下来，放弃挣扎，裴丧想一头栽到草坪上睡觉，再也不想抬头走路了。

　　当路五谷找到裴丧的时候，后者已经因为严重缺水而晕倒在地了。

　　“裴丧！裴丧！喂！醒醒！”

　　“……该死！”

　　“喂，舟子诸吗？对，就在西湖这边，你开车过来。快点！”

　　“……”

　　朦朦胧胧间，裴丧好像看见那辆带有死亡气息的黑色车子快速驶向自己，还有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好像是在不久之前见过，又好像是多年以前见过。

　　会是谁？

　　“傻子。”

　　一个激灵，裴丧猛地醒了过来。

　　路五谷背对着他，正在低头煮药，听到些许动静，路五谷扭头一看，手里的药渣没拿稳，全部掉地上了。裴丧脑袋昏沉，勉强恢复意识，直愣愣盯着眼前人，他正想说话，却被路五谷阻止了。

　　路五谷试探性摸了摸裴丧的脸，确认人已经清醒了，默默松口气：“裴丧，你暂时别说话，喉咙发炎了，很严重。来，你先喝水，等会儿还得把药给喝了。”

　　裴丧微微垂眸，掩饰住眼底的情绪，他接过水，抿了一口，不顾路五谷的话，直接开口，嗓音沙哑：“奶奶呢？”

　　路五谷把他送回家里，他病成这样，家里的老人却不见踪影。按理说，煮药、照料人这些都是张太太来做的，毕竟，她不放心裴丧交给别人照顾。

　　路五谷的眼眶发青，脸色有点难看，没回答这个问题。

　　裴丧又道：“我奶奶呢？”

　　路五谷回答：“他们住院了。”

　　裴丧挑眉：“住院？”

　　“对。你也知道，老年家身子时好时坏的。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就回校给奶奶家打了电话，却得知你还没有回家。这事也惹得老人家心神不宁。”顿了顿，路五谷继续道，“我通知了老蒋，让家里其他人找你，但爷爷奶奶到底不放心，于是都跑出去找你，结果他俩在湖边逗留太长时间，受了风寒，就被送进医院了。”

　　裴丧总觉得路五谷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像是有事瞒着他，他盯紧他的眼睛：“你没有骗我？”

　　路五谷道：“我骗你干什么？”

　　裴丧道：“他们住在哪家医院？”

　　“人民路那家。座机在这儿，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在休息。”

　　听到此话，裴丧收回视线，两个人沉默片刻。

　　许久，裴丧道：“谢谢。刚刚……抱歉。我只是……”

　　路五谷摆手：“没事。我理解。”

　　说罢，路五谷转过身，继续煮药。两人都没有提起那天的谈话，怕尴尬。路五谷也不好直接问裴丧夜不归宿的原因。

　　裴丧道：“我是被你找到的？”

　　路五谷点头：“对，你不见之后我就托了一些人找你。还好，你穿着校服比较显眼，有些行人对你有印象，很容易找到。”

　　裴丧点头，又问：“有人开车送我回来的？”

　　路五谷立刻否认道：“没有。我背你回来的。”

　　几天后。

　　裴丧盯着任务作答框，发呆了很长时间。张太太他们住在医院进行治疗，裴丧本想抽时间去看他们，结果他要么坐错公交要么失足掉进水坑，一身狼狈回家换衣，阴差阳错，总是到不了医院。

　　冥冥之中，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裴丧，不让他去看他们。太奇怪了。

　　系统忍不住，冒泡秀个存在感：

　　【请及时完成……】

　　裴丧：“滚。”

　　系统：“……”

　　裴丧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10天了，可他的任务毫无进展。唯一知道的就是视频的事故地点。

　　学生A也不知道是哪个鬼。全校这么多学生，少说也有一百。再去掉发型着装等等要求……也剩下几个人头等着裴丧慢慢排除，其中就包括同班的舟子诸。

　　最关键的还是肇事司机吗？

　　裴丧皱眉。

　　可万一这场事故不是人为而是意外呢？

　　裴丧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看学生A翻越栏杆、冲刺的劲头就不像是没注意到车子。

　　可他为什么要冲过去？

　　为什么？

　　最大的可能性是自杀。

　　但会这么简单的吗？这个人究竟为什么会自杀？

　　裴丧在学校呆了好几天，趁机溜进办公室内翻阅他人档案，了解家庭情况，可并没有目标。再加上高考没剩几天了，学生各自复习各的，都没时间折腾惹事。

　　裴丧也曾怀疑校园暴力，可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这高中就是普普通通一高中，里面的学生循规蹈矩，认真读书，哪里有学生没事找事欺凌他人的。再不济，也是不合群而被孤立了，就像原主那样。

　　莫不是家庭条件困难，亲人病重，再加上考试不顺等等事件凑在一起，引起的心理崩溃，一念之间，就想不开了？

　　生活中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可谁会这么倒霉？

　　裴丧思前想后，依旧没头绪。

　　这时，脑海里的系统抖了抖身子，难得的，说了句人话：

　　【004，要外挂吗？】

　　裴丧沉声道：“什么挂？”

　　【温馨提醒，交换代价是需要你付出身体的一部分。】

　　裴丧：“……？”

　　你再说一遍？

　　翌日早晨。

　　一辆黑色豪华的轿车停在学校后门，低调奢华。路过的学生瞅了一眼车子，快步走过。

　　车内，管家正在跟舟子诸谈话。

　　舟子诸懒洋洋的靠在车窗旁，身旁放了一瓶牛奶，还未开封。

　　管家是个斯文人，说话文绉绉，办事不着急，他摸清了小少爷的脾气，知道怎么对付他。

　　管家看着躺在车上的俊朗少年，叹气道：“少爷，您别这样。老爷又不是不让您帮助同学，只是那两个病人实在是……束手无策。”

　　舟子诸道：“人还没死，就有救活的希望。政哥，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可是我不能就把他们丢在路边不管不顾。”

　　管家道：“现在把他们送进市里最好的医院就是对他们仁至义尽了。您已经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

　　舟子诸猛地抬眼。

　　他不笑的时候，人看起来很难相处：“哦？我都做了什么？张奶奶他们没做什么，结果我转眼就把他们撞进医院！不但如此，我还装作没事发生照样来学校上课！而我还要我的好兄弟替我在裴丧面前隐瞒这件事情！政哥，你说我把该做的都做了，可我怎么觉得我什么都没做呢？”

　　“您重情义，可是不能忘记当下的情形！舟家和竞争对手好不容易建立合作关系，万一这件事被捅了出去，别说合作，在这里立足都是痴心妄想，您不能不顾家里……”管家脸色发白，他低声道，“再说了，若是您不隐瞒这件事，您的同学知晓了，他会怎样？他的家境您也是知道的……再说，现在距离高考也没几天了。”

　　舟子诸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让老路替我瞒着的。”

　　舟子诸又道：“可老路最近变了好多，我都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了。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真是见鬼了。”

　　管家安抚道：“大概是路少爷心里很着急吧。毕竟，苦苦欺骗自己的朋友，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朋友，他和裴丧是朋友？怎么可能？”舟子诸不屑道。

　　管家问：“少爷，瞧您这话说的，不是朋友，那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舟子诸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牛奶，撇了撇嘴：“反正不是朋友。”

　　管家顺着少爷的视线看去，喋喋不休：“少爷，这是您买的牛奶？一看就是便宜货。我跟您说，少在小摊边上买，这种牛奶多半是……”

　　舟子诸冷声打断道：“政哥。行了，今天该说的都说了，我就先去上学了。”

　　舟子诸打开车门，拿起手里的牛奶，快步离开。

　　管家见状，摇了摇头：“还不服气了这小子……”

　　管家正准备让司机开车，余光却瞥到一个学生。

　　那学生背着挎包，人挺高的，跟他家少爷差不多，他站的位置距离车子有三米远，按理说，有车窗挡着，学生是不看到车内的情形的，可学生的眼睛一直死盯着这辆车，好像他能听到车内的谈话一般。

　　管家有些不悦，他并不喜欢学生的眼神，嗤笑一声，极为不屑：“现在的小孩，毛都还没有长齐就想开车了？”

　　管家招呼一声：“哎，司机，开车。”

　　车就这样开走了。

　　……

　　裴丧盯着那辆车，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里。

　　【您的“顺风耳”使用时间到期，按照系统交换规则，在未来的12小时内，您将失去左耳的听力，请及时完成任务。】

　　裴丧拉了拉书包，面无表情，转身走进学校。

　　路过教学楼的大厅时，镜子照出了裴丧的样子。

　　当初裴丧来到这个世界，每天清晨用水泼了一下脸，换上衣服，用手捋捋头发就走，压根就没有在意自己的模样。现在停下脚步仔细看看，这张脸还算整齐。

　　若不是眉眼比较阴郁，想必也是个受欢迎的男生。

　　裴丧敲了敲镜子，镜子里的人也作出相同的动作。他将头发捋上去，又将自己的衣服弄得较为松垮，凑近一看，从某个方向看，像极了视频中的某个人。

　　“扮演的竟然是这个人……有意思。”裴丧心想。

　　现在最重要的，就只剩下确认学生A的死因了。

　　裴丧走进教室，拉开椅子，将书包里的英语复习书拿出来。

　　同桌瞅了一眼：“哟，裴丧，你又买了一本复习书？这离高考都没几天了，你还写啊？”

　　裴丧道：“嗯。”

　　同桌道：“哎，这本书好眼熟。我记得那谁好像也买了一本来着。”

　　裴丧翻开崭新的英语复习书，手指微顿，里面夹着一张纸条。裴丧一边打开纸条，一边轻描淡写道：“是吗，可能是巧合吧。”

　　同桌凑上前：“你这里面怎么夹着张纸条？写着什么啊？‘路五谷赠’……哦，原来是路五谷送的啊……哎等等，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吴婷婷就有一本这样的书。路五谷和她不会是一起买的吧？”

　　裴丧：“不知道。”

　　老蒋走进来，同桌立马坐了回去。

　　裴丧盯着纸条上的字迹，脑海里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将当前掌握的线索全部摆在面前，以合理的推论去判断一个人的行为，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也就能解释当时的异状了。

　　这个人曾经因为家庭、恋情曾动过自杀的念头。

　　——可还不确定……而且，还缺少一个导火线。不然，以这个人的性格，是不会这么轻易自杀的。

　　——又或者，学生A的死因未必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