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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济弱扶倾(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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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
又!
来!
一!
遭!
想去年在橙棠健身馆摔的一跤,足足让他遭了好几天的罪!
李人剑脑袋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个轮回对他的腰非常不友好!
他一手扶着老腰,被架到椅子上坐下。
旁边两人争着道歉。
郑总:“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我这叫一声,没成想把李总给吓着。”
游天:“不是您的错。是我惹他生气了。”
郑总:“不、不、不,怪我,把李总吓得不轻。”
李人剑郁闷,这意思要么他是小肚量的小气鬼,要么是说他胆子比针眼还小呗。
只得咬着牙,“你们别争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过,你们怎么在这?”郑总问。
游天把听到电话之后的事一一说来。
为了突显拔刀相助的光辉形象,李人剑补充一句:“嗐!我担心万一出什么事,您没个帮手。”
老板取来一块冰袋,游天道谢接过。
冰袋散着寒气,滋一下贴在后腰,李人剑没忍住,嘴巴歪咧,一声长嘶。
游天一手按着冰袋,另一手递给他,“坚持一会,实在难忍,掐我咬我都行。”
还有这等好事?报仇良机,李人剑当然不会错过,对着修长手指乖乖听话一口咬下。
“别、别、别!”郑总急了,要来替换游天,“李总,要不您咬我吧!”
“没事,小郑哥。”游天摇摇头,竟还能嘴角带笑,“我乐意。”
他的“我乐意”说得如此真情实意,让郑总着实茫然,不可思议瞪着这奇怪场面——咬人的人气势汹汹,被咬的人却温柔莞尔。
好在游天乐意为他解惑,“他就是这样,其实并不用力,他还是很心疼我的。”
“心?疼?”郑总眼珠子瞪得更圆。
“嗯。”游天笑着看了看叼着他手的家伙。
李人剑预感不妙,赶紧松口。
为时已晚,就听游天以实相告:“其实我们是爱人关系。”
郑总难以置信,眼神在对面两人身上来回转悠。
说好的低调呢!李人剑气呼呼。
但目前这确实是该死的事实,他没得选,只能傻笑点头。
谁知,他刚一点头,郑总忽然泪流满面。
李人剑懵圈,这什么情况?
郑总泣不成声,“你们……真的……太勇敢了……我、我……太感动了……”
李人剑抓抓头发,这算什么勇敢?
郑总却开始嚎啕大哭。
“你、你们……太……真好,真好!我吧,就我……还总是埋怨老天待我不公……”
接着,郑总抽抽噎噎的倾诉他心里怨气。
他一怨老天对他吝啬,不肯赐给他任何才艺。当郑总还是小郑同学的时候,一直打心里向往成为歌星、偶像或者电影明星。但是论唱歌,他五音不全;学乐器,他手脚不灵;练跳舞,他四肢像棍棒一样僵硬,被舞蹈老师苦口婆心的劝退。总之学啥啥不行。后来,他立志考表演系,但无一特长,又一副老气横秋面孔,连考几年没能录取。为此,他怨天尤人,生生颓废了几年。
他二怨老天偏偏让他放不下挤入演艺圈的念头。年轻的郑总做过一段时间小生意,生意渐有起色,他买了房买了车,娶了妻生了子,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了。可就因为放不下心里梦想,他每天仍然郁郁不乐。虽然过了而立之年,他一狠心,生意关门,经纪公司开张,赚到的钱几乎全投了进来。为此,媳妇跟他闹翻了天,将他扫地出门。他孓然一身搬进小平房,磕磕绊绊开启创业路。
即便如此,老天并没有被他的执着打动。经纪公司走得艰难,年年都在倒贴,他年年给自己画饼,年年吃不上一口热乎饼。
“我他妈现在活得就像个孙子啊,”郑总掩面而泣,“想回去看眼孩子,就得给媳妇当孙子;在外面见客户,给客户当孙子;就连在家里,也得给那帮兔崽子当孙子……”
“我怨呐!怨老天不给我个好命!不像你们,有本事有样貌,年纪轻轻就有资金,我真羡慕呐!”
“可我现在知道了,原来你们也不容易,你们也挺怨老天的吧?”
“啊?”李人剑当然不怨,他得感谢老天给了他重来一轮的机会呢。
“小时候怨过,现在不了。”游天笑着回答。
“怎么可能不怨呢,”郑总不信,“你们肯定希望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吧,或者,你肯定希望他……”
郑总指向李人剑,“希望他是个女的吧。”
李人剑有被冒犯到,噌得火起,“小郑哥,你这思想不对啊!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是、是、是。”郑总前一秒泪水哗哗的,后一秒被他这句逗得破涕而笑,“你说得对。我该向你们学,怨天也没有用,不如看开点。对不住啊,我心里憋屈,没忍住,能跟你们说一说真是好多了。”
看来郑总之前为了息事宁人而卑躬屈膝,他心里也不大痛快。
不过,郑总敞开心扉之后,心情畅快一些,也正是双方开诚布公的好时机。
“小郑哥,我们来找您,也是想跟您谈一谈您现在的管理方式。”游天代入谈话正题。
“是啊!你刚才也说不想当孙子,可就是目前的管理方式造成了你当孙子的局面。”李人剑强调。
“我知道,我知道。”郑总耷拉着脑袋。
“不,你不知道。”李人剑反驳,哪有人知道还愿意当孙子的?
郑总一声长叹,“我也是……那几个小孩挺有才的,真的。虽然是有才,但也有些小性子。跟其他公司比,我这也没啥优势,我就想着,我对他们好一些,他们才肯留在我这。你们看,就许海,歌唱的活灵活现,其实他愣头青一个,认死理。有次,一伙人唱歌唱得是真难听,非让他点评,依他的性子,哪说得出什么好话。那伙人当场急眼,一个酒瓶砸过去……”
郑总低下脑袋,给他们看顶上的伤疤,“喏,纪念碑。”
又呵呵笑了笑拍拍纪念碑,“我索性剃了光头,就想让他们记住,他们小郑哥是能为他们挡刀子的人。”
郑总又叹了口气,“要不是我能为他们做到这份上,你们想啊,许海去哪不比在我这混日子强。”
说到这,郑总眼眶又有些泛红。
“有时候,我也觉得挺对不住他们的,没能给他们拉到更好的资源,几个人守着这个烂摊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可是真要我放弃,我他妈又不甘心。”
“这就是恶性循环!”李人剑振振有词,“对公司而言,要存活下去,经济效益始终是第一位的,你不能守着他们又当爹又当妈的伺候。我看他们被你惯的成天游手好闲,不知天高地厚呢!”
“不是这样,”郑总猛然抬头,“他们只是有些小性子。李总,游总,我带你们去看看。”
车子停在小道边,不远处是个垃圾场,一下车就能闻到幽幽飘来的腥臭。
“跟我来。”郑总绕着垃圾场外围,走得跟做贼似的。
李人剑头顶悬个问号,有必要吗?来垃圾场偷东西?
游天架着他,小心翼翼绕过泔水。
垃圾场后面一个四壁透风的砖房,传出悠悠扬扬的歌声。
错、错、错
即使拼命奔波
也胜过
流离枯索
莫、莫、莫
随意光阴蹉跎
与梦想
擦肩而过
……
准确的说,本应悠悠扬扬的歌声。由于不停中断、调整、反复,像信号不佳的在线播放器。
“他们在这练歌?”游天问。
“当心点,别被他们发现了。”郑总鬼鬼祟祟蹲在角落,“性子要强着呢,被发现了就不肯练了。”
歌声断了,随即是一阵争执,因为某个曲调怎么改更好几人意见不合。
“他们想搞乐队,每天都练。怕吵着我睡觉,就跑到这里来。还以为我不知道呢。”郑总语气透着小小的得意,“刀子嘴,豆腐心,几个小兔崽子都知道疼人。”
“他们一个个白天缩在屋子里写歌,晚上就在这练,用功着呢。就是性子又傲又犟,多用功也不肯让人知道,看上去跟游手好闲似的。”
郑总眼里闪烁着老父亲般慈爱的光,一目不错盯着他的小兔崽子们的背影,享受着卡卡断断的歌声如闻天籁。
直到李人剑坚持不住,一声干呕,“咱们……可以走了吗?”
屏息时间太长,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李人剑一个猛吸,咳了个半死不活。
这一晚上,真是造孽!
“我知道我管理方法也有问题,我会改。”郑总为争取资金表决心,“我以后多往外跑跑,多拉点活,也不能总惯着他们,得让他们学会适应社会。”
李人剑心下稍感安慰,好吧,郑总能认识到问题也算他一晚上罪没白受。
这郑总虽然管理能力欠缺,但看得出来,他对小兔崽子们确实真心实意,况且能放得下身段,也有毅力,只要给他一个明确的目标,相信凭他的处事能力,完全能够达成任务。
李人剑咳得眼泪汪汪,望向游天,“我觉得可以,你呢?”
游天低着头,思索了一阵,终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是他的答应自带附加条件,当下要求李人剑和郑总尽快出具一份年度计划。
李人剑表面笑嘻嘻,内心骂咧咧——心机狗个事儿逼!
而郑总已经激动得口不择言,一个劲的道谢:“太好了,谢谢你们俩口子,你们就是千里的再生父母,谢谢、谢谢,祝你们恩恩爱爱、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那什么比翼齐飞、共赴云雨、共享爱河……”
游天:“借您吉言。”
李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