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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美议事咖啡馆,二人盟誓马路前 ...

  •   购物大厦是现代社会的发明,永远热闹地来往着人群,永远雪白刷亮,永远吹着空调,简直是一个异空间。有时一走出玻璃转门,甫一见不知何时悄然变化的天光,真有不知今夕何夕的感慨。
      就从那充满活力和嘈杂的异空间里走出,穿过未干的柏油马路,汪家三姐妹走进了咖啡馆。

      咖啡馆又是一个新的异世界:那低垂的玻璃花灯,那设色古典的牛皮纸装饰画,那暗沉沉的乌木地板和桌椅,轻快低回的爵士乐曲,一瞬间把人拉回到那个一切都缓慢的时代。
      躲在云层后的太阳光经过窗玻璃的过滤,只能袅袅地绕着饮品冒出的热气打圈子,苍白而靡弱散在冷气中。周围的咖啡座上坐满了人,几乎都是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她们生气十足的说笑声高高低低地弥漫在咖啡馆的每一个角落,伴着甜甜的烘焙香、水果香、奶香和咖啡香,为这个装饰典雅的咖啡屋镀上活泼的色调。沥沥不尽的绵绵阴雨似乎并不影响年轻人们尽情享受青春,无论是窗外人流不息的街道还是这里的热闹都这样昭示着。

      “我倒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开了这么好一家咖啡馆。”青荇四下打量着来往的年轻姑娘们。
      “还是舞团的孩子们跟我说的,说这儿的奶茶好喝又不贵,点心也好吃。”
      “说起来这个了,绿萍,你们真要拍断背山吗?”丹蘋伏低身子,脸挨在袅袅冒着热气的杯子上。
      “当然不是啦!”
      “可你不是说排了很创新的剧目吗?”
      “是这样没错,我们正在排一出中国风的舞剧”一说到舞蹈,绿萍免不了要多说几句,“可是现在方方面面压力都比较大,毕竟这个题材大家都没什么经验。”她话锋一转,“好了,你快说你的‘大事’吧。”
      “哦。”丹蘋仍旧是半趴着,头伏在桌布上,偏着脸看对面的两个姐姐,好像没精神似的懒散问道,
      “你们有没有听说那个综艺?就是最近上热搜的那个。”
      “女儿回家?”青荇收回视线,“那个把入选综艺当成是对嘉宾恩赐的节目?”
      “不是上周就已经播了吗?”绿萍有些疑惑,“我听说这个节目是富商林先生专门为了找女儿办的,那不应该只演一集吗?难道他……好几个孩子吗?”
      “当然是没找着了,一个找人的综艺节目办得跟选秀似的,找得到正主才有鬼呢,要我说,那个孩子但凡是个正经自爱的人,都不会愿意去那个节目,闹不好人家宁愿过自己的日子,也不要什么遗产呢。”丹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遗产?”绿萍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综艺到底是什么内容?”
      “寻找灰姑娘呗。”丹蘋的语气里透着不屑,“那家伙除了那个搞丢的灰姑娘以外半个孩子也没有,他在节目里公开宣布,如果找不到孩子,就把所有财产上交给国家,反过来说,如果找到了孩子,钱自然是都归她了。所以现在○博上可热闹了,那架势恨不得把全中国的弃婴都查个底朝天——嘁,说的倒好听,什么走丢了,婴儿怎么能走丢,就是为了生儿子故意把女儿给扔了吧,这会儿快死了发现生不出来再来亡羊补牢,早干嘛去了。”
      “你又跑题了,丹蘋。”
      青荇慢悠悠地抿着咖啡,视线游弋在柜台上高高供着的白瓷观音两旁那两个黝黑发亮的小人儿上。这小黑人往观音身边一站,莫名透出一股热带风情来,她想,而且,真奇怪,一个咖啡馆居然在柜台上供观世音,就算是为了风水,不也应该放关公吗?
      “啊,我再说回去,你们知道我在里面看到什么了吗,有一个受访对象拒绝节目组拍摄,用的理由是,她是被警方解救的世纪打拐案受害者,出生日期对不上。”
      三个人面面相觑。
      “世纪打拐案……那不就是……”绿萍呓语似的喃喃,“紫荆!你是想说她还活着?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她?”她振奋地看向丹蘋,旋即又疑惑道,“可是爸不是说她已经……”
      “爸还说紫菱是个了不起的人呢,这能作数吗?”
      “别忘了”,青荇幽幽地插话,“咱们是亲眼看过那张通知的,紫荆是因为长期失踪而导致的‘社会学死亡’,不是生物学上的‘死亡’。”
      “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紫荆会就那么没了,如果真是那样,当初就该找到尸首,”丹蘋说着,皱紧了眉头,语调里带上了嫌恶,“只是有些人图省事、好面子……”
      “丹蘋!”
      “总之,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丹蘋端起自己的白开水喝了一大口,抬起头来,她的眼神果断而坚毅,“他们不查,那就让咱们来查,把这一切都查个清楚!”

      青荇低头盯着桌上摆着的装饰台灯,玻璃罩上,大小各异的色块拼出一个悲欢离合的场景。
      “总是这样,大家因为紫荆而三缄其口。”她低声说。
      “是啊,何书桓那次不就是那样,本来没什么好联想的,结果所有人都跟烫着了似的拼命掩饰,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紫荆那个‘夭折’里有多少水分似的。”丹蘋气呼呼地又往嘴里灌水。
      “他们也是好意。”绿萍说。
      “他们是好意,可咱们这边的问题不该解决吗?从小到大,他们只管讳莫如深,只等着咱们踩了雷好发落咱们,你忘了那回了,你就是丢了个头花,结果他听见个‘丢’字就暴跳如雷,把咱们往死里骂!”丹蘋撂下杯子,直直盯着绿萍。
      “我没有说不要查,再说,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后来爸爸也不再这么做了。”绿萍无奈地揉揉眉心,安抚地按按丹蘋放在桌上的手。
      “那是他的好女儿紫菱让他吓得住院了。”丹蘋冷嗤。
      “不管怎么说,也是时候查清楚真相了,事关一条人命,总不能就一辈子糊涂过去。”青荇慢慢地搅动着咖啡,长发笼住她淡淡的笑影,“现在倒是个好时候,难得咱们三个都在一起,以前没成年行动总受限制,后来又在外面上学回不来,现在最好,我们三个在一起,又还有闲工夫,只是从哪里查起呢?毕竟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
      “怎么查都好,只是一定得瞒着家里,不然爸爸妈妈恐怕会不高兴。”绿萍知道,她们已经达成了不必明说的一致,与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丹蘋总是那个出主意的,而青荇则不由分说地想办法执行,自己也要发挥长姐的职责,为她们兜住底。
      丹蘋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她的指尖开始在玻璃杯上敲来敲去,“我也不太确定什么地方会有线索,所以我想着干脆就从头查起,从紫荆她们出生开始查起,当时住过的医院,接触过的医生护士我们都找一遍,问问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要是能拿到妈的病历就好了,可惜了,不方便在家里找。”
      “只要时间得当,调查家里也不是不行。”
      “那怎么躲开紫菱?她现在满屋子乱跑。”
      “她最近不知跟谁打得火热,经常不在家,爸要上班,妈作息又规律,很有机可趁。”
      说到紫菱,青荇脸上很有几分冷意。
      最近,那失意的“丑小鸭”突然变得又活泼又快乐,她没日没夜地把笑声抖落在整栋房子里,唱歌,蹦跳,试汉服,满屋子转圈圈,让喜悦不分青红皂白地充溢在每一个空间里。她的笑声让整个房子的空调都不起作用了。她甚至头回主动跑去跟丹蘋道歉,虽然丹蘋冷笑着没有接受。
      她也再不提什么学吉他了,那把价格不菲的礼物还未获宠就给束之高阁。舜娟虽不满于她的喜新厌旧,但也巴不得她别记起这档事,免得她又哭闹着要什么“费云帆”——紫菱在这方面是很有前科的。
      “家里得瞒着,那就不能去警局调当年的卷宗了。”
      “可以查世纪打拐案,这可是轰动一时的重案,新闻资料一定很多,我们甚至可以联合其他丢失孩子的家长去查卷宗,曲线救国。”
      “还应该查查孤儿院,毕竟以紫荆的情况,恐怕也只能去孤儿院了。”
      “可是,那个团伙的作案范围遍及全国,谁知道紫荆究竟流落到哪里去了呢,以人贩子的习惯,她恐怕不可能在上海。”
      “现在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你给我站住!”
      绿萍正为不乐观的现有条件做着感慨,一道突兀且尖厉的女子叫声冲破窗户的束缚,重重划破了咖啡馆的温馨气氛。

      三姐妹从咖啡店的窗外看去。外面的街道上,如织人流正打起一个小小的结,结的一头,是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个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头发蓬起的少女。结的另一头急急地往人群里躲藏,看不清楚。
      青荇只一眼就看清了少女的脸,叹了口气,立刻收回了目光,伸手就想关窗户,却发现窗户是关着的。
      少女使劲喘着气,喘一口,骂一句,声音愈来愈高,隔着窗玻璃听得一清二楚。
      “小三!贱人!你站不站住!信不信我当众把你的事情都抖出来!咱们谁也别要脸!”
      “出来!别敢做不敢当!衣服都脱了还怕丢脸吗?”
      “青荇,你认得她?”绿萍发现青荇别开了脸,悄声问。
      “是我教的那个学生。”青荇又向外掠了一眼,喝了口奶茶,淡淡地说,“好在她在家里没有现在这么跋扈。”
      前面人群里一阵乱,露出来一个脸色煞白的年轻女郎。
      “大家都听好了,这是我们家的私事,我今天就要收拾收拾这个小|三,都给我少管闲事!”
      想打圆场的人不作声了。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
      “她叫什么?”丹蘋悄声问。
      “许小寒。”
      “大家都来看看呀!这个女人可是勾引男人的专业户!人尽可夫哦!给钱就能上!”
      那局促地站在原地的女郎,颀长洁白,穿着入时,面对气势汹汹的辱骂,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很是无措的样子。
      许小寒的双手原本插着腰,现在已攥成拳头,她放缓了口气,恶毒地、充满深意的大声问,
      “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啊?我最好的朋友,居然要和我的父亲在一起,啊?这就是你摆脱苦海的方法?这就是你的人生理想?啊?你说话啊!说啊!”她步步紧逼,一直逼到女郎因难堪涨得通红的脸前。
      “你说话!段绫卿!”
      被称作段绫卿的女郎,哆嗦得隔着玻璃都能看出来,她似乎动了动嘴唇,紧接着就被一耳光扇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没办法……”
      “好呀!没办法!你这个贱人!我把你当成朋友,你好,你抢我爸爸!你引诱别人出轨,算什么本事!啊?段绫卿!”许小寒一把撕住女郎的头发,照准了狠狠地甩耳光。
      女郎狼狈地在地上滚着,躲闪着,脸通红而肿胀,没有了先前的得体。两个人在地上又拖又拉,弄得门口一片混乱。咖啡馆里小小的骚动起来,客人们窃窃私语,不少人甚至打开窗户探出头去看热闹,还有的掏出手机要录像。
      “女儿打小三?小三还是朋友?天哪。”绿萍吃惊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也是——才知道。”青荇思索地看着窗外这场闹剧。
      “那小三挨打真不冤,双重背叛,这谁顶得住啊,换了我估计也是个疯。”丹蘋看着激烈的战况直摇头,“她也不还手,八成是自己也心虚——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丹蘋!”绿萍的声音甚至没追上她的裤脚。
      “她真是老样子。”青荇没有再向外看,只是漠然地、幽幽地叹息。

      许小寒栽倒在地,左脸肿得老高。丹蘋扑过去,有力地搀住她的胳膊,转头就是一句骂,
      “为个小三打你的亲女儿,你也是个男人!”
      那苍黑脸膛的男人,头也不回地,扶着满脸流血的女郎绝尘而去。
      “请问你要不要去医院,还是我们送你回家去?”她扶起许小寒,关切地问。
      “……我哪也不去。请带我找个地方坐坐。”
      喃喃地,少女这么回答。

      于是,现在桌前坐着四个人了。
      老板娘很贴心地为她们桌送了一杯热牛奶,没要钱,蓬头乱发的许小寒哆哆嗦嗦地捧着杯子呆坐着,喝一口,抽噎一下,谁问也不应,好像灵魂已经进了外太空。她甚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跟自己的钢琴教师坐在一桌上。
      她没意识到,青荇也懒得对自己这个学生做什么教学之外的照顾,只是冷眼旁观老板娘指使服务员照顾她,给她理齐头发,擦掉她脸上和衣服上的泥污。她的外衣在地上滚得精湿,老板娘拿走了它去清洗,丹蘋脱掉自己的外套换给了她。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桌前又只剩下四个人。
      “你知道她妈妈的电话吗?还是我们一会儿把她送回去。”绿萍看看青荇,低声问。
      “我不知道,送她回去吧,看她这样子,恐怕很难自己回去。”青荇亦低声答。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满脸呆滞的许小寒:那是一张神话里的小孩的脸,圆鼓鼓的腮帮子,尖尖下巴;极长极长的黑眼睛,眼角向上剔着;短而直的鼻子;薄薄的红嘴唇,微微下垂,有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
      抛开被耳光掴出的伤痕,她真像拉斐尔笔下那些小天使的放大版本。
      忽然,许小寒微微一颤,好像这遭难的天使终于回到了人间。她的眼珠转动了一周,仿佛在找什么。
      “我爸爸呢?”她用极细极弱的声音问。
      绿萍很怜悯地看着她,用温和的声音缓声道,“他不在这里。”
      “他走了……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许小寒喃喃,喃喃,渐渐捂住了脸,极快地,她突然又崩溃地大哭起来,
      “段凌卿!段凌卿!都是那个段凌卿!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她的大哭声又招来好事者的侧目,所幸很快这哭声又变作细碎的哭诉,
      “那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可怜,我知道,我知道她可怜的,她爸爸没有了,妈妈呢,又吸毒,哥哥因为贩毒吃了枪子,嫂子跑了,家里欠了一堆债,她上学的时候那么用功,就指着大学救她出苦海……”小寒哭哭噎噎,她身上的孔雀蓝衬衣被泥水污了一块,正正好从左边的锁骨到肩膀,配着左边脸上的红印子,正显得她凄凄可怜,好似一枝在暴雨中凋零的小花。
      “还上学的时候她就老跟男同学在一块,我知道是因为她没钱……我以为她的心是好的,谁知道……呜呜呜!她说自己“人尽可夫”是来真的呀!”她一把抱着丹蘋的胳膊,呜呜地哭着,不尽的悲哀。
      绿萍低声安慰着她,而青荇,又垂下头去,漠漠地思索着灯罩上那副玻璃画究竟是什么。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小寒的泪水挽留不住有美在怀的父亲,城市的另一侧,楚濂和紫菱也在街上享受着他们隐秘的欢乐时光。
      尽管是盛夏,为了保护绿萍,他们还是常常在高温中游荡。他们在郊外的公路上飞驰,随意地停在某个郊区,漫步在那里略显寂寞的街道上,追逐,嬉戏,谈天。紫菱是那样快乐,把欢笑成串成串抖落在陌生的街道上,无论那里是购物街还是居民区,而楚濂,会忽然捧住她的面颊,热情地喊:“哦!紫菱,紫菱,我们为什么要保密?我真愿意对全世界喊一声:‘我爱你!’”
      “那么,喊吧!”她笑着说:“你现在就可以喊!”
      于是,走过的行人便看傻子一般地看着一个男人把手圈在嘴唇上,仿佛山猿长啸一般对着他们狂喊:“我爱紫菱!我爱紫菱!我爱紫菱!”
      而他身边的女孩紧紧抱着他的腰,笑得那么开怀。
      “你是个疯子!你是个傻瓜!你是个神经病!”她笑着嚷。
      “为你疯,为你傻,为你变成神经病!”他说,猝然吻住了她的唇。于是一切都淹没在一个热情的吻中。周围的行人——如果存在的话——见此情景也会恍然大悟:这大概是在拍什么短视频吧,一定是的。
      他们便这般地享受着他们的爱情,那糅合着疯狂和痴傻,糅合着激情与喜悦,让人喘不上气来,含泪而带笑的真爱。

      此刻,他们也正漫步在街头。天上落着零星的雨点,他们穿着雨衣,手挽着手,望着街上五颜六色的招牌,和交织行进的行人与车辆。他们正低声埋怨着被他们浪费了的时光,细诉着从童年起就彼此吸引的点点滴滴。
      “你从什么时候起爱我的?告诉我!”紫菱娇娇俏俏,不依不饶地问着。
      “很早很早。”
      “什么叫很早很早?有多早?”她固执地追问。
      “当你还是一个小小孩的时候,当你梳着两条小辫子的时候,当你缠着我打弹珠的时候,当你噘着嘴对我撒泼的嚷:‘如果你不跟我玩,我马上就哭,我说哭就哭,你信不信?’的时候。哦,你一直是个难缠的小东西!”
      “但是,绿萍她们不是比我更好吗?”她又搬出那老问题。
      “绿萍她们?”他深思着,眼睛注视着脚下那被雨水洗亮了的街道,他们的影子就浮漾在那雨水中。
      “哦,是的,绿萍她们都很完美,但是,过分的完美往往给人一种不真实感,她们三个实在是太好了,也太像了,我感觉不到她们的真实存在。”
      “完美又迷人,岂不是很好吗?”她一笑,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固然,她们美丽,聪明,多才多艺——直升高中,保送大学,保送研究生,每一年获得各种荣誉,可是除此之外呢?绿萍一团和气,青荇装模作样,丹蘋尖酸刻薄,她们三个抱成一团,把所有人都排除在外,她们就像一套只能观赏的水晶玻璃娃娃,完美,迷人,却不真实;可是,你不一样,你又固执,又任性,又让人无可奈何,可是你也是那么率真,那么热情,连你的那点小脾气都那么可爱,你是鲜活的,真实的,独一无二的,不是表演出来的,不是流水线的工业产品,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有快乐,才能感到我是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你承认她们是完美,迷人的?”忽然,紫菱尖酸地问,她的头因为自卑而垂下去了,雨衣的帽子滑稽地扣了下来。但楚濂似乎没意识到她语气的变化似的,只是用手把那帽子扶扶正。
      “是的,”他坦白的说,“我承认。”
      “这证明你欣赏她们,”她开始刁难,开始找麻烦,她莫名其妙的生气了,“或者,你根本潜意识里爱着的是她们而不是我,只是绿萍太高雅,青荇有主,丹蘋又太凶,你觉得追她们很困难,不如退而求其次,去追那个丑小鸭!于是,你就找上了我,对吗?”
      楚濂一下顿住了脚,抓起紫菱的肩膀,对她瞪大了眼睛。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他没好气的问。
      “我在说,”委屈的丑小鸭加重了语气,“你爱的其实是她们,不,或者你爱的根本就是绿萍,你只是怕追不上她……”
      楚濂捏紧了她的手臂,捏得那么重,痛得她咧嘴。他用这个动作很快地打断了紫菱的话头。
      “你讲不讲理?”他阴沉沉地问。
      他追不上绿萍?他怎么会追不上绿萍?从小到大,汪家四姐妹身边什么时候出现过除他以外的男人?谁又能否认他楚濂是汪家姐妹最亲近的男性朋友?他楚濂难道不必然在她们的心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吗?只要他想,他怎么不能使她们、甚至是其他的女孩子为了他吃起醋来,就像现在的紫菱这样?想想绿萍团里那些用尊崇的眼神看着他的小女孩子们!不过是不想罢了。
      可是这个牵动他心肝的小东西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在猜疑他的真心!
      “当然讲理,”她执拗地说,“不但讲理,而且我很会推理,我就在根据你的话,推理给你听!”
      “推理!”楚濂嚷起来,“你根本就无理!不但无理,你还相当会取闹呢!我告诉你,紫菱,我楚濂或者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男人,但我在感情上是从不退缩的,如果你认为我是追不上绿萍而追你,那我就马上去追绿萍给你看!”
      “你敢!”她触电般的嚷起来。
      “那么,你干嘛歪派我爱绿萍?你干嘛胡说什么退而求其次的鬼话?”
      “因为你承认她完美,迷人!”
      “我也承认‘蒙娜丽莎的微笑’完美而迷人,这是不是证明我潜意识里爱上了蒙娜丽莎?”他盯着紫菱问。
      “蒙娜丽莎是幅画,”就像楚濂没注意到她的醋意,她好像也没看见楚濂阴沉得要滴水的脸色,依然固执地说下去,“绿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怎能相提并论?”
      “噢!”他烦恼地说,“我如何能让你明白?绿萍在我心里和一幅画并没有什么不同,你懂了吗?”
      “不懂!”她甩甩头,很理直气壮地,“反正你亲口说的,她又完美又迷人,你一定是爱上她了!”
      楚濂站住了,紧盯着紫菱的眼睛。
      “既然我爱上了她,我为什么现在和你在一起呢?”他沉着嗓音问。
      “那我怎么知道?”她翘起了嘴,仰头看天,“如果你不爱她,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你应该爱她?我妈妈爸爸都认为你该爱她,你父母也都认为你该爱她,恐怕就连绿萍自己也这么认为。现在,你又承认她既完美又迷人,那么,你当然是爱她了!”
      紫菱条条列数着,仿佛列举人偶一般摆布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对他们做着自以为精到的分析。
      楚濂站在那儿,好半天都没说话,紫菱只听到他在沉重的呼吸,紧接着,便接触到他冒着火的、恼怒的眸子。
      “走!”他忽然说,拉住她的手作势要跑。
      “到什么地方去?”她挣脱他,站定在街上。
      “先去见你的父母和绿萍,然后去见我的父母,让我去当面对他们说个明明白白,把他们的那些见鬼的‘认为’给纠正过来!”
      “我不去!”她睁大了眼睛,生气的说,“你想干什么?让绿萍伤心吗?”
      “如果她会伤心,我们迟早会让她伤心的,是不是?”他说,定定的望着我。
      “等她爱上了别人,她就不会伤心……”
      “可是,紫菱,”他不耐的打断紫菱,“现在不是她爱上谁的问题,是你不信任我的问题呵!你咬定我爱她,我怎样才能证明我不爱她,我只爱你呢?你要我怎样证明?你说吧!你给了我几百条戒条,不许在你家和你亲热,不许告诉任何人我爱你,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可是,你却口口声声说我爱绿萍,紫菱,你讲道理吗?你讲吗?”
      紫菱哑口无言,她知道,当然,她应该知道他不爱绿萍,或者,反过来,她应该也知道绿萍没有自己那么爱楚濂。可是,可是,爱情的世界里有什么道理可讲呢?吃醋,嫉妒,小心眼……这是与爱情与生俱来的同胞兄弟,她怎能摆脱它们呢?再说,楚濂即便成了她的人,却还得像之前打掩护那样每天殷勤地接送绿萍上下班……甚至有时候还捎上一个丹蘋或是青荇!楚濂明明是她的!可她却不能说!这难道应该怪她吗?
      她明知自己无理取闹,可委屈却像沐浴露的泡泡越冒越多,于是便倔强着不肯认错,便又翘起嘴,仰头去看灰蒙蒙的天空。
      很显然,紫菱的内心独白并没有被她的身边人听到,楚濂对她的委屈一无所知,而紫菱的表情却惹火了他。他们许久都没有说话,令人窒息而难堪的沉默在两人中间弥漫。然后,楚濂猝然间握住了紫菱的手臂,高声大呼:
      “我不爱绿萍!我爱紫菱!从过去,到现在,直至永恒,我发誓我今生今世只爱紫菱!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
      紫菱一下子忘了自己的弯弯绕,大惊失色,慌忙挽住他,急急地说:
      “你发什么疯?这是在大街上呢!你瞧!你弄得全街上的人都在看我们了!”
      还是上班时间,路上没什么人,几个坐在店面前唠嗑的老人看着他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模样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发酒疯的人有比这离谱百倍的样子呢!只不过这会不是喝酒的时候就是了。
      不过,这两个小年轻为啥不工作呢?今天也不是周末啊!女娃看着是挺小,可是这男娃看着可不像是学生啊?他们在心里疑惑着。
      “怎样呢?”楚濂对他人的目光和揣度浑然不觉,只管用一对炯炯然的眸子瞪着紫菱,“我原来是要叫给全世界的人听,现在只有全街的人听到还不够,我还要叫呢!”
      “哎呀,”紫菱焦灼地拖着他要走开,“拜托拜托你,别再叫了好吗?”
      “那么,你可相信我了?”他像生根般的站在那儿,动也不动,那亮晶晶的眼睛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除非你已经相信我了,否则我还是要叫!”
      他张开嘴,作势欲呼。
      “好了!好了!”紫菱一叠连声地说,“我信你了!信你了!信你了!”
      “真的?”他一本正经地问:“你确定不需要我喊给全世界听吗?”
      “你——”她瞪着他,“实在有些疯狂!”
      “知我者谓我心伤,不知我者谓我疯狂!”他喃喃的念着,像在背诗。
      “你说什么?”紫菱不解地问。
      “你想,”楚濂满脸的抑郁,似乎他又烦恼又忧郁又委屈,“当你偷偷的爱上一个女孩子,爱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机会来了,你对她表示了你的痴情,她却咬定你爱的是另一个人。你会怎样?除了心伤以外,还能怎样?” 他几乎也被自己的话打动了,脸庞上带上一抹轻红,落在被捂得满是汗的脸上,显得有些可笑。可两人浑然不觉。
      “哎!”他竟爱了我这样久吗?紫菱叹了一口长气,挽紧了他。
      “不管你是心伤也好,不管你是疯狂也好,楚濂,你却是我生命里唯一关心的男人!”
      我是多么地专一,多么地忠贞啊,她的眼眶蓦然潮湿了,为自己,也为楚濂。在这一刻,一切的一切她都忘了,父母,姐妹,朋友,都不再重要了!
      “别跟我生气,楚濂,我挑剔,我嫉妒,我多心而易怒,只因为……只因为……”她碍口而又哽塞,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只因为……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
      楚濂的脸色也变了,他一把揽住了紫菱,揽得很紧很紧,他的身体一阵震颤与痉挛,他将头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一生没听过比这句话更动人的话,它使我心跳!”
      热气使紫菱的脸庞羞红。楚濂心里微微地得意,他就知道,紫菱这样纯洁的小姑娘是无法阻挡他的魅力的,只消这样轻轻地使一下手段,她便投进他的怀抱里了。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他终归是无缘在青春飞扬的年代享受这一切。一缕薄薄的遗憾飞快地掠过他的脑际。
      他俯视她的眼睛,面色郑重、诚恳、而真挚。
      他郑重地说:
      “让我们不要再为绿萍而吵架了吧!因为……因为我也是那么那么的爱你!”
      一瞬间,百种甜蜜,万般酸楚,涌上他们的心窍——尽管前方有重重阻力,可是他们拥有了真爱,拥有了战胜一切外部势力的不二法门!这么想着,这一阵感动使他们和好了,他们便肩并着肩,继续漫步在那陌生的街道上。一任雨丝袭人,一任热意迫人,他们不觉得累,更不觉得雨衣闷热,只觉得两颗心灵在交会、在撞击。那是醉人的,那是迷人的,那是足以让人浑忘了世界、宇宙,与天地万物的。啊,爱情!这奇妙的爱情!这伟大的爱情!
      他们昂然离去的身后,有个老大爷走出门张望,还不忘跟邻居搭讪,
      “老张,这是干嘛啊又,拍电视吗?”
      “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

      “把小寒托付给我吧。”
      苍白瘦弱的老板娘半倚在柜台后的软椅里,嘴角含着一缕温柔的微笑。
      “这孩子家就在这附近,她经常来我这儿,一会儿等打烊了我可以送她回去,或者让她母亲来接她。”
      仿佛看出了三姐妹礼貌背后的怀疑,怕叫人怀疑似的,她微笑着接着说,
      “我的店子就在这儿,我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

      丹蘋不放心,对着小寒求证完了,还要了老板娘的电话,又嘱咐小寒到家给她们打电话。
      青荇静静站在一边,只是抽空说了一句,“发微信也好,发给老师就行了”其余时间就仿佛发呆一般旁观。
      她静静注视着柜台,卷草纹拱起一间圣坛样式的悬空隔间,一道明黄的帷幔掩映着那尊南海观世音瓷像和她那两个黑黝黝的随从,珐琅小香炉里三支线香的细烟袅袅地笼住他们。烟流小瀑布似的垂挂下去,直垂到正下方那狭长隔间上另外两尊彩色陶像光润的釉面上:美丽的吉普赛少女红裙似火,面容纯洁无瑕,洋溢着青春之美;而她的身边的另一个则衣衫褴褛,四肢匍地,悲痛欲绝地向少女的方向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仿佛想抓住少女的裙摆。
      “您的雕像真漂亮。”她轻声说道。
      “那是我做的。”老板娘柔柔地说,“我很喜欢陶艺。”
      “您很有才华。”
      老板娘揽过低低抽泣的许小寒,轻轻向她们颔首,脸上还是柔柔的微笑。
      “放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好这孩子的。”
      她目送她们离开。

      出门之后,丹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去看那招牌。
      【随心咖啡馆】
      镀金的牌子在阴沉的天穹下闪光。

      走在路上的又成了三个人。
      “那么,咱们说定了,绿萍接着调查案件信息,丹蘋去杭州找柳大夫,我等课程结束后去北京找那个罗毅。”青荇做了个简短的总结后,低叹一声,
      “我真怕最后只是一场无用功,毕竟这些事咱们现在能做,当初的……也能做,刚丢的时候没有找到人,凭什么过了这么久反而能找到呢?”
      “会的,一定会的,现在我们可以借助网络的力量,而且还能做亲子鉴定,世纪打拐案没找到父母的受害者那么多,逼急了干脆就穷举一遍,把找到的打拐案受害者全做一遍鉴定,还怕找不到。”丹蘋恢复了惫懒的模样,好没正形地笑道。
      “我有一种预感,紫荆一定也在等着我们找到她。”绿萍紧紧握住两个妹妹的手,温柔地安慰道,“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一阵铃响。
      “喂,许先生您好?”
      “唉,他还知道打电话问问啊,我还以为他有了小三就不要闺女了呢。”看着青荇走开去接电话,丹蘋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许小寒……也是个可怜人。”
      “谁说不是呢,真是家家有个不重样的不幸。”
      “她可怜?”青荇不知什么时候挂掉了电话,她轻轻地看了一眼两个姐妹,“恐怕不尽然呢。”
      她看到两人眼睛里的疑惑,“她自称是段凌卿的好朋友,只口口声声说段绫卿背叛了她,可是她怎么帮助过段绫卿的,为什么一句也没有提过呢?”
      “或许是她不愿意提?被自己掏心掏肺照顾的朋友背叛……对啊,那抱怨的时候不应该更要着重骂出来吗?不然怎么显得自己有理。”丹蘋迟疑了。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也说不好是她觉得自己过去被欺骗,嫌丢脸不说呢。”绿萍说。
      “也不是不可能,她也只是个小孩子,不可能对自己的朋友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怎么着,也是出轨的那两个有错啊。”丹蘋说。
      “或许吧,但是这个许小寒在家对她母亲撒泼的样子,和动不动就胡乱更改上课时间,以耍人为乐的样子来看,恐怕她话里的水分也有的瞧呢。别的不说,只我去上课的时候,就已经遇见过四次跟她玩暧昧的男孩子上门来又被她打回去的事了,从外表上可一点也瞧不出来吧。”
      迎着姐妹们吃惊的眼神,她的嘴唇冷淡的弯了一弯,
      “先前师兄请我代班,不全是为了有事情走不开,有八分原因,是许小寒纠缠他不放,先前他为嘱咐我,跟我透露说,许家出了些感情纠纷,我也隐约听见过许小寒在家里跟她母亲吵闹,还以为她只是又一个紫菱罢了,真没料到。”
      “……那我岂不是又被骗了?她居然敢这么欺负你,亏我刚才还那么护着她!”
      丹蘋气得直跳脚。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可别再那么急公好义了吧。”绿萍温柔地取笑道。

      到家时已是半下午,家里果然静悄悄的。
      “怪哉怪哉,果然和青荇说的一样。”丹蘋压低声音,故作一副探险的姿态,“妈估计在楼上,只是爸为什么还没回来?刚才路过云涛也没听说他上公司去了啊?”
      “嘘!”一声吹气,青荇忽然拉住了两个姐妹。抬手指指前方,她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有人”

      通往起居室的门半掩着。
      “……你说,她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我好怕,好怕!”
      寂静中,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声从门后传出。
      “她们这两天天天不在家,不可能的。”一个低沉的男声,“如果她们知道了,那么更好,我们立刻就公开!我们的恋爱总不是什么过错。”
      “不,不,那样绿萍要怎么办?别人会议论她丢了一个男朋友,她会失掉自己爱的人,她会伤心的!”
      女声彷徨而无助,男声低沉地安慰她。
      “不会的,绿萍很坚强,而且,我们俩的绯闻本来就只是长辈一头热撮合起来的,她不会对我有那么深刻的爱。”
      “哦,但愿如此,幸好如此,否则,我该怎么去面对绿萍呢?”女声里充满庆幸。
      “是啊,紫菱,我想,我们是走进一个典型的爱情游戏里去了。”
      “我爱着你,你爱着我,绿萍却也爱着你,哦,老天啊!”
      “姐妹两个爱上同一个男人的故事很多,”那男声似乎有些无奈,“何况我们几个又是从小一块儿……”
      “哦!”楚楚可怜的声音发出一阵懊恼的低喊,“我最怕这种事情!她为什么不去爱陶剑波呢?陶剑波不是也很不错吗?干嘛偏偏要爱上你?”
      “爱情来了谁也无法强迫,这也不是绿萍的错。哦,我又怎么会料得到呢!我们从来很少在一起的,再说,青荇和丹蘋也总是捣乱,我以为她也或许只是要跟我开开玩笑……”
      “难道……她们都爱上你了吗?”紫菱的哭声变大了,“哦!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她们三个喜欢的东西永远一模一样,何况你是那么优秀!哦!楚濂!我们该怎么办?”
      大厅里,姐妹三个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我现在要不要再去打楚濂一巴掌,这样是不是还能拿个双杀什么的。”
      “可是,爸妈恐怕不会高兴。”
      “你管他们高不高兴去。”丹蘋无所谓地抓了抓头发,又活动了活动手腕,“本来就是他硬要贴过来,以前在爸妈面前整天以你男友的身份自居,现在在这儿说什么‘爱的人不是你’,打死他都是活该。”
      她偏头戏谑地看看绿萍。“怎么样,你想不想我现在进去来个捉奸在床?”
      “何必呢,本来我也不喜欢他。”绿萍这句话成功地拦住了丹蘋想打人的双手,“而且毕竟是世交,总不能撕破脸。”
      “也是,他们两个奸|夫|淫|妇论作堆,倒省得委屈了你。”
      “妈要是知道楚濂跟那个费云帆一个德行,恐怕都轮不到丹蘋去动手了。”青荇不紧不慢地说着,抬步绕开了主楼梯,“咱们何必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且让他们得意去吧。等到东窗事发了,爸妈要发怒,他们可抵赖不得。”
      她冲她们做个离开的手势,
      “别想着捉奸了,这么有空的话,不如赶紧去收拾行李,我明天早上去北京,咱们还能一起去车站。”
      “明天早上?!”
      “是啊。”青荇一笑,晃了晃手机。
      “许家已经把我解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许小寒的相关故事出自张爱玲的短篇小说《心经》,基础设定除了时代背景外无大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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