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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潇潇风雨晚来急,凄凄长夜忆故情 ...

  •   风在呼啸。
      我坐在吧台里,独对着一盏光线微微的小灯。
      咖啡早凉了,手机上“台风逼近”的新闻弹窗上标着“30分钟前”。
      风一阵比一阵急了。
      环视四周,我所有的一切都沐浴在朦朦胧胧的光晕里:乌沉沉的木制橱柜和桌椅,纤细简洁的铁艺摆设,绮丽繁复的彩色玻璃和马赛克装饰画,微带尘迹的落地玻璃幕墙。室内的微光与夜色中闪烁的万家灯火在玻璃上彼此相叠,混合出迷离的情调。萧萧风声,一声又一声,衬得屋里愈加寂静。
      送走了客人,这里是我的小小安乐窝,是我在这个庞大城市的归处和家园。
      我便在此等待台风到来。

      如果我是高尔基的海燕,我不会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刻缩在巢里,而要冲向疾风与骤雨,显示年轻的热情与毅力;如果我是舒婷的橡树,我该与另一棵橡树比肩站立,共同领略风雨洗礼的痛苦与欢乐;但是我只是一只年迈的海鸥,在海上奔波了太久太久,太远太远,追逐了太多浮沫与浪花,衰老已无情地侵蚀和磨损了我的羽毛与肌体,我便只能回归我的旧巢,回归于那细树枝和干泥巴之间。
      于是我便回归于我起飞的起点,回归我曾经想要收获认可和尊敬的城市。即便如今的我从未获得过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也再不能获得它们,甚至我不能够算是“衣锦还乡”。
      架子上镀金珐琅彩的古董钟当当敲过九下。我站起身来,给它上一上发条,再给另一侧格子的珐琅香炉里续上三根香。
      面朝着大门,南海观世音的瓷像静静站在那里。那是我最得意的期末作业:我准备了最好的材料,亲手雕塑瓷胚的每一道衣褶、每一根线条,瞧瞧那慈爱神秘的微笑,那上好的甜白釉瓷地,为了烧制她,当年的我花了多少时间,耗费了多少心血!多少年了,颠沛流离中我变卖和丢失了多少东西,可哪怕穷得饿死,我也没有动过卖她的念头。
      哦!当年的我!
      曾经的我是多么生机勃勃!多么富有才华!
      看看她的脸庞,教授和同学对我的赞美言犹在耳,那时的我多么春风得意!那时的我是怎样的铁石心肠呵,竟能狠下心来一字不听!竟能忍心把自己的大好事业抛弃到底,一意孤行!只为了一个“爱”!
      如果没有那一场恋情,我本可以有光明的未来。
      我本可以获得法国名校的文凭,我本可以学成归国,我本可以成为德艺双馨的名师大家,我本可以让父母以我为荣,我本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份体面的工作、几个融洽的朋友。
      可我没有。

      青春少女总是满怀对爱情的美好向往,何况我们那一代正是破除思想桎梏之后沐浴着时代春风的弄潮儿,而且又是搞艺术的,西方那种轰轰烈烈、生死无悔的罗曼蒂克自然成了我们心目中爱情的标准模板。这有什么错呢?当时谁不以自由恋爱为荣,不以“摆脱父母控制”为先进呢?看对眼了就要去约会,就要互诉衷肠,就要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卿卿我我,山盟海誓,欧美的年轻人哪个不是这样?我又凭什么该例外呢?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谈了一场不容于社会,不容于道德,不容于法律的婚外恋。意醉情迷时的海誓山盟不提供半点法律效力,却带来了法律之外的灭顶之灾。
      不!我不要再回想起那段噩梦!
      那是何等心狠手辣又何等糊涂的女人!为了挽回丈夫,为了报复我,她以她强硬的背景、雷霆的手段,摧枯拉朽的毁了我的一切!
      裸|照!举报信!□□恐吓!
      她雇人散播我的谣言,让同学们对我议论纷纷;她叫人抢走我的证件,让我被法国驱逐出境;甚至她向我的父母兴师问罪,逼死了我可怜的母亲!
      我的学业毁于一旦,我的名誉荡然无存,我的事业彻底完了。甚至我连一个家也找不到了。
      那个毕业于美术学院的尖子生去哪儿了?那个醉心于艺术的女学生去哪儿了?那个父母邻里交口夸赞的小姑娘又去哪儿了?
      我再也回不去了。
      “爱”把我毁了。

      “爱情?我就要用这种东西去复仇!”炸雷似的,一道干脆而果决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用爱情来复仇?我无意识地喃喃着过去的对白。
      “是的,复仇,用我自己也好,用所谓的爱情也罢,我要让那个害我姐姐心碎而死的家伙也尝尝一样的滋味!”
      我深深地凝视着观音光滑而神秘的微笑,啊,她一个人高踞神坛上只怕也是寂寞,应当为她配上一对童子,不,应当配一对小天使,黑色的,用黑曜石来刻,让光辉灿烂的白与深邃无垠的黑交相辉映,这样才有冲突的和谐美。
      哦,丹枫!黑天使!执戈者!我陶瓷娃娃似的小妹妹,异国他乡的小伴侣,你要小心,“爱情”可是一把可怕的双刃剑哪!缺乏经验地去用它,恐怕会把自己也一并毁灭的!

      认识丹枫是在我流落到英国之后。那时的我失去了一切,没有钱,没有学历,没有工作,也没有合法身份。在伦敦攻读戏剧的她收留了我,我教她我会的一切,她则允许我挤在她住的小房间里。她是个面冷心热的善良孩子,在我重新获得合法身份之前,虽然我让本不富裕的她越发艰难,可她并未因此厌弃我。甚至后来她知道我是因为婚外恋被驱逐到英国之后,依然待我如初。
      多好的孩子!多么善良的孩子!
      到后来,我简直真的把自己当做她的另一个姐姐,尽心竭力的教育她,帮助她,照料她。我们几乎成了真正的姐妹,她叫我“沈姐姐”,我叫她“陶妹妹”,我甚至在心里发誓,我要成就她的梦想,我要教出一个世界知名的大演员。
      事故发生的如此突然,丹枫才刚刚拿到学位证书,正满怀希望的踏上通向舞台的康庄大道的第一步,她的姐姐碧槐便遭遇了不测。
      我可怜的小陶妹妹,她尖叫,她号哭,她整日整夜的流泪、酗酒,她昏昏沉沉像具行尸走肉。这不幸的消息几乎把她整个儿打碎了。长久以来,她的学业一直是姐姐和姐姐的男友在资助,我黑户时期也仰赖这笔钱才没死在伦敦的街头,碧槐一直在信中乐观地鼓励她上进,为她提供高额的生活费和学费,甚至她也鼓励我这个比她还大的失业者,她是多么宽容、多么仁慈的一个女孩!老天无眼!竟忍心夺取她年轻的生命!
      我动用我的关系去查——我那时在国内又有了说得上话的朋友,可得到的结果让人心碎:丹枫的准姐夫江淮,在创业小成的时候犯了天下男人的通病:升官发财换老婆,竟抛弃和他胼手砥足打天下的碧槐,与一个舞女狂热的鬼混起来!而可怜的碧槐受不了背叛,就这么心脏病发,香消玉殒了!
      啊,上天!你是何等的不公!为什么只让女子在情爱中受苦?为什么男人却可以从容不迫的享受一切?我是如此,碧槐是如此,就连丹枫竟也要受连带的伤害!

      “沈姐姐,我不信,我不信!什么意外都可能是命运,可自杀绝不是命运!”丹枫紧咬着牙齿的模样浮现在我的眼前,“一个人到要放弃生命的时候,她已经是万念俱灰了,一定是,一定是……奇怪,法律从来不给负心的人定罪!如果发生了车祸,司机还难逃过失杀人的罪名!而移情别恋呢?法律上却从没有一个罪名,叫移情别恋罪!如此就叫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了!”
      丹枫,我的小妹妹,从此把她的理想抛开了,她还继续登台,继续演戏,可不再是为了提高艺术水平,而是为了练习耍弄感情的技巧。
      “我要让他也尝一尝被移情别恋的痛苦,最好再心痛到死掉,给我的姐姐偿命!”
      她决意以自己为武器,去手刃仇人。而我,我不能够阻止她,我只好为她提供帮助,向我过去做的那样——我到底是有过对付中年男人的感情经验的。就这样,工作中,她在舞台上跑着龙套,可到了生活中,她就成了我们编写的剧本的女主角,我们想了多少精妙的主意!
      但多么遗憾,这些主意一条也没有用上。

      一月份,丹枫启程回国;五月份,陶丹枫女士与江淮先生在上海民政局办理了结婚手续。
      “沈姐姐,我错了,姐姐不是江淮害死的,那……那只是一个悲剧,是我们之间信息不通畅造成的悲剧。”
      “那么,丹枫,如果不是江淮移情别恋,那么是什么让碧槐如此心灰意冷?”
      “……我,我不能说,总之与江淮并没有关系。是——是为了我……对,她是为了给我挣学费,偷偷去卖血,才……”
      那么江淮为什么又要在信中虚构一个“心脏病发”的死因呢?如果是为了安慰丹枫的感情,虚构一场事故不是更加方便自圆其说?而且就算是卖血,得来的钱又如何够支付那么高昂的学费?
      丹枫的谎撒的并不高明,或许她只是想瞒着我吧。我没有再追问,只是叮嘱她,
      “你和江淮之间,要好好经营,江淮一直在本地,你要小心有心人拿小姨子跟姐姐生前的未婚夫在一起的事乱说,人言可畏啊。”
      “没关系的,沈姐姐。我和江淮之间虽然是因为姐姐才相识,可是男未婚女未嫁,并没有法律和道义上的牵涉,我想,我们的爱是没错的。”

      爱果然是没错的吗?

      再一次见到丹枫,是在今年。
      因为她捉了丈夫的奸,在我的欢迎宴上,夫妻一道用歇斯底里的争吵热情地欢迎了我。
      江淮仍保有我手里那张多年前的结婚照上那个玉面小生的影子,而丹枫衰老得多了,她胖了,声音粗了,以前那个纤细敏锐、果断坚毅的少女不复存在,只有在她摔砸摆设时,那些暴力癫狂的举止还勉强能流露出她曾有的神态。
      “我都说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她们姐妹可怜,才给了点钱而已。”
      “沈姐姐!你看看!这就是男人,害了一个,还要再害另一个!我们姐妹俩迟早都要死在他手里!”
      “你还有脸说害了你?是我逼你去读艺术的?还是我逼你勾引姐夫的?是你害了我们俩!要不是你,碧槐何至于走的那么早!我何至于被人举报!”
      “你好!你冰清玉洁!年轻的时候一分钱挣不到,花女人的卖身钱,现在有了钱,你倒包起小姐来了,你就活该被举报!”
      “啪!”
      “你敢打我!信不信我去纪委举报你!”
      “你去!赶紧去!告诉别人你是花你姐姐的卖身钱长大的,所以看不得我资助别的孩子上学,非让人家跟你一样花姐姐的卖身钱长大才满意!”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碧槐之死的真相:没有出轨舞女,舞女就是碧槐本人,她竟是下海卖身供了丹枫!——难怪丹枫不肯告诉我。
      丹枫大嚷大叫,头发扯得凌乱,猛地扑过去与江淮撕扯,杯碟盘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到处溅满了油迹污渍。而江先生很不耐烦地一把推过去,看也不看我,连一句客套话也不说——他早已不拿妻子作人看了,何况是妻子的朋友——就断然地摔门出去了。

      “沈姐姐!为什么我们会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吗?他竟然变了!”
      丹枫,我瓷娃娃一样的小陶妹妹,你怎么就完全变了样子?曾经舞台上傲如冰霜的冷美人,怎么就成了这个状若疯癫的庸俗妇女?

      我不禁想到那些转了七八手的传言:前姐夫和小姨子,他们的婚姻在那时的内地简直是石破天惊,更不要说这个前姐夫还是“因为出轨舞女逼死了姐姐”的。有人骂丹枫不知廉耻,不光跟害死自己姐姐的凶手在一起,还是千里倒贴;也有人骂江淮人面兽心,逼死了姐姐竟拿妹妹补缺,有悖伦常;江淮的出版事业,因为这件陈年旧事被人拿来做文章,就此再没成气候——那是“流氓罪”还盛行的时代,人们对私德的要求多么苛刻!
      然而他们的爱压倒了一切,战胜了一切,反对和非议没有阻止他们走向民政局。
      有情人到底是终成了眷属。可之后呢?
      父母亲朋的激烈反对固然是最大的障碍,可这最激烈的巨浪卷过之后,那流言的余波,那暗中的鄙视,更能杀人于无形!一对相爱的恋人可以与整个世界对抗,过日子的两夫妻呢?人真能为了虚无缥缈的情感,抛弃自己拥有的物质财富吗?

      我想,面对绵绵不绝的议论,丹枫一定想过澄清江淮没有害死碧槐,可是这就等于把碧槐的不堪公之于众,江淮呢,自然也不肯。可不澄清,曾经只有江淮背负的骂名只会永远地、变本加厉地压在两人肩头,蚕食他们曾经生死相许的爱情,直到婚姻的地基轰然崩塌。
      这过程不难猜想:随着出版社发展陷入僵局,江淮更拼命的工作却得不到过去那样丰厚的收入,江家人自然是恨上了丹枫,把一切责任赖在她头上,而丹枫没有娘家,孤立无援,自然也只能依赖江淮来保护自己,任由江淮在对立的两边被拉扯被困扰。有一次,丹枫写信问我广府一带的发展状况,或许她也动过与江淮离开上海的念头,可是在此地已有多年根基的江淮会愿意轻易抛下自己苦心经营的人脉和事业,离开充满活力的上海,到开放老区广东和那些年轻人一样从零开始吗?
      在与爱人和事业面前,江淮会倾向于谁?
      刚才那一幕告诉了我一切。
      死结已经打成,错误再难回首,那么结局便只能向着永恒的悲剧出发了。
      虽然彼此对自己的无辜心知肚明,虽然结婚前对战胜命运充满信心,但自然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曾经可以奉献一切、牺牲一切的热烈爱情,在碧槐之死一次次被大做文章中,在周围人无数次的议论中,在那个善意的谎言一次次造成切实的妨碍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终于,连他们彼此也开始互相怨怼了。丹枫怨恨江淮不早早告知他们没钱的事实,否则她何至于花着姐姐的卖身钱追梦;而江淮怨恨丹枫明明没钱却非要学艺术,间接害死碧槐,毁了他的姻缘又毁了他的大好事业。为了保护碧槐的名誉,他的自污清白本来就已经使事业受阻,而跟丹枫结婚之后,这件本来快淡化的事又越演越烈,以至于如今成了他洗不掉的污点。于是江淮包起了小姐,而丹枫则喊打喊杀地捉奸,直到今天。
      有情人终成怨偶,就这样勉强地在其他人的不齿中维持着婚姻。

      “我多么想要回到曾经!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买!”丹枫的声音再一次响在耳边。
      那时候的丹枫还是个踌躇满志的少女,她年轻的声音里有无限的冲劲。
      丹枫,我可怜可爱的小妹妹,另一只死在情网里的鸟儿!
      你们有没有见过被偷捕的网捉住的鸟儿?它们被网缠住了脚,挣不开,飞不走,活活地困在网上,倒吊着,直到身体在风吹日晒中变得僵直而干瘪。
      丹枫就是这样,被缠在一道情网里,缠在她死去的姐姐和姐姐曾经的爱人之间,在无穷无尽的挣扎和抉择中,活活地熬成了干尸!
      这就是“爱”!好个伟大的“爱”!

      “爱一个人难道有错吗?我只是一只孤雁,我只是想要一个家啊!”恍恍惚惚地,我仿佛又听见丹枫声嘶力竭的哭喊。
      是的,爱一个人是会有错的。
      我茫然地看着落地玻璃墙,斑斑雨痕染湿尘渍,抹脏了原本朦胧的反光。
      丹枫,碧槐,江淮,他们三个本可以有幸福的结局,扰乱这一切的真凶是贫穷。时代洪流裹挟下的人们身不由己,碧槐的悲剧也只是其上小小的一个漩涡,谁又能撼动历史的滚滚浪涛呢?不过是各自无奈,各自不幸罢了。
      可是无论如何,丹枫和江淮是不能在一起的,不止是因为拦在他们中间的障碍太多,更因为这障碍是他们自己设下的,天下之大,丹枫可以跟任何人发生爱情,却不能与江淮发生——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是因为碧槐的悲剧而产生的,只要他们在一起一日,死去的碧槐,她的影响就永远不会消解,他们自己忘不掉,而他们的结合又在提醒着别人这个事实——而这一切,如果他们不结合,是本可以随着时间淡化的。
      他们没错,是爱情错了。
      如果丹枫跟江淮能够认清他们面对的局势,又或者,他们能在感情和事业之间做出果断的抉择,何至于造成这种闹剧!

      我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久到窗外的灯火一盏盏熄灭,久到蒙蒙细雨变成倾盆大雨。我的眼前走马灯似的转着人影,一会儿是青春可爱的丹枫,一会儿是消瘦忧郁的碧槐,一会儿是英姿勃发的江淮,而我的耳边却响着丹枫和江淮歇斯底里的争吵,响着丹枫痛苦的号哭和嘶喊,响着江淮的嘲弄和咆哮。

      “你的姐姐是被你杀的!你这个疯女人!”
      “为什么要背叛我!我们不是相爱的吗?”
      “你害了我!害了我!”
      “是你害了我!”
      “我要复仇!复仇!拿我自己做武器,去杀死他!”
      “姐姐!请帮助我!姐姐——雨秋姐姐!”

      我悚然一惊,醒转过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竟倚在软椅上睡着了。
      风声还在响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急,透着潮湿和寒冷,呜呜鸣响在窗缝之间。梦中丹枫的控诉仿佛还绕在我的耳边。
      “雨秋姐姐,不要学我!不要学我!男人的心肠实在太残忍!”
      我不会,丹枫,我不会,你的不幸给了我足够的警示,我不会与敌人见面,我不会与他们正面交锋,我不会让自己的感情坏了复仇的大计,我要驱使棋子去战斗,决胜于千里之外!

  • 作者有话要说:  *丹枫,碧槐和江淮的故事蓝本出自琼瑶的小说《雁儿在林梢》,除了故事发生地和部分人物有改动外,其他情节悉遵原著,婚后剧情则为个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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