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多你两眼》星期午时戊

6、早餐

　　冰冷刺耳的闹铃声响起时，江仲秋闭着眼睛条件反射般伸出右手想关掉闹钟，结果一挥手碰到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还挺温热。

　　江仲秋：“！”瞌睡一下子醒了。

　　触电般收回手，江仲秋缩在被子里惊恐地看向旁边悠悠转醒的柳知许。

　　柳知许也听到闹铃声了，还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一大早就被拍了下头，虽说不疼，但确实让她很懵。

　　大概大早上的人的心里总会脆弱点，又或者昨天搬家加考试，身体大脑双重劳累，总之柳知许整个人都是迷迷瞪瞪的。

　　迷瞪到忘了旁边的人和她的关系并不熟稔，她却还是满心盈满了不解和委屈，轻皱着眉头，看向惊恐得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江仲秋，小声开口：“你干嘛……”

　　刚睡醒发出的声音总是奶气点，柳知许的声线本就又是轻柔挂的，这句话被她说得软糯极了，柔软得像叫人心里发痒的天鹅羽毛，委屈得又像误入人间不谙世事的小精灵被坏人欺负时发出的低喃。

　　撒娇一般，听得江仲秋不由得反思了下自己一惊一乍的行为。

　　不适应只是一瞬，江仲秋很快搞明白眼前的状况。

　　端正好态度，江仲秋老老实实道了个歉。

　　柳知许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也不赖床，翻身下了床。

　　学校七点十五上早自习，江仲秋通常定六点二十的闹钟，赖床到六点半，二十分钟洗漱与吃早饭，骑车十分钟，到校后锁好车再去到教室又花个五分钟左右，时间掐得不早不晚。

　　夏季天亮得早，但江仲秋对阳光有股莫名的怨念，卧室的窗帘买的是厚底的，又总是将其拉完，大白天房间也漆黑一片，只隐约看个大概。

　　柳知许借着几缕从缝隙中艰难挤进来的光线，走到门口准备去洗漱。

　　没有听到江仲秋起床的动静，柳知许关门时看了眼床上拱起来的一团，放轻了手脚。

　　卫生间里原本只有两个刷牙的杯子，柳芳柳知许搬过来后，变成了四个，梳子多了一把，毛巾也多了几条。

　　柳知许看向那两个不属于自己和柳芳的杯子，还是觉得黑色牙刷旁边那个绿色小青蛙牙刷和江仲秋怎么也搭配不到一起。

　　毕竟，江宇一四十多岁的大汉，用小青蛙牙刷的概率还是比江仲秋小。

　　柳知许想象了一下一脸冷淡，总是一股疏离气质的江仲秋拿着把绿色小青蛙牙刷面无表情刷牙的场面，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柳知许洗漱完准备回房换衣服，开门瞧见江仲秋已经起了，字面意义上的起，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柳知许进来后江仲秋也没动静，像座大佛般不动如山。

　　犹豫了下，柳知许还是开了口：“那个，你不起床吗？”

　　江仲秋的头小幅度转动了下，大概是停在了对着柳知许的方向。

　　“你先走，我再眯一会儿。”

　　江仲秋刚起床的声音是略低沉的，又带点沙哑，像块细细碾磨着沙子的磁石。

　　见对方误会自己是要马上出发的意思，柳知许咬咬唇解释道：“我不是要走，我衣服都还没换呢，就是叫一下你。”

　　言罢还是担心对方误解自己，又补充了句：“我们早上，是一起上学对吧？”

　　问得稍微有些不自信。

　　江仲秋的大脑终于开始工作了，她双手揉了下脸，强迫自己睁开眼，直视站在门口，有点忐忑的柳知许：“当然。”

　　说完就下床，半眯着眼去洗漱。

　　用冷水泼了把脸，江仲秋总算清醒了不少。

　　该死，多久放假，多久毕业，她已经难以忍受每天六点过就起床的日子了。

　　夏天都算好的了，冬天六点半起床，天都还没亮，南方城市又没有暖气，江仲秋光是从被窝里钻出去就得心理建设好久。

　　待她磨磨蹭蹭洗完，柳知许已经换完衣服了，她刚转过来，还没有校服，穿的也还是自己的衣物。

　　见江仲秋洗漱完毕，柳知许问她打算早上吃什么。

　　江宇是个跑长途的货运司机，常年不在家，所以早餐都是江仲秋一个人解决的。

　　她偶尔会自己下碗面，或者煮点速冻饺子，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楼下一家早点铺里吃早餐。

　　那家早点铺里米粉面条，包子馒头，稀饭水饺，豆浆油条，等等等等，应有尽有，连续吃半个月都不重样。

　　但江仲秋吃的最多的还是米粉，所以面对柳知许的问题，她不多作犹豫：“米粉。”

　　想了想又觉得万一柳知许不喜欢吃粉，就又补充了句：“楼下有家卖早点的，有很多东西，味道都还不错，一会儿我们去那吃，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柳知许点点头，接受了江仲秋的安排。

　　二人都收拾完毕背上书包出门时，已经六点三十五了。

　　这一片都是住宅区，居民楼修得多，老人小孩以及上班族都不少，早点铺的生意很好。

　　等空了张桌子出来后，二人才入了座。

　　江仲秋熟门熟路地点着常吃的配置：“小碗清汤米粉，少粉多汤，不要香菜。”

　　小店没有一桌一份的菜单，柳知许看着贴在店铺里面墙上的那张超大总菜单，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早食，最终点了和江仲秋一样的。

　　“也不要香菜。”柳知许强调了一下。

　　“你也不喜欢吃香菜啊。”江仲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热切地盯着柳知许，那双平时总有些慵懒的眼睛竟带了几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意味。

　　柳知许愣了下，似没料到江仲秋的反应还挺大，点点头：“我不太吃得来香菜。”

　　“我也是啊，总觉得有股怪味。”江仲秋兴致勃勃，同她一道说出不吃香菜党的心声，“完全接受无能。”

　　大概因为两人有了第一个共同讨厌的东西，江仲秋和柳知许的共同话题也多了起来，全是些围绕着香菜的吐槽。

　　很奇妙，共同爱好可以使两个人成为朋友，但谁又能说，共同嫌恶的东西不能拉近两个人的关系呢？

　　这场以香菜为主角的吐槽大会在二人的米粉端上来后完美落幕，江仲秋去消毒柜拿了两双筷子，递给柳知许一双，有些期待地看着对方：“尝尝，我觉得这家店的米粉不错的。”

　　柳知许接下筷子，道过谢，低头看着面前的米粉。

　　她也不怎么能吃辣，点的是和江仲秋一样的清汤米粉。

　　汤是用土鸡加海带熬制的，里面又加了不少老板的秘密佐料，喝起来醇香可口，回味无穷，粉是细粉，虽有些易断，但口感却是爽滑无比。

　　早上吃这样一碗美味又不辛辣的米粉，一上午胃都是暖呼呼的。

　　“很好吃。”柳知许尝了一口，赞叹道。

　　江仲秋跟夸的是她一样高兴，表情其实并不大，但偏偏柳知许似乎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你看我没有骗你吧我品味是不是很好你快夸我”这句臭屁又得瑟的话。

　　当然她肯定是不会说出自己想法的，柳知许重新低下头，用手指将落下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心里暗自发笑地吃早餐。

　　两人都是“食不言”这句话的当代践行者，吃饭的时候便不再聊天。

　　江仲秋放下筷子时，柳知许也刚好吃完。

　　江仲秋觉得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姐姐，于是准备把两个人的单一起买了，但拗不过柳知许的坚持，所以最后还是各付各的。

　　吃完饭以及六点五十几了。

　　走路肯定是不可能的，江仲秋问柳知许：“你有自行车吗？”

　　柳知许摇摇头，她初中和高一都住校，买辆自行车也是闲置，还浪费钱。

　　江仲秋倒是有一辆，但是是山地自行车，没后座，带不了人。

　　江宇前阵子拉货昨天也搬了一天的家，江仲秋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昨晚便告诉他今早不用早起送她们二人。

　　至于公交，江仲秋表示初二有次迫不得已坐公交上学，结果差点被吐了一身的经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从此再不愿坐公交。

　　所以最后选择打车去。

　　早高峰，打车的人多，江仲秋和柳知许在路口挥了好几分钟的手，才盼到一辆空的出租车。

　　“你先上。”江仲秋拉开后座车门，示意柳知许先坐进去。

　　“你先吧。”

　　“我习惯坐边上。”江仲秋摇了摇头。

　　嗯？左边难道不是边上吗？这是什么奇怪的坐车要坐右边的奇怪癖好。

　　柳知许又想大概江仲秋有点强迫症什么的，对于某些事可能莫名执着。

　　她于是顺从地上了车，靠着左边而坐。

　　江仲秋坐上车后，边给司机报位置边将车窗摇下来。

　　出租车上总有股难言的气味，又闷又臭，本来不怎么晕车的江仲秋一闻到就想吐。

　　随着车子启动，风很快灌了进来，那股独属于出租车的怪味儿总算消散了不少，江仲秋长长地舒口气，迎着风看向窗外。

　　柳知许的余光瞥到江仲秋的侧脸。

　　江仲秋眉眼随江宇，浓眉大眼，睫毛又密又长又翘，眼型是原本应该浓情似水但长在江仲秋脸上却总是一股子冷淡疏离味儿的桃花眼，面无表情的时候浓颜系一下子变成了厌世颜；鼻子和嘴随她妈，鼻梁高挺，侧脸轮廓标准得像漫画一样，薄唇，但唇色纵使不涂口红也是红润的；她人长得高，但是清瘦，没有赘肉也没有双下巴，下颌线弧度优美，叫人忍不住想拿笔勾勒。

　　车速不很快，所以风不至于很大，但也吹得江仲秋未被扎起来的碎发迎风飞舞，可她好像浑不在意，只专注于窗外风景，任由发丝扑打在她的脸上。

　　柳知许便也偏头看向窗外。

　　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