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哥不要杀我啊》明色秋

5、Day5

　　从镜子里面望过去，洛特看见了一个有着茶色头发的少年。

　　夏目贵志皱起了眉，他的脸上露出关心的神色，洛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被发现了，他匆忙地打开水龙头，冲刷着自己手上的墨水，想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洛特告诉自己，他对着自己撒谎，但是他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冲刷在水中的手掌不自觉地颤抖着。

　　“洛特。”夏目贵志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他走近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

　　洛特在听见他说话的那一瞬间猛地关掉水龙头，他转过头，扯起嘴角，很勉强地笑着，说道：“没事的。”

　　洛特说道：“我什么事也没有的。”

　　夏目贵志的目光落在了洛特放到背后的手掌。

　　洛特犹豫了一会，他咬着嘴唇，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但是像夏目这样温柔的人，看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后，一定会担心的，但是洛特并不想麻烦别人，即使那个别人是他的朋友也好。

　　“真的吗？”

　　洛特松开咬着的嘴唇，他笑了下，将手掌从背后拿出来，摊开放在夏目贵志的面前，说道：“看，没有事情的。”

　　洛特的掌心发红，像是被过分用力地揉搓过。

　　洛特解释道：“刚才拍死了虫子，所以洗了很多次。”

　　夏目贵志“嗯”了声，但是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全然地相信了。

　　洛特问道：“夏目，你能看到妖怪的吧？”

　　即使夏油杰说了那是咒灵，但是洛特还是习惯了以妖怪来称呼他们。

　　夏目贵志点头，说道：“是的。”

　　洛特问道：“那么，你也会走吗？”

　　“走？”

　　“嗯。”洛特沉闷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跟你说过的，杰和你一样能看到妖怪，他说他要从这个学校离开了，要去什么咒术学校。”

　　洛特说话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说道：“我知道杰是为了变强，为了能够保护更多人，但是，我还是一下子无法接受。”

　　“我也不能跟他说，让杰不要走，我不想麻烦杰。”

　　“夏目也会走吗？”

　　夏目贵志给了否定的回答，他说道：“不会。我——”

　　“为什么呢？”洛特说道，“你在那里会有很多朋友，在那里你不会因为看到妖怪被别人骂、排挤，那里的人才是你们的同伴。”

　　夏目贵志的声音很轻，但是洛特却能够听见，他说道：“但是现在，洛特是我的朋友。”

　　洛特愣了一下，他笑起来，说道：“好。”

　　他们并肩行走着，洛特问道：“但是夏目你，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穿着薄衣服？”

　　夏目贵志顿了一下，他又轻轻地“嗯”了声，说道：“我不冷的。”

　　“骗人。”洛特说道，他的手掌抓过去，夏目贵志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比刚刚在冷水中冲刷过的自己的手掌还要冰冷。

　　洛特说道：“是夏目的家里，又出事了吗？”

　　夏目贵志笑了笑，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了。

　　已经到洛特的教室了，他脱下外套，递过去，说道：“给你，夏目。”

　　夏目贵志没有接过去，他说道：“洛特，你还在咳嗽。”

　　“但是......”

　　夏目贵志微笑着看着他，伸手接过外套后，他又把衣服给洛特披上了。

　　“你进去吧。”夏目贵志说道，“里面的人都在看这边。”

　　洛特朝着他招了招手，说道：“好。”

　　洛特走进去，在他进入教室的一瞬间，教室里的嘈杂声都消失了，不知道是谁开口说道：“小王子来了——”

　　洛特顿住了，他扫过教室，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那不是嘲讽，洛特攥紧了拳头，他也笑起来，只不过那个笑容更像是讪笑。

　　大家都很喜欢我，他告诉自己，这样想着，他攥紧了书包的肩带，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脸严肃的老师站在讲台上，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道：“洛特，你又迟到了。”

　　洛特仓皇地站起来，他低着头，一声不吭，这时候，安丽从后面说话了。

　　她说道：“他知道错了老师，洛特，你也道歉。”

　　洛特轻轻地应了一声，他说道：“我知道错了。”

　　老师看了他几眼，说道：“坐下吧。”

　　在坐下之后，洛特又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他翻找着自己的抗焦虑药，直到找出来之后，他又倒在手上一把药片，吞下去。

　　这时候，洛特才平静下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很好。

　　安丽照旧从背后用尺子戳他的背，洛特转过头，他看着安丽。

　　安丽的声音带着哽咽，她说道：“呜，洛特，我今天中午本来想给我们买饭的，但是，我忘记带钱了。”

　　“那——”洛特小声地回答道，“我的盒饭你吃吧，我会买自己的那份的。”

　　“太好了！”安丽笑起来，她刚才快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了，她捉着洛特的手，又问道，“洛特，你怎么还跟那个人玩在一起。”

　　“什么？”

　　安丽问道：“我才是洛特唯一的好朋友，对吧？”

　　“不，我——”

　　安丽的语调一下子尖锐起来，她眯着眼睛，说道：“难道洛特不想成为我的好朋友吗！”

　　洛特咬着嘴唇，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我......”

　　“那就好啦！”安丽笑起来，说道，“那么我们吃完午饭，在一起去花园喂猫吧。洛特很喜欢虫猫吧？”

　　“嗯。”

　　“洛特，少跟那些怪胎玩在一起，不然的话，大家都会不开心的。”

　　“杰不是怪胎！”

　　洛特的嘴唇翕动着，他整个人都在发颤，连该发出怎样的音节也不知道。

　　“嗯？”安丽说道，“什么啊，夏油杰吗？哎——，他在高年级可是很受欢迎的，但是，我说的又不是他。”

　　“哦。”

　　洛特放下手来，他又去摸索自己的药片，仓皇地咽下去几粒后，他才扯出笑脸，心不在焉地说道：“没什么。”

　　安丽没有追问下去。

　　中午的时候，安丽先拿着他的那份盒饭去了天台，洛特来到二楼，他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并没有感到多有食欲，因而他只买了一个苹果当作午饭。

　　洛特稍微拿水洗了一下它，随后他就离开了，周围人的笑容让他感到不适，他低垂着头，空着的手紧抓着自己的衣角，显示出一副十分恐惧社交的样子。

　　洛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在他看到了自己面前拦着的两三个高大的男生之后。

　　为首的那个上前一步，用难以想象的大嗓门说道：“喂，上次拿着辣椒喷瓶的就是你吧。没眼力的小子，没看到我们正在教训那个怪胎吗？”

　　洛特后退一步，反驳道：“他不是怪胎。”

　　旁边围着的一个青年上前一步，抡起了手中的撬棍，说道：“拿辣椒水喷老子眼睛，是吧？”

　　旁边来来往往的同学没有一个停下来的，有的人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洛特向后退去，他匆匆忙忙地跑起来，但是他的体质实在是过分得弱了，能够短暂地躲开那几个人的追捕只是因为人群的阻挡。

　　洛特跑着。

　　他漫无目的地跑着。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来救我就好了。

　　如果这时候，杰会来救我就好了，他这样想着，不，但是那样夏油杰也会和自己一样挨打的。

　　那样的话，还是别来好了。

　　洛特跑着，他忍不住地咳嗽起来，但是，在远离了人群之后，这样的咳嗽声就太过惹人注意了，洛特甚至能够听见后面大个子的大嗓门声。

　　“在这边！这边！”

　　洛特咳嗽得更厉害了，他捂着自己的嘴，克制不住地要呕出来，他的腿跑得发软，几乎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上，现在他只是靠勉强撑着墙壁才站住的。

　　脚步声好像越来越近了，似乎就和他隔着一条走廊。

　　洛特躲进厕所里，他关上门，将自己锁在隔间内，他蹲在地上，环抱着双膝，不断地哆嗦着。

　　害怕和恐惧几乎让洛特发不出声，他唯一能够发出的只有那短促的、轻微的咳嗽声——可是他并不想发出这种会引人注目的声音。

　　好像有人听见了咳嗽声，朝着这边过来了，洛特听见了隔间的门被轻声敲响。

　　隔着底下，洛特能够看到一双皮鞋。

　　——扣扣。

　　这样的声音，让洛特立刻绷紧了身体。

　　“我知道你在里面，门是挡不住我的。我不是追你的人。”门外的人说道，“这一路上，你为什么不向别人求助呢？”

　　洛特闷声说道：“我不想、麻烦别人。母亲告诉我，好孩子不能麻烦别人。”

　　门外的人轻声笑了下，“那你可真是个好孩子。”

　　“你现在最好出来，然后走到教师办公室。那里离这里不远，不然的话，你很快就会被找到的。”

　　“我太弱了。”洛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救不了我自己，我谁也救不了。”

　　门外的人说道：“你并不弱小，洛特。”

　　他继续说着，近似于宽慰的话语，“而且，责怪谁也不要责怪自己。”

　　“相信我，你不会接受被他们找到的后果的。”门外的人在这时候蹲下来，他的脸庞出现在隔间与外侧的夹缝中，不，准确而言那不是一张脸庞，而是一副面具。

　　一副白色的、有着条纹的面具。

　　戴着面具的人说道：“还有五分钟，那个人就会找过来了。”

　　门外的人看到了洛特害怕的神情，也是看出了洛特的不信任，便站起来，他的银发在外面一闪而过，随即，一阵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响起了，他似乎是离开了。

　　洛特提着的心松下来了一些，他想要吃药来缓解紧张，可是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带药瓶。

　　又是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

　　洛特低着头，他捂着自己的嘴，不断地咳嗽着，直到最后，他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的咳嗽声。

　　那个为首的青年还是找上来了，洛特蹲在隔间的小角落里，他不断祈祷着，甚至低声抽泣着，他听见了门外的上课铃响起，却也听见了门锁被撞开的声音。

　　“哟，蹲在这呢。”

　　为首的那个拎起棍子，狠狠地、用尽了力气朝着洛特的头上打了一下。

　　疼。

　　洛特颤抖起来，他疼得几乎哭出来，眼角的泪水被额头渗出来的血混合了，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是看到，那根棒子又要朝着自己打下来，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臂去挡。

　　随着下一次打击，洛特听到了沉闷的声音，他的手骨像是要被打断了一样，疼得几乎动弹不了，堪堪垂在一旁。

　　洛特的视线模糊不清，他只觉得浑身都很疼，连小腿上也挨上了一记，让他不由自主地缩回脚，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朝着隔间的最深处爬去。

　　鲜血淌了一地，因为突然其来的一记踢踹，洛特撞在了隔间的门板上。

　　为首的青年人拎着棍子，在洛特的面前蹲下，他拿着那根棍子挑起洛特的下巴，问道：“下次还敢不敢了？”

　　洛特的嘴唇颤抖着，他疼得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是从嘴角呕出黑色的墨水。

　　洛特的嘴角沾着的墨水向下滑落，几乎将他的衣领都浸湿了。

　　他的手指四下摸索着。

　　如果这时候，能够有人来救我就好了，洛特模模糊糊地想着。

　　高大的青年挑起嘴角，似乎是打量了一下洛特的脸庞，说道：“哟，这么看，你长得倒是不错。”

　　棍子被扔在了一旁，然后响起的是，裤链被拉开的声音。

　　洛特停止了抽泣，他尽力地想要逃出去，却是被抓住了脚踝，又是撞到了隔间的门板。

　　更疼了，疼得他好像动不了了。

　　洛特咬着嘴唇，他几乎浑身都在颤抖着，他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

　　然后下一秒，他晕了过去。

　　......

　　倒在地上的白发少年站起来了，他睁开了眼睛，甚至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身上的疼痛一般，笑了起来。

　　他说道：“人类的身体真是非常脆弱。”

　　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觉。

　　高大的青年皱起眉头，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棍子。

　　青年啐了一声，说道：“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让我看看，洛特之前带了什么。”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摸着自己的口袋，“哎呀，一把剪刀，没想到他会随身带着，不过在这个时候倒也不错呢。”

　　“他很喜欢这件衣服，不过现在，要被我弄脏了。”

　　青年看见白发的少年睁开了金色的眼睛朝着自己望过来。

　　像是恶魔一般的笑脸展露在青年的面前。

　　“那么来玩个游戏吧。”白发金瞳的少年甩了甩手，说道，“剪刀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