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剑自有天收》倒啃甘蔗

51、济弱扶倾（1）

　　那天，李人剑无聊的很，在办公室里进行宇航员适应性训练——坐椅子上转圈圈。

　　游天忍无可忍，一本书塞进他手里。

　　“哦。”李人剑一手捧书，一手握圆珠笔，把笔按得不停咔哒咔哒响。

　　结果抬眼就见杨数一记目光从厚厚的镜片后杀过来。

　　“Sorry, sorry.”李人剑扔下笔，合上书，摊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仰了一会，脖子疼，他揉揉脖子；揉的胳膊酸，他捏捏胳膊；捏得手腕麻，他转转手腕……总之，哪哪都不得劲。

　　李人剑陷入沉思：他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像季明月所说，闲到了eggache的程度？！

　　进哥从小办公室出来，看他一眼，“小剑，你要没什么事，就跟客户联系联系。葛子村宣传片是不是快开拍，你问问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问了，”李人剑神色恹恹，说话也懒洋洋，“他们说最近忙着竞选新村长呢，忙完这阵就开始宣传片筹备工作。”

　　进哥又建议：“那你联系联系经纪公司，我看协议上说，宣传片的背景音乐由他们提供，你问问他们音乐制作结束了没？”

　　李人剑来精神了，他怎么把经纪公司忘了，许海许大歌星最近挺忙，但是他们经纪公司还有个郑总啊。

　　“OK！”他又转一圈，一拍桌子，拿起电话。

　　他之前跟郑总联系不多，只通话过两次，但这个郑总给他的印象不赖，像是个无比热心的大哥。

　　不过这次，铃声响了十几遍，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就在李人剑准备挂断时，终于“滴”一声通了。

　　他还没来得开口，就听对面郑总一通道歉，“啊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正在想办法！这件事我们会尽管解决！求您再给我们点时间。我们手上还有个项目，一完工就能拿到尾款，麻烦您再通融通融，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眼界高远洪福齐天……”

　　郑总语速之快，李人剑几度张口也没法插进话。

　　最后，只得大吼一声。

　　“郑总！”

　　对方一怔，“您是……哎呦，是李总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李人剑谦虚：“跟您说了嘛，叫我名字就好，什么李总不李总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虽然他以后将是李总，但现在还不是嘛。

　　李人剑：“郑总，刚才听您意思，你们又接了新项目？那我们的宣传片……”

　　话还没完，当下被郑总打断，“李总，李总！不好意思啊，我这现在赶时间，我晚点跟您联系啊！”
　　吧嗒一下，电话挂断。

　　李人剑纳了闷了，这郑总忙得一句话不肯跟他多说，怎么开头还飙了一票废话？！

　　再想想那票废话，他总觉得事有蹊跷。

　　郑总的“晚点”晚了整整两天。

　　上来又是一通马不停蹄文不加点的道歉，听得李人剑脑袋发懵。

　　“等、等等、等等、等等！郑总！您慢点说……到底什么意思？”

　　听见那头郑总几个深呼吸控制语速，“您看行不行？”

　　李人剑呵呵，这句话倒不必这么慢条斯理。

　　“郑总，我没听明白，到底什么事行不行啊？”

　　郑总：“我们吧，想把拍摄时间再往前挪一挪，最好现在就拍。”

　　李人剑：“为什么？”

　　郑总不好意思笑了笑，吞吞吐吐：“这个事……这个、这个……怎么说呢？”

　　李人剑：“说不清楚，我可没法帮您啊。”

　　“唉！”郑总叹口气，“好吧。实不相瞒，我们公司近期有些资不抵债，急需用钱。”

　　李人剑：“有些是有多少？”

　　郑总摊牌，“就是……快关门了。”

　　“什么？！”李人剑有预感不妙的心里准备，但还是惊得被雷劈了一般，“不是，你们要是现在申请破产了，可就算违约啊！”

　　郑总苦笑，“李总啊，我们要破产了，还哪里付得起违约金哦。”

　　“不是，”李人剑急问，“许海呢？他不是天天都有演出吗？”

　　郑总：“都是些小活计啊，养他自己还行，哪里养得起整个公司哦。连我现在也在外面跑专车，想多赚点钱贴补公司，但是……唉！所以，跟您商量商量，咱能不能提前拍，这样我们提前收到帐，公司要是能残喘一下，说不定还有转机。再或者，您看能不能提前给我付了尾款？我知道，这要求挺厚无颜耻的，我也真的是莫办法了。”
　　这番话听得李人剑嘴角抽搐。

　　“郑总，提前支付尾款，没这个先例，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没可能，而提前履约这个方法也很困难。葛子村他们最近一堆内部事务要处理，而且财务走公账，就得按协议上时间走。”

　　郑总请求恳切：“李总，我们真的拜托您了，求您给想想办法，看他们能不能通融通融？能过了这一关，您就是我们公司的救世主。”

　　李人剑头疼，“我……我先问问他们吧，您也别抱太大希望。”

　　郑总仍然喜出望外，“好、好、好，我等您消息。”

　　又客套两句，挂了电话。

　　李人剑一副苦瓜相，他不惧艰险、忍辱负重、迎难而上，终于让这个项目上了道，结果临到头来了这么一档事！

　　千里经纪和许大歌星是他力荐的，这不争气的玩意！

　　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为什么在上个轮回，许大歌星出身是苍北经纪。因为在上个轮回，他娘的千里经纪根本就破产了！

　　李人剑迎着风咆哮。

　　咆哮完……

　　事到如今，不争气的玩意，再不争气，他还是得帮啊。

　　拨通葛子村电话，果不其然，张助理一口否决提前拍摄的建议。

　　“真的做不到，不是因为我们近期工作多，如果现在这个时间合适，我们再忙也会想办法挤出时间来搞。可是，现在刚入二月，我说的是农历，你来看看，山头雪还没化，林子里光秃秃的，这时节真没得什么好景色。我们总不能跑到其他地界去拍吧，那就是欺骗全国观众。就算用假树、假景也是，况且，假景伤了地，得不偿失！”

　　张助理说的在理，于是，李人剑更崩溃了。

　　原本踌躇满志的项目弄得他愁肠满腹。

　　愁得李人剑在办公室里游魂一样踱步。

　　从东踱到西，从西踱到东。

　　从左踱到右，从右踱到左。

　　从天荒踱到地老，从地老踱到天荒。

　　全办公室拍案而起——

　　“STOP！”

　　“停下！”

　　“你是扫地机器人变的吗！”

　　可李人剑两耳不闻窗外事。

　　季明月指着游魂，看一眼游天，“游天，你跟他关系好，你想想办法！”

　　所有人希望的目光投向游天。

　　游天起身。

　　李人剑蓦地两脚腾空——等等，我成仙了？！

　　必然不是。

　　“心机……不是，天！你搞什么鬼！”

　　游天把人抱放回座位，眼神警告，“别转来转去了，会头晕。”

　　季明月冲他竖起大拇指。

　　李人剑炸毛，他不要面子的吗！

　　既然如此，有难不如大家同当，他显摆出队长的威严，拍桌子宣布：“紧急会议！葛子村项目小队，全部进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里。

　　李人剑：“大家听我说，项目现在遇到危机。”

　　大家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影转来转去，忍无可忍，齐呼——

　　季明月：“贱人！”

　　杨树：“小剑！”

　　游天：“小贱人！”

　　季明月发飙：“你！坐！下！会！死！吗！”

　　李人剑委屈：“我这都是为了思考！思考！走动有助于思考！”

　　没人理他，目光又齐齐投向游天。

　　游天起身。

　　李人剑认输：“欸，不劳您大驾！我不走了，我自己坐！”

　　抽了把最近的椅子坐下。

　　“到底什么危机？”杨树问。

　　李人剑一脸苦大仇深，把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如果他们破产，我们会怎么样？”季明月问。

　　李人剑一手按着太阳穴，“我们的职责是给葛子村提供合适的拍摄人选并协助拍摄工作完成。如果他们违约，我们可能也需承担部分损失，除非立刻重新签约，保证后期所有工作能按原计划推进。”

　　“就是说，我们现在必须重新签约？跟谁签？”季明月又问。

　　“等等，我们先把事情梳理清楚。”杨树打断问话，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

　　他在白板顶端写下“千里经纪”，下方两个箭头，一个指向“不破产”，一个指向“破产”。

　　“如果不破产，一切工作照旧推进。”

　　“如果破产……”

　　“破产”下方的箭头指向“违约”，“违约”又指向“重新签约”。

　　“如果重新签约，我们可以选择继续和许海签，也可以选择寻找其他经纪公司。”

　　杨树三笔两笔，一副流程图呈现眼前。

　　“不错，不错，”季明月赞叹，“这样一目了然。”

　　杨树推推眼镜，“现在问题是，我们可以在哪些节点做工作？”

　　“其一，当然是寻找其他可合作经纪公司。”杨树在对应位置标上数字①，“但这个工作耗时耗力，我不推荐。”

　　“我们可以继续签许海啊，我觉得他挺有实力的。”季明月在白板上标记②。

　　“即使和许海签，我们也需要重新走流程，葛子村流程和公司内部流程都需要重走一遭。”游天蹙眉。

　　“最大的困难就在这里。”李人剑哀叹一声。

　　“走流程很复杂吗？”季明月不解，“上次葛子村的流程不过半个月。”

　　“无论方法①还是方法②，都需要重走流程，但这次会复杂很多。首先需要解除之前协议，单这一过程快则半个月，慢则两三个月，还要取决于千里经纪退定金速度。解除之后，新签协议，之前是和千里经纪签属于和公司签，这次如果仍旧签许海，则属于和个人，情况不同，流程时间难以预测。”

　　杨树分析得头头是道，大家听得频频点头。

　　只有李人剑，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最困难的点不在这里。”

　　大家看他，“那是……”

　　李人剑笑的痛苦，就像被逼上花轿的大姑娘，“最难的是我们内部流程，因为……这是由我带队的项目，姚总肯定……卡我流程卡到死。”

　　全场片刻的寂静。

　　杨树低头想了想，说了句实在话：“不至于吧，怎么说这都是公司的项目，姚总不能公报私仇。”

　　不，李人剑摇头，没见过姚狗的无耻的人还是too young too simple.

　　“你以为我为什么走来走去，就是在愁这事啊！姚总一卡，项目就得黄黄。”

　　杨树瞧了瞧板子，又瞧了瞧他，“可是，无论①还是②，都逃不掉公司内部流程。”

　　“有没有其他办法呢？”游天问。

　　又是片刻的寂静。

　　李人剑眼珠一动不动也盯着板子，脑瓜子疯狂转动。

　　“我知道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点着板子的手指向上移了移，“还有这个节点！只要我们想到办法让千里经纪不破产！”

　　他语出惊人，季明月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李人剑：“不是吗？！”

　　“小剑说的也没错。”杨树说。

　　李人剑点头，还是杨哥有头脑。

　　但杨树话还没完。

　　“表面上看确实可以，但其实不然。”

　　李人剑：“？”

　　杨树：“郑总应该比我们更着急，如果有办法不破产，他想了几个月了，还想不到吗？”

　　李人剑抓抓后脑勺，“不是，他缺钱啊，能不能我们先垫付尾款，等拍完了……”

　　“不太可能哦。”季明月摇着手指。

　　杨树：“我们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也没有借贷业务。况且如果高层知道我们合作方有破产风险，一定会叫停项目。”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灭了李人剑希望的小火苗。

　　“而且，时间紧迫，我建议尽管着手做重新签约的准备。”杨树表情严肃。

　　李人剑内心简直抓狂，“我说了，姚总肯定会卡我流程，最后项目会被活活拖死！”

　　杨树一番沉思，最后一点头，得出一个令他难以反驳的结论，“那这就是你和姚总的私人关系问题。这个问题，当然得由你解决。”

　　责任落实到人，会议目标达成。

　　李人剑伸手，“不是……等等……你们先别走啊……”

　　季明月回头，握住他的手，“加油啊，队长！生死存亡，就看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