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天使》水奈明何

20、重逢（1）

　　她很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
　　尤其是——
　　她是名门的淑女，怎么会受得了我这种粗鄙的人。下人们不会讲些什么，但是私下一定觉得，“大病一场的卓文希小姐，和平时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与我同一张桌子吃饭的时候，我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她良好的教养被我挑战的样子，而我的父亲一面吹胡子瞪眼，一面对我使眼色。
　　她皱皱眉头，忍不住对我说：“吃饭不要这么大声音。”
　　我喝了一整瓶苏打水，在她面前打了一个饱嗝。
　　她的脸几乎气成猪肝色。但她不愧是名流，一句话也没有骂过我。
　　除此以外，我还花她的钱，大花特花，真是痛快。
　　文女士这点倒是不太生气，虽然看她的表情，这么多钱，她宁可花在我姐姐身上，她费尽心思要把我变成我姐姐，简直是做梦。
　　就算我和我姐姐在一起，长得一模一样，我也没有她的气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是真正的卓文希，而面前那个人，是画了一张同样皮的妖怪。
　　如今难得见他们有点抓狂的样子，倒是新鲜得很，我满足地叹了口气。
　　正所谓阎王好哄，小鬼难缠。
　　父亲对我很严肃地说道，“你应该举止更加规范一点，如果我们不管你，你自己想想你的情况。”
　　其实你可以更配合一点，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笑笑，我十分清醒，我知道哪里是底线，哪里不是。太长时间的世故早就磨光了我最后一点天真。
　　父亲是个无法独立支撑局面的人，当年母亲受尽委屈，哭得惨绝人寰，家里什么时候都是吵架和打架的声音，没有和睦过。
　　为了让他早日脱离，文女士给他一笔钱，带走了父亲，也带走了姐姐。
　　姐姐向来逆来顺受，我不是。
　　她的死，我很难过，但她早已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不搭边，难过也是有限度的。
　　金钱没法买到自我，哪怕生活备受压迫，我事事精打细算，终于活过我的人生。
　　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乔希翔。我没有听他的解释。其实有什么好解释，无非就是，无意当中，他发现我原来还有另一重身份。只因我的长相，那么相似于“那个人”。以至于连乔希文都错认。
　　也许我的姐姐和他关系，真的就是“男女朋友”。
　　也许我对他期望太多，但是这种所谓的“安置”，是我怎么都没有预想到的。
　　毕竟，在清理姐姐留下的东西，衣柜的深处，我我发现了一个盒子，里面有未送出去的一块手表，上面刻着乔希翔的名字首字母：Q.X.X。
　　而他现在，大概又过着他那枪林弹雨的日子。
　　我很希望有些什么其他事情可以做，除了每天面对家庭教师教授礼仪，射击，击剑，骑马。
　　什么礼仪，腰板挺得直直的，家庭教师一副威严地花掉一上午向我讲述每个细节。吃饭时分，老师陪同，文女士看到我的进步，脸上赞许地谢谢老师管教，我整顿饭吃得很少，毫无滋味。
　　得到文女士首肯，可以罚一个成年女性，不计代价。
　　我第一次射击，老师给我一把□□。我第一枪就被后座力震翻在地，半天起不来。
　　老师和颜悦色对我讲，慢慢来，不要着急。
　　第一次学拴马，就被马带了一下，差点摔在泥里。
　　这一周，简直有如地狱一般。我浑身酸痛，刚在击剑课上被吓倒在地，一点风度都没有。
　　老师默默地说了一句：“你们不是从小学习这些的吗？怎么会……”
　　我只有宣称我大病一场后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师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这样的日子一直没有结束。
　　直到有一日——
　　我已经逐渐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开始学会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的表情，我微笑，并寒着一张脸的样子，可以树立自己的威严。我反复练习这个表情，以备不时之需。
　　某集团召开酒会，只邀请各界名流继承人参加。
　　开玩笑，你们以为酒会就是喝酒吃虾仁？错了，喝只能喝香槟酒，吃的你就省省吧。
　　出门的时候，天开始下起雨来。有辆豪华的轿车停在门口，今天只得我一人代表全家出席。文女士虽然不愿意我一个人前去出丑，然而不去才是大大的不敬。她百忙在身，哪里得抽空鸟我。
　　车子开到预定地方的时候，一下车便有侍者接应，我下车，踩在早已铺设好的红色地毯上，心里通通直跳。
　　不知道这里的人会不会有火眼金睛，一下子认出我是个穿着卓文希人皮的妖怪。
　　在安静宽敞的电梯中直上而上，电梯门打开，大厅热闹非凡，外面是一大片可以观赏视野尤其宽阔的落地玻璃窗，华灯初上的城市，和外面点点繁星相映成辉。
　　侍者为我送来香槟酒。璀璨的灯光下，我有一丝眩晕。
　　我想起两周前，自己还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卓文曦，每日为生活劳碌奔波，而这一瞬间，常人要拿多少辈子来换。
　　我现在大概能理解生父的想法，让他从这么一片繁复的景色中走出来，确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我呆呆地看着窗外，隐隐约约，我仿佛闻到一股桂花的香味。这种香味，是那么熟悉——
　　不是吧。
　　就在我眼前，温子若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