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录》金明之

8、叫我大人

　　三月廿十，阿蝉入宫。

　　辰时，苏府的马车将阿蝉送至阖闾门外，已有两位宫女等在门内，一位接过阿蝉的包袱，一位指引阿蝉进入宫门。

　　昨夜景氏拉着阿蝉的手掉了半宿的泪，阿蝉只得柔声劝慰娘亲，今日起床便觉得头脑略微有些发沉。

　　阖闾门位于宫城西侧，宫城西侧为女官、宦官、宫女、太监的住所，统称西所，西所内又被掖庭巷分为南北两部分，南侧是内侍省，有品级的女官、宦官的住所和各局驻所，北侧是掖庭宫，是宫女和太监起居、劳作的场所。

　　自阖闾门进入宫城后穿过通明门，便是内侍省，内侍省内又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六局驻所，另一部分是女官居住的勤德院。勤德院中有数十间小园，宫正、宫令一人独居一园，六局掌事二人一园，司侍、典侍、掌侍三至八人一园。

　　两位宫女带着阿蝉在勤德院的梨花园安顿下来。梨花园共有四间房间，先前住有二人，秦琴与胡雁，皆为正六品司言，掌宣传启奏。在阿蝉进宫之前园中还有一位张司记，不过去年岁末年满二十三周岁，已却服出宫了，故司记一职现在只有阿蝉一人。

　　阿蝉刚刚安顿好，便有尚服局宫女送来六品司侍服装。依制，六品女官尚绿，纹样素淡。绾围髻，可饰玉质发钗、银质细钿，不能多于五件，五品之下不可佩戴耳饰及流苏步摇。服饰共两种，分为常服和官服，每种四季各两身。现如今是初春，尚服局便只送来了春季的衣物。

　　常服为鹅黄绿色的对襟窄袖上衣、墨绿色束腰织锦长裙。官服为豆绿色宽领大垂袖如意云纹罩衣、荷叶绿柔棉长裙、绿底金纹束腰绶带。另还有黑色织锦云头鞋两双，六品女官的冰丝玉令牌一块。换好衣服后，阿蝉站在铜镜前，手指轻抚腰间绶带，只觉一切如梦一般。

　　午膳时与同屋的秦司言和胡司言相互见礼，三人这就算相识了。

　　用过午膳，新入宫的女官来到勤德院正殿。女官入宫会在勤德院正殿学习宫规礼仪两个月，由尚仪局和尚功局的女官进行授课。两个月后考核合格者正式就任，考核不合格者则要罚俸两个月，再重新学习。

　　阿蝉步入正殿，先前正在殿内闲聊的新入宫女官齐声行福礼，：“给苏司记请安”

　　阿蝉微愣，想起这批女官中只有自己位列六品司侍，其余皆为七品典侍，便低头颔首当做还礼。

　　“哟，这才第一天就摆上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宫正大人呢，”柳依依和几位属官之女自殿外走进来，“还六品司记，我呸，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皇后姨母向圣上求来的恩典，还真以为自己是才女了？不自量力！”

　　“啪！！”只听一声脆响在殿内响起。

　　柳依依只觉一阵劲风裹挟而来，一声清响之后整个左脸迅速酥麻肿胀了起来。

　　“苏央！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打我！”柳依依反应过来，嘶吵着向阿蝉扑去。

　　“啪！！！”、“啪！！！！”接连两声更响的清脆声响起，周围众女官看傻了眼，只觉得殿内都有了回音。

　　“第一个巴掌，打你口无遮拦，揣测圣意，议论皇后。第二个巴掌，打你藐视上官，不知宫规。第三个巴掌，打你大闹宫闱、撒泼大吵。柳典籍，按照宫规你应掌嘴二十，看在同窗之谊只赏你三个，你可知错？”阿蝉面上带笑，眼中却早已有了杀气，凌厉的眼神扫过柳依依身旁的几位属官之女，这几人皆噤声后退，不敢多说一句。

　　柳依依也没出声，她倒不是不想说，只是，她的整个左脸已经完全肿了起来，渗出血丝，嘴都张不开了。在极度的生气之下整张脸涨得通红，一张俏脸变得像猪头一般。

　　“柳依依，在宫外你五次三番同本官吵闹，念着柳老大人与家父同朝为官，娘娘与贵妃皆侍候圣上，本官并不想与你难堪，免得伤了两家和气，次次忍让了你。不想你仍然不知悔改，进宫之后还依然如此。”阿蝉冷声道，“现在你我同为朝廷命官，身上皆有品级，一言一行均代表皇家天威，岂还能纵容你撒泼，令天家蒙羞？柳典籍，今日本官依宫规惩教于你，还望你牢记宫规，今后莫要冲撞了贵人才好。”

　　“说得好！”门外一人朗声说道。

　　“参见邱宫令，邱宫令安。”殿内女官忙行福礼。

　　宫令邱子洛，从四品，太常寺卿邱祖辉次女，是隆庆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也是如今女官之首，此次奉皇后懿旨，负责新入宫女官的教习。她与吴尚仪早就抵达正殿，在门口看完了整场好戏。

　　邱宫令走入正殿，在上首落座，吴尚仪立于一旁，宫女立刻奉上热茶。邱宫令轻啜一口热茶，慢悠悠的开口，“喧哗者何人？”

　　阿蝉行福礼道，“下官苏央，尚宫局司记。”

　　柳依依也强忍疼痛，张嘴回道，“下官柳依依，尚仪局典籍。”

　　“刚刚在殿外，事情经过本官已经看到。柳典籍，宫规礼仪你可知晓？”

　　“下官知晓。”

　　“那，见到上峰不行礼问安，宫闱之中大吵大闹该如何处罚？”

　　“掌嘴二十，罚俸一月。屡教不改者剥除服制，赶出宫去。”柳依依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已声音发颤。

　　“很好，既然柳典籍已知晓宫规，那就去吴尚仪那里领罚吧。”邱宫令淡淡道。

　　吴尚仪在一旁行礼，“大人息怒，是下官管教无方。”

　　“大家都听好了，不管你们进宫之前，母族官位如何，家族地位如何，进宫之后你们皆是同朝女官。同朝为官，你们可曾听说过朝堂上大人们吵闹撕打？女官入宫，必须遵守宫规。若再有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一律宫规处理，绝不留情。”邱宫令站起身道。

　　“下官谨记大人教诲。”众女官齐声应道。

　　邱宫令又给女官们训话一阵，之后便起身回去，向皇后复命。

　　正殿门外空地上，柳依依正在受掌嘴之刑，清脆的巴掌声传进殿内，众女官时不时地偷瞄阿蝉，阿蝉感受到了一道道惧怕、探究的目光射在她的身上，她不甚在意，只是垂目站好。

　　待柳依依受完刑之后，回到原位站好，此时一张脸已经肿胀不堪。

　　尚仪局和尚功局女官按照事先的安排，开始给新任女官授课。

　　“苏央，你个贱人，我跟你没完！”柳依依眼中喷出怒火，心底暗暗发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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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提意见，萌新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