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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私塾已经停课一个月了,自入冬来,上课的金先生就一病不起。

      黄石镇不富裕,十里八乡就金先生一个老秀才,金先生自二十岁考上了秀才后,一直没考上举人。靠着祖上剩余的微薄祖产过活。

      金先生考上秀才的那一年,说媒提亲的人,差点把他家门槛踩烂。最后菜市场杀猪的李屠户家的李姑娘抱得秀才归。

      菜市口杀猪的李屠户一家得知黄石镇出了个秀才,认为金秀才大有前途,日后说不定能中举人,他们一家也能跟着鸡犬升天。正好家中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便把女儿李姑娘嫁给了金秀才。

      婚后一年,成了金夫人的李姑娘生了个儿子。金秀才的才华也止步于儿子出生。婚后几年,金秀才屡试不中,一直没能中举,止步于秀才。

      金夫人也从一开始的期待,变成看开。为了不让金秀才败光祖产,一家三口喝西北风,便命他出去教书补贴家用。

      几年后,金小郎也到了开蒙的年纪。金秀才见儿子聪颖,便把考上举人的期望,都压在儿子身上。

      金小郎考中秀才的那年,金家的门槛又一次险些被说媒提亲的踩烂。全村的希望金小郎和家里开饭馆的刘姑娘成亲后,终于中了举。

      恰逢其妻当晚产下一名女婴。中了举的金小郎喜上加喜,想到今时今夜的意气风发,便为女儿取名金时月。

      彼时,金家上下,包括黄石镇的居民都认为黄石镇要出个状元。

      可惜造化弄人,金小郎中举的第三年。某日携妻驾马车去省城赴宴,马车不慎失事,夫妻二人坠亡。

      金秀才夫妻已是没有几年活头,金小郎死的早,没有其他孩子,只余一个三岁女儿。

      再加上金小郎留下的颇丰家产,让不少人开始打起了主意。

      首先就是李屠户家,其次是金时月的生母刘姑娘的家。

      两边来来回回和金秀才夫妻说了不少次。李屠户说:“咱们都是亲戚,要是你俩走了,不就由我们来照顾她了么!照我说啊,顺便给她订个亲,免得以后去别人家受苦。咱们都是亲戚,也不会亏待她。”

      刘姑娘家也是差不多的说法。

      但金秀才夫妻早就知道这两家打的什么主意,金秀才不善于跟人打交道,便由泼辣的金夫人出面。金夫人摆出当年在菜市口卖猪肉的架势,一副鼻孔看人的姿态,刻薄道:“我们金家可是书香门第,出过举人老爷的,你们这些走街串巷的也敢来高攀。”

      “老实说吧,就连街上绸缎庄的王掌柜到我们家来提亲,我都不答应呢!”

      话毕,金夫人又恰到好处的给了李、刘两家人一个白眼。

      可惜,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金秀才对金夫人说:“我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唯一的成就就是教出了一个举人儿子。大郎中了举后,我就想在家里怡儿弄孙。可教出了大郎这个举人,乡里都觉得我是个好老师,我也就继续在私塾教到了现在。”

      “现在想想,这或许是件好事。等我百年之后故去了,兴许我的学生们能看在我过去的面子上,替我照料小月一二。”

      金夫人生于乡野,长于菜市口,见多了孤女被人欺凌的事,尤其金时月还有不少金小郎留下的家产。

      幸好金老爷在黄石镇没有其他族人,否则金秀才一死,家产都要被族亲霸占,把金时月卖掉。

      金夫人抹了抹眼泪:“那些都是个势利眼,人走茶凉。你看大郎才走多久,恶亲戚就都欺负上门了,也没见一个来帮忙的。当初大郎中举的时候,咱们家门槛都快被他们踩破了。”

      金秀才叹了口气,看着只有三岁,话都说不太利索的孙女,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希望咱俩,都能活到她出嫁的那天。”

      金秀才想了想:“就算咱们能活到她出嫁的那天,咱们家现在这个状况,她就算嫁过去了,娘家没个人,也是要吃苦受罪的。”

      “大郎还给咱们家留了不少钱,咱们别声张。把家里的这些下人,能卖的卖,不能卖的就打发出去。省得外面的人看咱们家光景还不错眼馋这些钱。再放出话去,说咱们家省钱是为了给小月招赘。”

      说到这里,金秀才又叹了口气:“我亲族差不多死绝了,就剩小月这一个香火了。与其让她嫁出去吃苦,倒不如给她招个赘,给金家传姓。咱们两个,还有大郎,死后也有人烧柱香。”

      一晃八年过去,金时月十一岁这年的冬天,金秀才感染风寒,一病就是一个月。

      期间,李屠户和刘姑娘家又活络了起来,成天来金秀才家里串门,打量屋子,打听家私。

      金夫人既要照料金秀才,又要打理这个家,还要操心金时月未来的日子。心情烦躁之际骂这两家人骂的更狠了。惧于金夫人的泼辣,李屠户和刘姑娘两家人也不敢做的太过。

      心想,只要等老头子死了,金夫人就是再横再泼辣也挡不住他们。

      这两家人一走,金秀才忽然回光返照了一把,大声叫唤金夫人。

      金夫人立刻跑到床前关切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金秀才摇摇头,撑着一口气说道:“快……快,趁我还有几天活头,咱们赶紧给小月招个赘。”

      说到这里金夫人又开始抹眼泪:“我早就在张罗这个事了。可招上来的能有什么好货色,都是些好吃懒做的穷汉子。”

      金秀才叹了口气:“要是实在招不到就算了吧!咱们这地儿,能有什么靠得住的男人。”

      金夫人抹着眼泪道:“你就靠得住。不打骂老婆,也不找小老婆。我在家里的时候,我娘又要干活,又要带孩子,还要被他打骂。至少我跟你的这些年,没受过苦,还当了几年的阔太太。”

      金秀才笑眯了眼,安慰她道:“你也别太伤心。我还有一个堂弟,他虽然是个木匠,可是为人正直。他虽然已经过世了,但膝下有两个儿子,小儿子英年早逝,大儿子据说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富豪。我联系到了他的大儿子,他大儿子年逾五十,膝下无儿无女。在信里把我们家的情况跟他说了,要是我死前小月招不到合适的人,就让他把你们接走。”

      “到底是亲族,小月又是我们家最后一支,我相信他也会好好照料小月的,日后他若故去,还有小月给他烧香。”

      金夫人哽咽道:“我一个糟老婆子倒无所谓,我只怕小月以后会受人欺负。”

      金秀才叹了口气:“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金夫人拿袖子抹掉眼泪:“我再去给我熬一碗药。”

      金秀才苦笑两声:“好吧!但愿这药能让我多撑几天。”

      金夫人离开房间,去到了厨房,一看见金时月蹲在灶前熬药,她赶紧冲过去把金时月拉开到一边:“哎呀,这个事哪是你干的!你是读书人家的孩子,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金夫人的娘家,李屠户家算得上乡里的大户,但金夫人小时候过得并没有多宽裕。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塘边砍猪草,再把猪草剁碎喂猪,喂完了猪再跟着她爹一起去菜市口卖猪肉,回来还要洗衣做饭,日复一日。

      她上街时,曾经见过一次出来买脂粉的镇上大财主的女儿。她一看就知道那个出门坐轿子的皮肤雪白和乌黑的头发姑娘就知道,那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姑娘。

      金夫人也曾向往过这样的人生。只可惜她没有选择的机会,便把自己的期望都给了金时月。

      虽然她是个屠户的女儿,但金时月却是举人的女儿,是读书人家里出来的。

      她从来不让金时月做事,她希望金时月能长得像她见过一次的大财主的女儿一样,有雪白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

      金夫人紧张的检查金时月的手:“你的手没伤着吧?”

      金时月摇头:“没有事。”

      既然没有事,那金夫人就要数落她了:“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钱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做这个事啊!你忘了吗?你可是读书人家的孩子,读书人都不做这些事的。”

      反正金夫人嫁给金秀才这么多年,没见金秀才做过一件家务,金秀才只知道读书教书,上街买个菜都能把人给买没了。

      眼见着金夫人还要继续骂下去,此时的屋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金夫人心里一惊,都是街坊邻居的,怎么可能大晚上的上他家来敲门。

      她对金时月说:“你先去你爷爷房间躲起来,我去看看外面是什么人,我不出声你别出来,明白吗?”

      金时月点点头,快步跑到了金秀才的房间。

      金秀才见她急急忙忙跑进来,问道:“小月,大晚上的你不去睡觉,跑到爷爷这里来做什么?”

      金时月道:“有人敲门,奶奶觉得不是什么好人,让我躲到爷爷这里来。”

      金秀才也奇怪,怎么会有人大晚上来敲他们家的门。黄石镇治安算不上也算不上坏,但镇子上也不是没有人家中遭过贼。

      他心道,贼也不可能敲门。难道是强盗?

      金小郎确实给他们留下了一笔颇丰的财产,即便这些年金秀才朴素度日,镇上人也不认为他们真的清贫。如今他们家只有三个老弱病残,说不定真的是动了贼心的人打他们的主意。

      金秀才连忙让金时月躲在自己床底下:“我不叫你,你就别出来,也别发声。听见了吗?”

      躲在床底下的金时月:“我听见了。”

      金秀才觉得不放心,看了看周围,见桌上放着一盘金夫人没给他切完的水果和一把水果刀。便死死把水果刀攥在手心里防身用。

      过了不久,金秀才听见屋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心道果然来者不善,又告诫了金时月一遍:“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出来,也不许发声,听见没!”

      金时月小声说:“我听见了。”

      过了会儿,金时月听见金秀才的一声气没喘上来的惊叫,随后又见金秀才倒在了地上。

      金时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进来了什么人,那一瞬间她的心里恐惧与对亲人和对自己未来的担忧全部夹杂在一起,她的心怦怦跳。她偷偷往前挪了一点,想看看金秀才的状况。

      这时,一个人头低了下来,一张恶鬼般狰狞的面庞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在极度恐惧和惊吓的双重压迫下,金时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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