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蓝》糍粑鱼

11、不情愿

　　九烟才养好伤，就被闵苍赶出去接案子了。
　　“我想多休息几日，这伤它才好，万一一个不小心血崩了呢？”九烟叫嚷道。
　　近来青叶对她温和许多，说话虽然依旧含枪带棒，却只是开玩笑，不似从前那般冷冰冰。和青叶待在一处，就算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一个人忙碌另一个人捧着脸静静看，也只觉十分充足。
　　青叶还会问她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她什么也不用吃，但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实话又讲不出口，便拣了小时候爱吃的东西说出来。
　　青叶往往有一瞬呆滞。
　　不仅因为九烟的描述过于抽象，也因为她提及的食材，小厨房里一样也没有！
　　但他依旧温柔的笑一笑，然后尽自己所能做出相似的来。
　　由于小厨房的粗陋、他手艺的简陋、以及九烟那不大靠谱的描述，做出来的食物总是很奇奇怪怪。九烟一边在心里疑惑它怎么这么奇怪，一边却又能开心一整日。
　　这样的舒适令她不大愿意出门。

　　闵苍从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主。面对九烟的不情愿，他挑起眉，口中轻轻吐出三个字：“还不滚？”
　　九烟：“……”
　　她气恼地扭头对站在她肩上梳理羽毛的阿彩说：“阿彩，你说你家主人是不是很禽兽？”
　　阿彩抬起头，拍了拍翅膀，倏然飞回闵苍桌上，在闵苍手背上蹭了蹭脑袋。
　　九烟气得直发抖。这一人一鸟都是禽兽！

　　她委委屈屈地跑到小厨房向青叶告状。
　　青叶最近学会了萝卜雕花，虽然还不能够雕出一朵牡丹，但能雕出简单的花样。他刀快，不一会儿就雕了一朵出来。
　　“楼主也不容易，你莫与他生闲气。”青叶将萝卜花递给她：“送你，不要不开心了。”
　　和青叶在一处，九烟就会莫名觉得很开心。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花，还要撒娇：“你再给我雕一朵。”
　　青叶给她雕了两朵。
　　西南白氏的刀法在他好看的手中生出了异色，连粗笨的菜刀也变得十分好看，奇异将雕花这件事本身也变成了一样值得观赏的表演。
　　九烟不由得赞叹：“你的刀法使得真好看。若你是正房出身，也该是西南白氏这一代最出色的公子之一。”
　　“族里出色的年轻人很多，我这一手并不算什么。”青叶垂着眸子说道。使刀时他总是很专注，浓长的睫毛下，一双幽黑的眸子里有着异样的光彩。
　　九烟很喜欢他这双眼睛，就像喜欢他挺直的鼻子和微薄的唇一样。
　　“可是听说他们内斗得很厉害，乌烟瘴气得很。”九烟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人也不怎么好。上回我办案子路过那边，还见着他们一个公子当街强抢民女，带了好多狗腿子，路上的人一声也不敢吭。”
　　青叶默默地雕好了一朵花，放在她手上，这才道：“你又管闲事了？”
　　九烟低头假装欣赏那朵萝卜花。
　　“你这次伤得这么重，身上也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不大像是与一个人打斗得来的。你当时出手了罢？西南白氏的公子们出行，身边总会带着不少好手，你要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逃跑，难免缚手缚脚，也难免会受许多伤。而这些伤，也令你无法在抓犯人时使出全力，才会险些连命都丢了。”
　　青叶继续雕着花，一边轻声说着。他说得仿佛当时他在现场，看到了一切是如何发生似的。
　　九烟心虚地小声道：“你不要告诉别人。要是楼主知道了，又要罚我抄经书了。上回抄得我手都麻了。”
　　“我不说，楼主就会全然无所察觉么？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不过看你伤重，懒得说你罢了。”
　　“你这么了解他吗？”九烟惊讶道：“你才来多久？我看你们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呀。”
　　青叶只是笑了笑，那笑容略有些年轻人的嚣张，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似的。
　　“你这样笑，让人好想揍你一顿。”九烟这般说着，却丝毫没有要打人的打算。
　　花很快雕好了。九烟捧着花，叹气：“以前要去捉犯人，我总是很高兴，不等楼主催促自己就出去了。现在却突然消极怠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兴趣也提不起来。”
　　可是不去抓犯人，却是不行的。
　　于公于私都不行。
　　这些话却不能对青叶说，想到这里，九烟叹了更久的气。
　　青叶放下刀，将灶台上的一切收拾干净，又擦净手。
　　他望着九烟，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我大约知道是为什么。”
　　九烟好奇地问：“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等你好好的回来，我再告诉你。”青叶敛了笑，神色变得严肃：“若是受了额外的伤，我便不告诉你。”
　　“可是怎么可能不受伤。”九烟不满：“你知道那些犯人有多凶恶吗？”
　　“我知道。”青叶平静地说：“我还知道轮到你去捉的犯人，总是最穷凶极恶的犯人。我并不是叫你承诺完全不受伤，只是叫你承诺莫管闲事。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家，有多大的本事和能耐去招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琅嬛阁并不怎么珍惜你的性命，朝廷也视我们这样的人如无物，你合该自私些，不要总是乱做好人。”
　　九烟怔怔地听着，忽地落下一行泪。
　　青叶惯是沉稳不动声色，见她落泪，却露出从未有过的无措与慌乱：“抱歉……我……我说得太过分了么？”
　　“不是……”九烟猛地摇了摇头，含泪道：“我爹……我爹也说过类似的话。在我决定来这里的时候，去见他最后一面，我告诉他我的决定，他也说叫我自私些。”
　　只不过，阿爹叫她自私，是叫她不要想着替他赎罪，不要来琅嬛阁，不要风里雨里地奔波。
　　可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