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11、车祸现场（五）

　　剧情世界。

　　裴丧睡得不太好。

　　他觉得自己呼吸有些艰难，胸膛沉沉的，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本想挣扎翻个身，结果又被什么东西摆回原状，重物压着身体动弹不得。

　　裴丧本打算直接睁开眼睛看个分明，岂料上下眼皮跟涂了强力胶水一般，死活打不开。

　　直到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进床上，裴丧才能睁开眼睛，怎料，等视野恢复正常后，一双深邃的眼眸正默默注视着他。

　　裴丧突然怔住：“怎么回事？”

　　路五谷幽幽叹了口气：“你可算是醒了。”

　　路五谷又道：“劳驾，您能不能松松手。都抱了一晚上了，便宜都占光了。”

　　裴丧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臂双脚死死的锁着路五谷，男性的气息近在咫尺，裴丧立刻松开手，面无表情，耳朵发红：“不好意思。”

　　——他平日里都是一个人睡觉，没想到自己的睡相会这么差。

　　路五谷道：“没事。昨天走了一天，累成这样也正常。我先回房间换身衣服，你今天还打算出去吗？”

　　裴丧脱下衣服，光着膀子，走进浴室：“嗯。有点事情。”

　　“你要去干嘛？”

　　“没什么。瞎转转。”

　　昨天两人回来较晚，到家已经是9点了，路五谷进门后，径直走入裴丧的房间，倒头就睡，也不去管床的主人是怎么想的。

　　裴丧吃完晚饭洗完碗，本打算去二楼路五谷的床上休息，哪料他洗澡后困意上头，索性就在自己房间打了个地铺直接睡下。

　　鬼知道他会自己爬到床上睡觉。

　　裴丧用冷水泼到自己的脸上，洗完之后拿起毛巾擦拭自己的身体，换上内裤。

　　路五谷也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去了。

　　今天是周日，他们要返校上晚自习。

　　裴丧洗漱完毕，将桌子上的手表戴上，打开原主的抽屉寻找晚自习用到的书籍。

　　原主是个爱干净的人，东西摆的整整齐齐，复习试卷放在桌面上，抽屉里放着各科的资料书，用不同颜色的便利贴做上标记。

　　周日的晚自习一般会讲解周五布置的英语作业，可裴丧没看到英语的复习书。

　　在原主的记忆里，英语复习资料一般放在左边抽屉的最里边。裴丧弯腰翻了翻，却没找到。

　　“哎，裴丧，你好了没有？奶奶叫我们去吃早饭了……”路五谷已经换好衣服了，他刚走进房门，就跟扭头看过来的裴丧对上视线。

　　原主的这具躯体还没有完全褪去稚气，处于青年与少年之间，脸上还带有青涩的气息。然而眼下裴丧却能将这青涩的气息全然抛开，流露出几分放肆。

　　为了方便找书，他不得不弯下身，让自己的背脊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臀部背对着门口，又翘又白，那双白花花的大长腿就像一支百合花傲然挺立，再加上他的黑发刚洗，一滴一滴聚集成水珠，顺着肌肤滑下，留下几条扭曲湿润的水迹，使得眼前此人持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清的蛊惑之美。

　　路五谷明显愣住了，他盯着那些顺背滑下的水痕轨迹，向来稳重带有笑意的声音，此刻竟找不着调：“喂，你……你怎么不把衣服穿上？”

　　裴丧没在意，扭回头继续翻书：“不急。”

　　路五谷勾起椅子上的衣服，直接给裴丧套上，语气带有几分羞怒：“……穿上。”

　　不知道是不是裴丧的错觉，他总觉得路五谷的声音微微发哑。

　　裴丧换上衣服，边穿边说：“知道了，我在找英语复习书。哎，你知道我资料书一般放在哪儿吗？我忘记我放哪儿了，书太多了。”

　　路五谷一怔，回过神，想了想：“英语复习书……是不是右边抽屉最底下的那个？”

　　“唔，右边抽屉最底下……”裴丧正想单手抽出右边的抽屉，结果这个抽屉沉得厉害，非得腾出来两只手。

　　这时，裴丧身后伸出一只手，这手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路五谷的下颚轻轻抵至他的头上，身上的气息几乎笼罩着裴丧整个人，只见那只手稍微用力，就将抽屉直接拉了出来，裴丧低头一看，这里头塞满了书籍。

　　裴丧略感无语，他问：“你确定放在这里？那我不是要把里面所有的书都要翻出来？”

　　“唔……”

　　裴丧又道：“万一不是，我就白费力气了。”

　　路五谷收回手，退后几步，回答：“我应该没记错。当时吴婷婷找你借一些英语资料，她是在这边的抽屉拿的，要不你找找看？要是不在，我帮你把书放回去。”

　　裴丧微微挑眉：“等等，吴婷婷向我借英语资料？”

　　路五谷点头：“对。她说她事先跟你说过了，只是当时她来借书的时候，你刚好不在。我就带吴婷婷进房间拿书了。”

　　“……”

　　可别“刚好”了。

　　裴丧心想。

　　谁不知道吴婷婷的成绩名列前茅，还会需要借一个成绩中等的学生的复习资料？

　　为了跟路五谷相处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就连借资料这种借口都能编得出来。

　　裴丧在心里摇了摇头，对吴婷婷的认知多了一些。

　　——这可真是个固执的女生。

　　裴丧将抽屉抽出来，平放在地上，招呼道：“来，帮忙找书。”

　　路五谷道：“那得快点。奶奶在下面等着我们呢。”

　　裴丧挪出抽屉里几本厚重的资料书，然后又把底下的书翻了几页，不是英语的书籍直接拿开。他仔细找了找，搬出几本厚词典，看到了一个刻有花纹的小木盒静静躺在里面。

　　路五谷有点好奇道：“里面装了什么？”

　　“不知道。以前的东西吧。”

　　“嗯？你不记得了？”

　　“嗯。”

　　“说不定英语复习书在里面呢？”路五谷露出揶揄的笑容，“不过我更倾向是情书。”

　　裴丧摇头：“怎么可能。”他漫不经心打开木盒，动作一顿。

　　——盒子里正好放了一本崭新的英语复习书。

　　路五谷：“……”

　　裴丧：“……”还真被路五谷说中了。

　　这小伙子至于么，不就是一本英语复习书吗？用得着这么好看的盒子？

　　裴丧正想着，一滴水“啪嗒”落在英语复习书上。

　　房子漏水了？

　　裴丧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没有啊。

　　可裴丧的视线却是模糊的。

　　裴丧模模糊糊看到对面的路五谷脸色变了。

　　路五谷伸出手摁住他的肩膀，带着有些无措慌张的声音靠近：“喂，裴丧，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哭了？眼睛进沙子了吗？”

　　裴丧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抬手一看，自己的手指被冰冷的液体浸湿。

　　泪水就像是水阀外流，滴滴打在他的掌心里。仿若千斤重。

　　“？”

　　裴丧擦了擦眼角，泪水依旧涌个不停。

　　裴丧：“……”

　　裴丧正打算找系统询问，结果人刚@系统，下一秒，脑子宛如电脑中病毒一般直接死机。

　　紧接着，他的头部袭来一阵剧痛，心跳如雷，裴丧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塞进一个硕大的炸弹，猛地一声炸开，脑浆迸溅，连抽气呼吸都是痛苦的。在这无尽的痛苦中，他只觉皮肤滚烫，羞愧与尴尬一股冲上，万般情绪，却道不清其中的苦处。

　　——别看……

　　有人在裴丧耳畔苦苦哀求道。

　　别看什么？

　　裴丧嚅动嘴唇，却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困兽般绝望的叫声，双手不受控制的掐向自己的脖子。

　　路五谷显然被他吓到了，连忙伸手想要阻止裴丧，岂料下一刻这疯人竟直接晕了过去。

　　操？没毛病吧？

　　昏迷之前，裴丧在心里骂道。

　　……

　　医院。

　　裴丧还没有完全清醒，人还有点懵，他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睁开眼睛，夺回对身体的控制。三分钟后，纹丝不动的他放弃挣扎。

　　……终究是错付了。

　　躺的久了，他的意识渐渐回笼，周遭的声音慢慢出现，消毒水的味道合着排骨汤的味道一股脑钻进裴丧的鼻子里，半梦半醒间，裴丧好像听到什么人在哭。

　　那哭声极大，像是这人想将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

　　听久了，裴丧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一个激灵，裴丧炸了起来。

　　——等下，那不就是原主的声音吗？

　　他这一动，脑子的疼痛感便如同蹦迪一般，存在感十足，扰得人心烦意乱。

　　裴丧“嘶”了一声，旁边人立马站起身，凑上前，惊喜道：“可算是醒了！小裴，你还好吗？头还痛吗？你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杯水？说句话啊。小裴，小裴？”

　　裴丧揉着脑袋，看到张太太，他觉得自己脑壳变得更疼了。

　　裴丧：“……”操。这具身体怎么回事？

　　裴丧接过张太太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他的身体有些虚弱，裴丧勉强挤出个笑容，声音沙哑道：“奶奶，我没事。你放心。”

　　张太太摸了摸裴丧的额头，确认人没事后，收回手，皱眉忧愁，脸就像发皱了的橘子：“奶奶哪里放得下心哟。你爸妈去得早，就留你一个人了。你病倒了，奶奶都不晓得怎么办。还好家里有小路，不然家里就乱套了。”

　　裴丧问：“路五谷送我来的？”

　　张太太点头，额前的白发颤抖不停，她说：“是哦。那孩子真是靠谱。你是不晓得，奶奶看到你的时候，你就跟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小脸白的哟。我和老头子吓坏了。还好家里有小路。这孩子一声不吭背着你就跑来医院。这一路啊，气喘吁吁的，就是没有停下脚步。回头你要好好谢谢人家，晓得不？”

　　裴丧一怔。

　　从裴丧家通往医院的这条大马路还没有完全填平，医院这边还有将近几千米路途用的是黄土合成的道路，下雨就是洼沟深长的“溪流”，放晴便是高低不平的“高原”，车子极难同行，只能步行……还真是难为路五谷了。

　　裴丧点头应道：“知道了。奶奶，我躺了多久了？”

　　张太太道：“半天。这大半天你一直在说梦话，嘀嘀咕咕的，急死我嘞。医生说你最近没休息好，让你多睡，少用脑。小裴，今天的晚自习你就不要去了。回家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我跟小路说了，让他给你请假。”

　　裴丧摇头，他还要完成任务，没有这么多时间休息。

　　裴丧道：“奶奶，我要去学校，现在快到5月底了，距离高考也没多长时间了，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松懈，那可就完了。”

　　张太太好说歹说，终究拗不过自己的孙子，无奈道：“好好好。这排骨汤……还有这下边的鸡汤你一定要吃完，晓得不？老头子去给你取钱了。你在学校一定要吃好，别想着省钱。得空的时候，我会把家里的牛奶给你送过来。你要记得喝哦。”

　　裴丧道：“好。”

　　张太太又端起排骨汤递给裴丧。

　　裴丧安静用餐，内心call系统。

　　系统慢悠悠现形，表示：【请及时……】

　　裴丧严重怀疑系统这是自动回复，冷冷打断道：“会说人话？那就别把自己当个鬼。”

　　【……】

　　裴丧道：“刚刚这具身体怎么回事？”

　　【……】

　　“是不是原主的情绪影响的？”

　　【……】

　　“说话。”

　　【无可奉告。】

　　“嘎吱——”

　　裴丧嚼碎了嘴里的软肉，面沉如水。

　　张太太坐在一旁，暗叹一声：瞧瞧这脸色，还是得去买牛奶给他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