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剑自有天收》倒啃甘蔗

48、不破不立（7）

　　一月份通常是工作最清闲的时候。因为年关将近，各大公司忙着内部清算，没工夫咨询问事，所以项目部接不到新活，只能跟进跟进旧账，总结总结经验，梳理梳理个人年度工作。

　　写了八年的年终总结，李人剑自然得心应手，吹牛的话、痛定思痛的话，信笔拈来。

　　为了让他的总结百里挑一、鹤立鸡群，他小花了一笔票子请了位即将出名的大神帮他制成展示级别的演示文稿。

　　他简直为自己的敬业程度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当然，值此除旧迎新之际，他们还有一项重要任务——拜访问候金主爸爸们。

　　问候的方式与中华五千年传统一脉相承——酒席。

　　所以，到了月末，公司酒席一场接一场。

　　上个轮回，李人剑没注意，这回他留心发现，果然，但凡遇到VIP级别的大客户，季总一定安排心机狗同席。

　　既然他慧眼看破这一门道，当然不肯放过机会。

　　一个绵长的沙发咚后，游天叹口气，“说吧，什么事？”

　　李人剑无辜样，“哪有什么事，不让亲吗？！”

　　游天坐起身，看着他，“你每次这样，一定是有事求我。”

　　李人剑混淆概念：“我有事，不能找你帮忙吗？”

　　游天失笑。

　　时机成熟，李人剑搓搓手，“天儿，你去的酒席，我也想去，带上我呗？”

　　“你想去？”游天蹙眉，“不过是去说一些场面话，有些领导喜欢劝酒，有些喜欢吹牛，有些喜欢开黄腔，没什么意思的。”

　　“没关系，没关系，”李人剑表明动机，“我嘛，主要是想跟你一块儿。以后，什么大事、小事，咱俩一块面对，是不是？”

　　他这动机冠冕堂皇情谊满满，心机狗总没法拒绝他了吧。

　　其实，他大不用扯这些理由，他想去，游天也认为没什么不可。

　　但等他上了酒桌，游天后悔了。

　　李人剑却是心想事成，精神抖擞。为了讨季总欢心，讨客户欢心，他劝酒、挡酒，忙个不亦乐乎。

　　酒过数巡，他领着客户猜拳，客户吹牛他也吹，客户开黄腔他也开。

　　话一投机，客户是兴致高昂，李人剑是斗志高昂。

　　结果自然是烂醉一场。

　　但季总高兴，赏了他半天休息，李人剑一觉到三竿。

　　季总高兴，季大公子不高兴。

　　“我知道，你是担心季总不接受我们俩关系，所以拼命想给他留下好印象，但是……”游天眉头紧锁，“以后别去了。”

　　那怎么行，李人剑不同意，他刚拿下一波客户，还有那么多未曾谋面的金主等着他临幸呢！

　　不过，这种时候，要搞定敲门砖，得乖乖认错，“天儿，我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但是，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好不好？你知道我怕黑，别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啊。”

　　游天拗不过他，无奈摇摇头。

　　李人剑快速啪唧一口，就算为这事敲章确定。

　　又一场和客户们“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后，李人剑再度酣醉如泥。

　　完了，这回认错也没用，他摇着游天衣袖苦苦哀求，但游天瞪着他死活不肯答应。

　　他投怀送抱，被游天挡住，他凑脸撅亲上去，被游天一掌架住脸。

　　美人计也不顶用，看来这回心机狗下了决心了，李人剑悻悻然。

　　万没想到，季大公司不给他机会，季总给啊。

　　那两场酒席上，他凭借自己出色的表现，令季总印象颇深。季总发话：“那个小剑，能做得好工作，还能上得了酒桌，陪酒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公司难得有这样的青年才俊！以后安排一下，这些应酬都带上他。”

　　绝处逢生，李人剑领命，欢天喜地。

　　“你也不是个省油的媳妇啊。”季明月小事对他说。

　　“什么意思？”李人剑问号脸。

　　“我弟和季总吵了一架，表面上争论的公司喝酒文化，实际是他反对季总带你去应酬。”季明月说得鬼鬼祟祟，显然是在告密，“我看啊，我弟气得差点就要摊牌，然后带你离家出走。”

　　“他摊牌了？”李人剑急问。

　　“没呢，差一点。”

　　“那就好，那就好。”李人剑拂拂心口，现在还不是向季总坦白关系的时候，他需要借这波东风攒攒客户人脉。
　　不过，转头瞄一眼，心机狗脸色确实不好。这父子俩想法不一，可这俩人他都不能得罪，真让他难办。

　　换上酒席行头之前，李人剑追进游天房间，“天儿，天儿，听我说嘛。我也不想喝那么多呀，我保证，以后少喝点，行不行？”

　　游天忽然转身，结实的手臂压他在房门上，“你上次就保证过。”

　　李人剑咧嘴讨好的笑，“我以后说到做到，我发誓。”

　　他伸出两指，向上摆出发誓的姿势。与此同时，偷偷的另一手食指与中指交错。

　　果然他的话不可信，因为当晚他又是被游天扛回来的。

　　第二天醒来，他一睁眼看见游天双眼瞪着他，心虚的又一番磕头认错的操作。

　　游天无奈扶额，“你真的是……你不要命了吗？！”

　　“天儿，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欸，你最近脖子上怎么总起一些红点？麻疹吗？快让我看看！”李人剑转移话题第一名。

　　任他研究了一会红斑，游天无奈笑了笑，“你总得给我一些奖励。”

　　李人剑抬头，“奖励？为什么？”

　　“因为坐怀不乱真的不容易。”游天偏头，嘴角挂笑，倾身向前。

　　李人剑忽然生出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感，拔腿就跑。

　　一年接近尾声，春假之前，还有一场年会。

　　华山的年会形式简单，不过是一下午的茶话会加一晚全公司宴席。

　　李人剑想想，没记错的话，这次年会将是秦淮酒楼承办；没记错的话，年会的大奖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没记错的话，年会上大伙没人领导一盒水果；没记错的话，这次年会，他将玩得嗨起，乐不归家。

　　他没记错，前几条都没错，但最后一点……没办法，一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没能玩得嗨起，归咎于和姚经理的恩怨情仇（却是有怨无恩，有仇无情）。

　　虽然之前被姚经理造谣，但在季总声援下，他名誉已返，想着反正不出两年，这姚狗就会被公司解聘，他犯不着动手做个恶人，不如保持这种视而不见，互不干涉的状态。

　　但没成想，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态，可事赶事，让姚经理视他为眼中钉。

　　年会前两天，一次宴请投资公司领导，李人剑到的早。

　　包间门口，布菜间的门微开着，李人剑一眼瞥见里面一个椭圆形身影，身影旁边还有一位服务生。

　　服务生是位女生，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她脸色绯红，声音哆嗦，“先、先生……您到底有什么吩咐？”

　　服务生往后退了两步，姚经理也跟着移了过去。

　　李人剑看见，姚经理一只手摩挲在服务员身后。

　　“小美女，刚来吧？待会领位的讲究知道吗？”姚经理声音油腻。

　　服务生想躲躲不开，想喊不敢喊，只哆哆嗦嗦反复说：“先、先生，请、请您去外面。先生，请、请您去……”

　　“嘭！”门被李人剑大力敲响，“姚总，原来您在这啊！客人快到了，季总让您下去呢！”

　　姚经理缩手回头，女生赶忙低着头飞速走出，越走越快，最终跑开。

　　被人看了戏还坏了气氛，姚经理面色不善，露出一副死笑不笑的狰狞表情。

　　那时起，李人剑预感，姚经理怕是要不除他不快了。

　　年会当天，一个个圆桌铺上红布，印着“庆贺华山公司第25届年会”的横幅高高挂起，大伙按部门、级别落座。

　　季总一番鼓舞人心的新年祝词后，又请各部门领导也来两句寄语。

　　李人剑无意瞅见，姚经理上台前觑他一眼，直觉告诉他——做好准备，姚狗要咬人了。

　　姚经理拍拍话筒，“我很高兴啊，过去一年里，大家的工作卓有成效。每一位员工的努力，季总、杨总，还有我，我们领导班子都看在眼里。尤其去年，我们还迎来了几位非常优秀的新员工。我们的小游——游天，小季——季明月……”

　　李人剑小拇指弯弯也能料到，姚狗肯定要拍一波马屁。

　　“今天啊，我还想尤其表扬一位新员工。我们的这位同事呢，季总之前也称赞过他，对，我要表扬李人剑同志。”
　　李人剑皱眉，表扬？姚狗怎么可能表扬他？随即反应过来，恐怕这个表扬不简单。

　　果不其然，姚经理口头上的“表扬”实质却是拉仇恨。这个“表扬”像一个招魂幡，不过招来的都是怨气煞气。

　　“李人剑同志啊，虽然是新员工，但是能力突出，甚至超过了我们很多老员工。而且啊，他非常的努力、刻苦。入职仅半年，他已经参与了3个项目。如果颁发华山耕耘奖，我想办这个奖项给他。”

　　姚经理的讲话引发下面一阵小声议论。

　　李人剑暗暗咬牙，这是新员工不懂行情吗？！整个项目部，谁做不到半年3个项目！进哥单是一个月就接了3个项目！姚经理这么说，明显招人话柄。

　　就连雪姐都问：“我觉得进哥也很辛苦啊，为什么耕耘奖不给他呢？”

　　姚经理对台下叽叽喳喳议论声颇为满意，清清嗓子，继续：“而且啊，李人剑同志身上有一种直言敢谏的精神。初生牛犊不怕虎嘛，这样很好！不是所有人都有敢于跟领导叫板的勇气。当然呢，小剑啊，以后说话呢，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

　　滚你大爷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李人剑现在就想给他一蹄子！他何曾跟领导叫过板，姚经理泼的好一手黑水！

　　听到这，游天也听出些不对劲，“你跟他当面吵过？”

　　“屁！”李人剑牙缝紧咬。

　　同组小伙伴眼神诧异，雪姐想了想也问：“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李人剑点头，把之前的事简单的说了遍。

　　“姚总怎么这样啊！为老不尊！”听得季明月气愤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