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凝视深渊[无限]》杏花酿酒

1、逃离精神病院（一）

　　【你即将死去。】

　　秦楚手中拿着一张纸，开头就是这样一句话。

　　他突然就进入了这个奇怪的空间。
　　这是一个封闭式的房间，没有门窗，只有一张书桌，一把座椅。
　　书桌上摆着一台电子钟，显示着倒计时一小时。除此之外还有一叠文件，一部黑色手机，一支笔。
　　摆在最上面的第一份文件的第一句话，像极了那种夸大其词的街头广告。

　　【你即将死去。】
　　【如果你对生命还有期待，我们将提供一个机会。】
　　【我们会为你打开通往另一世界的大门，如能顺利完成任务指标，你的生命将得以延续。】
　　【我们了解你的价值，我们在新的世界等你。】
　　……
　　……

　　这确实是一张广告单。
　　极简设计，看起来赏心悦目，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
　　【如果确实不感兴趣，请耐心等待一个小时，你会如愿拥抱死亡。】

　　非常荒唐。
　　但这诡异的情形又非常有说服力。

　　秦楚的视线转向了书桌后的座椅。
　　失血过多后的眩晕感让他迅速地接受了这把椅子。
　　他坐在书桌后，看了一眼跳动着倒计时的电子钟，还有五十八分钟。

　　秦楚继续看着手里的东西。
　　第二份文件，是一份合同。标准化模板，很像市面上常见的劳务合同。
　　第三份文件，是一份免责声明。大致意思就是在任务中如果死亡，“他们”不会负责。
　　第四份文件，更像是小手册一样的东西，封面上写着《基础规则说明书》。
　　上面写明了只要他在合同和免责声明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就能离开这里，进入另一个世界。

　　秦楚拿起桌上的笔。
　　他再次看了一眼电子钟，还剩下四十八分钟。
　　他又放下了笔。
　　他还有漫长的四十八分钟来思考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活着，还是死去？

　　说实话，秦楚现在的心情并不愉快。
　　任凭谁在即将死亡的那一刻，被莫名其妙地拉入一个古怪的房间时，都不会有多好的心情。
　　白白浪费了他的烟花，和精心挑选的跳楼地点。

　　但是这张传单上写得很诱人。
　　如果忽略它的真实性的话，确实让他很感兴趣。

　　秦楚数次地拿起笔，又放下，当倒计时走到最后十分钟时，他最终还是在两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叮——”
　　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了一个正在加载的登陆界面。
　　与此同时，原本空空如也的的墙壁上，凭空出现了一扇门。

　　秦楚拿起手机，上前握住了门把手。
　　下一秒，一阵白光包围了他。

　　**

　　阴冷狭窄的走廊。
　　四周寂静无声。
　　地上倒着一辆医疗推车，锈迹斑斑。
　　斑驳的墙上沾着一些暗红色的不明液体。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秦楚拿出来一看。
　　屏幕中正显示着一张背景图，看起来像是医院，上面正缓缓跳出几行字。

　　【这是一家废弃的精神病院。
　　十年前，一起病人袭击医生的恶性事件导致医院被彻底封锁，再也无人造访，荒废至今。
　　然而，有些东西依然对这里念念不忘，日日夜夜都在医院里游荡着。】
　　【任务内容：你似乎不属于这里，它们不希望被人打扰，请尽快离开。】
　　【任务等级：新手试炼。】
　　【任务模式：多人模式。如果遇到困难，请寻求队友合作。】

　　“叮铃铃——”
　　一阵突兀的铃声瞬间打破了寂静。
　　伴随着铃声，整座死气沉沉的医院像是活了过来。
　　陆陆续续地有人影出现在走廊。

　　秦楚左手边的病房门倏地被打开，冲出一个身影。
　　“碰——”
　　身体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秦楚被撞得后退了两步。
　　那身影踉跄着，跌倒在地。
　　那团黑影抬起头来。
　　黑红色的血污流得他满脸都是。他的头上有一个巨大的豁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过，砸烂了，残破的碎肉中露出一小片凹下去的头骨。
　　一瞬间，走廊上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秦楚。
　　阴冷感伴随着无声的压力蔓延开来。
　　“嘻嘻……嘿嘿嘿……”
　　地上的“人”痴痴地笑了起来，声音像是猴子一般尖利刺耳。

　　秦楚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些“人”，对比了一下它们和自己身上的病服款式。
　　都是蓝白条纹，看起来差别不大。
　　他镇定地思索了片刻，觉得融入他们之中的难度并不大，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他还没和这种东西玩过。
　　于是，在这些冰冷邪恶的目光的注视下，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这椅子上有着斑驳的血迹，看起来有点脏，但他不是很介意。
　　秦楚靠着椅背，仰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阴冷的目光陆续移开。
　　地上的精神病人突然唱起歌，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他一边怪叫着，一边手舞足蹈。

　　忽然间，秦楚捕捉到一件朝它们走来的白大褂。
　　“医生！”他叫道。
　　那白大褂停住了脚步。
　　这医生胸前挂着工作牌，血迹斑斑中已经认不出名字。
　　秦楚面无表情，指着高声唱歌的那东西，开始告状：“医生，他刚才故意撞我，我想打他。”
　　医生冷冰冰地看着秦楚，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像是看着猎物。
　　他木然地说：“不能打人。”
　　“但他撞了我。”秦楚说，“我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医生僵硬地重复：“不能打人。”
　　他青灰色的脸上有几块尸斑，一说话，脖子上被割开的伤口就涓涓流出血来。
　　秦楚平静地看着他，审视着。
　　这医生明明死了，却还能对话。
　　秦楚忽然笑了一下，骤然暴起，一把扯住正唱歌跳舞的病人的头发，狠狠地将他的头往墙上撞。
　　“砰！砰！砰！砰！砰！”
　　血花四溅。
　　那人高声怪叫着，尖利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住手！”医生大步冲过来。
　　从四面的房间里冲出几个护士，和医生一起死死地摁住了秦楚。
　　这些护士的力气大得惊人，摁住他的样子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
　　秦楚挣脱不开，挣扎着被她们束缚住四肢。
　　一针不明液体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秦楚深吸一口气。
　　尖锐的疼痛瞬间从身体里炸开，浑身肌肉不受控制般地痉挛起来。
　　巨大的眩晕感和呕吐感袭击了他。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这东西肯定不是镇定剂。
　　他恍恍惚惚地想。
　　或者过期了。
　　药效大得离谱。
　　不过片刻之间，沉重的黑暗就砸进了他的意识里。

　　**

　　张诚玩命地跑着。
　　“踏，踏，踏，踏，踏——”
　　穿着白色裙装的护士蹬着高跟鞋在身后穷追不舍。
　　她没有眼睛，脸上嵌着两个可怖的血窟窿，一路淌着血。
　　张诚的肌肉颤抖着，拖着身体在走廊中狂奔。
　　胸腔中产生尖锐的疼痛，每次沉重而急促的呼吸都像是刮着刀子。
　　“踏，踏，踏，踏，踏——”
　　护士的速度越来越快。
　　别过来，别过来——
　　张诚跌跌撞撞地，横冲直撞地逃着。
　　他不知道被鬼追上会发生什么。
　　他只是被恐惧驱使着，祈祷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碰！”
　　猝不及防地，他的腿撞上了墙边的长椅。
　　疼痛让他的脚一软。
　　“咳咳——”
　　张诚重重地跌倒在地，肺部灼烧着，他蜷着身体干呕起来。

　　“踏，踏，踏，踏，踏——”
　　清脆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恐惧和绝望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突然间，不远处的一扇房门打开。
　　一个身影疾速而至，扯起张诚的胳膊，迅速将他拖进了门里。
　　“咔哒”一声，房门紧紧地闭上。
　　张诚一惊，刚要发出声音，却见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顿时紧紧地捂住了嘴。
　　“踏，踏，踏——”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外的脚步声来回走了几圈，失去目标的鬼护士在门外徘徊着，渐渐远去了。
　　张诚顿时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另一个人也露出了点放松的神色，问：“没事吧？”
　　张诚心有余悸：“没事，谢了兄弟。”
　　他暗自打量了一下对方，见他穿着普普通通的衬衣牛仔裤，看起来也像个正常人类，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我叫张诚，兄弟你呢？”
　　“严青。”
　　张诚试探着：“队友？”
　　严青点点头。
　　张诚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太好了，终于遇到人了！你不知道，我被那个鬼护士追了整整一层楼，她从楼上追我到楼下……”
　　严青忍不住苦笑：“我也被两个精神病人从一楼追到这边。”
　　“妈的！”张诚忍不住骂了一声，“我还没死呢，就见到鬼了！”

　　严青问：“你有见到别的活人吗？”
　　张诚说：“没有，说不定就我们两个。这地方太古怪了，整件事都很古怪，我走在大马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被车撞，又突然出现在那个古怪的房间，叫我签什么乱七八糟的合同续命，又来到了这个像是恐怖电影一样的地方……这还不如被车撞死呢！”
　　严青沉默了一瞬：“……还是先找办法出去吧。”
　　张诚叹了口气：“唉，要不，我们找找看大门？”
　　严青摇了摇头：“我就是从一楼上来的，大门已经彻底被封了。”
　　张诚又骂了一声：“这要怎么出去？找个撬门工具？”
　　“或许有别的线索。”
　　严青指了指房间里的书桌和柜子：“我正在找。”
　　张诚这才发现，这个房间的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文件。
　　“这……这是？……”
　　“档案室。”

　　**

　　秦楚从一阵恍惚中醒来，意识还有点发懵。
　　他被绑在一张床上，手脚上紧紧地系着拘束皮带。
　　床边有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位医生。
　　不是之前那个，这次是一位女医生，她的白大褂上干干净净，只是脖子上有着青黑色的掐痕。
　　她的眼镜碎了一半，但还是端端正正地戴着。
　　“你是哪个病房的？”
　　秦楚迷迷蒙蒙地呢喃：“我忘了。”
　　女医生又问：“记得你之前做了什么吗？”
　　“记得。”
　　“为什么要打人？”
　　“他撞了我，我想打他。我知道不对，但我很生气，我控制不住。”
　　女医生点点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又做错了事。”秦楚说，带着点慌乱，“对不起。”
　　“……我很生气，我控制不住……对不起……这个带子绑得太紧了……我总是犯错……我连我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我不太舒服……我……呜……”
　　秦楚哽咽了一声。
　　毫无预兆地，他突然眼眶发红，小声抽泣了起来。

　　他哭得一颤一颤地，眼泪流了整整一刻钟，才渐渐止住。
　　女医生静静地等他哭完，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解开了拘束带。
　　她的声音十分嘶哑粗粝，但态度比走廊上的那位医生要温和一点：“你去洗把脸，我送你回病房。”

　　医务室内部的卫生间也如同这家医院一样残破不堪。
　　抽水马桶内布满了褐色的锈迹。
　　残破的地砖上满是尘土。
　　洗手台上的镜子被砸出了几道裂痕。
　　秦楚拧开水龙头，水槽中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水龙头咕噜咕噜了几声，喷出了几道褐色的锈水，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秦楚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抬起头。
　　龟裂的镜子里映出了一张苍白的脸，白得连嘴唇都没有丝毫血色。
　　他的脖子上有几道狰狞的伤口，伤口是新伤，还没有愈合，猩红色的血痕凝固在上面。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病服上沾着大片大片的血迹，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秦楚挑开病服的领口看了看，肩膀和手臂上布满了乌青的掐痕。
　　这些掐痕是那些护士留下的。
　　果然这些东西已经不是人了。虽然他们能正常对话，做着符合他们身份的事……但，这样的力气根本不是人能够拥有的。
　　这个地方，赋予了这些医护人员压倒性的力量。

　　秦楚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容。
　　不知道这位医生要送他“回”什么样的病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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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的过激行为请好孩子不要随意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