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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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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好晚装,呼出一口气,这才是我第一次迈出卧室的房门。脚上高跟鞋跟起码一尺,尤其不舒服,更不用说优雅地走路,每一刀踩在脚上便像是刀割一般,我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便是鸿门宴,也得硬着头皮上,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化成明日阳光下的泡沫。
带着我的人步伐一致,训练有素,我们穿过常常的过道,到了两个守在门口,一个快速扫到我面前,动作如电。手中的仪器滴滴两下,扫描我的全身,接着对着手中对讲机不知对了几句什么暗号,总之大门现在打开了,我通向的,正是黑暗的明天。
面前是一条铺上红地毯的道路,灯光昏暗,映在地上血红色调,装修得似巴洛克风格,年代不可考究的样子,暗暗的水晶吊灯,灯台,全西式的摆设,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硬梆梆的椅子和长桌面,死气沉沉,大概侍应都会身缠一式纱布,从棺材里跳出迎接客人。
他就在正前方,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布,我在侍应的指引下坐在他的右侧。
今日他身穿正装,也许是灯光的缘故,他的影子显得特别的长,棱角显得尤其俊美,然而他的脸仍然隐藏在黑暗中,只有缓缓摇曳的烛火时而将他的侧脸映出。因此我一直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他是否是会发射超声波的飞行类哺乳动物化身,而周围那清一色色彩的保镖侍应都是他的式神。
无话。
本来我想要寒暄一下天气如何,您心情如何之类的废话,然而看到他那阴沉的样子,我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忍受地在他的面前肢解我眼前的食物,我开始对着今晚的菜式想象,想象眼前是写了该死的乔希翔名字的人肉叉烧包,而我就是那将他剁成肉末千刀万剐的黑面判官。
他突然抬起头,说话,“啧啧啧,这是什么品位,小姐,是否和我吃饭如此乏味,让你不由得开始发表最新刀叉使用法?”
我低垂下头,瞪着眼前的菜肴,只见眼前的肉块被我剁的似刚从绞肉机上绞下来,一条条纵横交错,纵横捭阖的条条沟壑。一下子我的脸泛了可恨的红云,我竟然控制不了这样磨磨蹭蹭不肯轻易散去的颜色,我刚才做了什么……我似脑中一片空白。
他看着我,看的时候,眼中自然什么都没有,带着刚才还有的神秘和诡异,只做了一个手势,侍应便上前替我换掉一盘。
“难吃?”他好奇地问我。
自然的,我摇摇头。
“那就老老实实吃掉它。”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命令,又像是在建议,真该死,这天杀的,说什么都像是说些不可抗拒的东西。
他向我举起酒杯,仍然血红的色彩,“干杯——”
他没有等我,自己一个人一饮而尽,明明是自斟自酌!
我举起酒杯,干瞪他,这厮,气死我了。
他居然能小瞧我!
我放下了那酒,把它们直接倒在了侧旁的洗手水里。
他微微一笑,正欲发作——
一名保镖从门外走入,径直走向他身边,对着他耳语几句话,不知在向他报告什么。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喝着手中如红色血汁的酒,面无表情,轻描淡写地说道——
“做掉他们。”
我震颤,手中的叉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做掉他们,做掉哪个,做掉谁?他们怎么可以,那是活生生的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周围的保镖和侍应生们煞是有默契地,全部抬起头,抬头戒备。
他们目光一致,全部盯着我。
他暗含深意地微笑,他取起餐巾轻拭嘴角,缓慢而休闲: “怎么了?”
我不理会他们那嚣张的示威,我举起酒杯,“为了某人的惨无人道和今晚的腥风血雨干杯。”
他挑起眉毛,终于将他那高贵的头转向我,然而,他居然微微笑,“小姐,我想你还不理解你自己的处境。”
“是吗?”我望着他,笑着接着问,“那你打算怎样?干脆也做掉我?把我扔入荒野孤岛,或者是废掉一手一脚,毁容还是将我买到红灯区?还是大发慈悲地一枪解决我这长的太硬时间太长的脑子?”
他像听了个笑话,强忍笑意,拿起酒杯轻啜一口。然后问我: “你可知道你的朋友对我做了什么?”
“我是不知道谁对你做了什么!"我突然动了气,"我什么都不知道!另外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杀人!你要杀人,你干脆杀了我得了,要不就放我走!”
“哈哈!”他毫不在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男朋友是什么人物,你跟着他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他做过什么事,不过——”
他欺身上前——盯着我的眼睛看。
“看来他的确很重视你。”他接着说,讪笑着:“他居然把你保护得这么好,也不让别人知道,也不让你知道任何事?”
我气极,“我不知道!关我什么事!”
“也难怪,”他轻松地说道,“自己被绑架这么长时间,男朋友也不来赎票,我要是你绝对不跟这种男人。”
“我不是乔希翔的女朋友!”我瞪着他。
他镇静地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嘴角泛出一个微笑,“若是你想让我放了你,撒这种谎未免太低级了。”
我气结,跺脚,这年头,说真话还被人给误会,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被盯得毛骨悚然,只得说:“我要上洗手间。”
他似乎心情相当愉快。餐桌上不停轮番上着奇奇怪怪的菜,精致的食物一小碟一小碟,摆满长桌,让人看了就没有食欲。
我急急离席,立即有四人马不停蹄跟在我后面。前面有侍应生带路,我在他们的重重包围中横过一条走廊,我实在忍无可忍,转过头去生气地说:“你们跟着我做什么?是不是打算全程拍下制成DVD出售?”
他们并不受我威吓,一言不发,仍然步步紧跟。
我气愤地转身离去,大步刚迈出两步,便与走廊转折处迎面而来的侍应生撞了满怀,杯盘碗碟碎了一地,发出哐啷脆响,我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边频频道歉,一边蹲在地上迅速清理地面的残渣。让我震惊的是,银罩罩住的翻到在地的并不是一般的餐品或是菜汤,而是——
枪!
黑色质地,铮亮的一把半自动冲锋枪。
侍应生马上从腰间掏出另外一把枪,将我一把拉过,用枪口指着我的头,对着四个保镖一通狂扫,他对着听到枪声迅速反应汇集到前庭的人吼道: “所有人,统统站在那里不许动!否则我一枪打死她!”
我颓然,他以为自己是谁,单人匹马,挟持的人质是别人的俘虏,虽说随时可以拿来当免费防弹衣,但他手中只剩下一把剩余六颗子弹的德国产半自动手枪,脚下虽然还有一把半自动冲锋枪,但即使性能极佳,但也别想以一敌百,他当自己是MARK哥,刀锋战士,蝙蝠侠,还是佐罗,美国超人?就算他是猫有九条命,也不够他在这边玩十分钟。
他的脸隐藏在我身后,慢慢地拖着我移动,我只能感觉到他在我脖子周围的呼吸。
我失笑,轻轻提醒他,“小子,你抓错人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却有心情和我开玩笑:“就算如此,美人到手,拿来挡糖衣炮弹也不错。”
这时,一百多人陆陆续续聚于一堂,却安静有秩序得如进行祭祀,场中空出适当的位置,预留的空间像包围着某个重要的人物。空旷的中厅里面徜徉着阵阵阴风,此时,有人出现,自高处悄悄地目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桂花的香味。
我和身后的人屏息静气,依靠着庞然大柜的遮掩,从下而上地直视着二楼的人。
一片鲜红的血迹沾染在温子若的脸上,他用一方白色绢丝轻轻拭去,丢在空气中,绢丝顺风而下,缓缓掉落在地面。与此同时,他的身后,拖出一个人——
他被五花大绑,衣服残破不堪,身上布满交错的伤痕,双腿半跪在地,已然不听使唤,一路过来都被拖着前行,不知受过什么样的折磨,头也垂得低低的,像快要失去意识,我留意到他身上某个伤口犹新,不断地淌血,我有点心惊肉跳,一刹那的暗影交替,我竟晕眩了一下。
下意识地摸了摸心脏的部位,此时此景,不知为何,让我心情难受。
或许今日,我难免被子弹射穿无数个洞。
温子若缓缓走下楼梯,周围的黑色密密麻麻地围上来,被捆绑的男人可没有那么好命,他被人一脚踢下,直接滚到了我的面前。
我止不住想要呕吐的表情,看不清布满血污的脸上,眼中仅留下两只黑色的血窟窿。
我不明白要带着什么样的仇恨才可以驱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作出这样凶暴的摧残,或许这里面根本没有仇恨,也没有特别的理由,所谓的□□人士们行动都带一点疯狂,对他们来说,事情本身的意义目标内涵通通都是次要,目的仅仅是为了达到目的。就像是两次的世界战争一样,无论如何标榜人类武器的先进,人文的关怀,人类,做出来的事情,统统和兽类没有任何区别,不,比禽兽更可怕。
我身后的人突然呆滞下来。他字字切齿,“三少爷,你果然心狠手辣,”他恨恨地加上,“真可惜——看来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温子若脸上似云淡风轻,“真是好不容易,连吃一顿晚餐的心情也会被一些老鼠搅坏。”
有时候我觉得似他那般的老大,才是真正主导□□的人,打太极般,以柔克刚,便将焦躁留给了对方。
对方果然焦急起来,举起枪来逼着我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我的感觉器官。
“我虽然没有学识没有教养没有品位,不像你那么高人一等!但起码我知道什么是江湖义气,你别瞧不起人!”他硬抵着我,哈哈大笑,“你居然对我们赶尽杀绝,我告诉你,你快完了,我告诉你,你快要玩完了!”
“我倒是不会这么早完蛋,倒是你和你的同党们——”温子若的声音淡淡道,“刚才手下对我说,有人想在我后院扔炸药。”他停顿一下,“——只可惜——”他耸耸肩,“似乎我的手下不太懂得礼貌,不小心把他们都杀了,还抓住了这一个——”
而现在,所有的枪口都指着我们,他举起手,似要准备下令——
“哼!温子若!你看着我!”我身后的人突然站出,放开我,掀开外衣,手中紧握手榴弹保险环,“谁敢开枪!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的全身上下,布满了炸药,黄色的大包裹,如同密密麻麻大号的虫子。
我看着他,在那个光线不足的地方,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不是如我想像中一样的坚决。我的身体突然放松,得到了限制性的自由。
温子若扬了扬手,做了个停止的姿势。他轻轻说道:“每次都玩这么大票可不好。”
“有什么办法,三少爷?”我眼前的人摊摊手,“我本来计划还挺周密的,结果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枉费了我为你上演的好戏。”
温子若讪笑一声,“那真是弃之无愧。”
“啊,你什么都有,就差这个了,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温子若的声音显得很温和,“这似乎与你无关,郝海。”
他望着温子若,“不过——”他咬牙切齿:“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连你哥哥们都不放在眼里!我说过我迟早要你好看!”
他喃喃说道,“你居然,你居然把弟兄们都给——”
他的脸因为暴怒而泛红,他发了狠,像是下定决心般,“我要你好看!”
时间定格在浩瀚的时间里,下一秒钟我不知从哪里窜出的勇气,我对准他,毫不思索,英勇而决绝,飞身纵出。我此生充满纪念意义的伟大创举,就数这次,我饿虎扑食般飞身上去,他措手不及,栽倒在地,手中手榴弹反而弹出,滚到了温子若脚下。
“噗。”
只一声,配合紧凑一致,若有若无的,从各个方向的,我身下人的头颅上冒出了汩汩的鲜血,热的,连绵不断,淌在我的手心,我的脚下。血喷出来,溅上我的脸,他因为过分的痛苦,身体抽搐,脑浆顺着血流下来。
他活生生的愤恨震怒在一刹那间静止,而我的心也一刹那静止,不一会却又恢复跳动,感觉天旋地转。
天花板,子弹从天花板向下,如雨点般射出,最近的子弹离我只有一公分左右。
狙击手,不知从何处冒出,虎视耽耽,终于探出头来,向我这边探视,纷乱的脚步围上来,很快有侍应生将尸体和地上匍匐的男人拖走,又有人上前来冲洗地板,整个过程快而迅速,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人来问候在地上瘫倒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