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录》金明之

25、等我娶你

　　何俊反应十分迅速，立即回身将射过来的箭打落在地。他这才发现，就在说话间，楚玄已经率领着楚家军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何俊看见楚玄，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立马回身，牢牢抓住阿蝉的手臂。

　　“应该在哪？兵器营吗？”楚玄面上一派肃杀之气。

　　“我亲眼看到那冷萃炉确实炸开了！”何俊有些疑惑，这冷萃炉造价不菲，全军的兵器锻造都离不开这口炉。昨夜他潜入兵器营，轻而易举就得手了，当时还让他有一丝担忧，怕是个圈套，可他看到冷萃炉炸开后，兵器营的士兵们都在焦头烂额的收拾，包括楚玄和齐南风也一副没想到的神情，所以他才放下戒心，护送阿蝉上路。

　　“用一口炉子换一个细作，很值，不是吗？”楚玄的眼神紧紧锁在他的身上。“这几年，你伪装的很好。”

　　“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动手！”何俊问道。

　　“此路是去往京都的路中地形最复杂的一条，当初我安排这条路，就是为了逼细作出手。此地又是这条路上最适合攻防之地，若我所料不错，细作一定会选在此地动手。果然，你出手了。”

　　“呵，我说你怎么突然要在这里休息，正中我下怀我还一阵窃喜，没想到你们早就商量好了，要在这里瓮中捉鳖是吗？”何俊已然动怒。

　　“哈哈哈哈哈哈，”阿蝉毫不畏惧，发出一串脆玲般的笑声，让何俊摸不着头脑。

　　“闭嘴！你笑什么！”

　　“瓮中捉鳖哈哈哈哈哈，”阿蝉继续笑，“你说的真是太对了，我们就是要捉鳖啊！哈哈哈哈！”

　　何俊到底是匈奴人，虽然在楚家军里待了数年，可对于一些中原词语还是用的不好。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奚落嘲笑，面子上挂不住，已经气得有些发抖，“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阿蝉毫不怀疑，若不是呼延明让他把自己活着带回匈奴，这会儿何俊早就想杀了她了。

　　楚玄担忧的看向阿蝉，阿蝉的手在披风下向楚玄轻摆，以示自己无妨。

　　“何校尉，我们一开始可没想过会是你。只是我天天蹲守在骑兵营周围，你昨晚的一举一动被我们都看在了眼里，”齐南风在一旁说道，“那么多火药，你没拿点回去给你们大单于玩玩儿？对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让呼延明安排埋伏在兵器营周围的匈奴人，都已经被我们解决了。估计你这次回去，你的大单于该生气了哈哈哈哈。”

　　“你昨夜炸开兵器营的炉子，无非就是想引开我与齐南风。只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你不多此一举，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细作竟是你。其实，我与阿蝉原本打算让齐南风扮成她的样子事先躲到马车里，再让你从半路找机会把她带出马车，找地方躲藏起来。没想到，是你自己暴露了自己。”楚玄冷冷道。

　　“你们！”何俊气急败坏，伸手将阿蝉死死地钳制住，剑横在她脖颈之上。

　　“何俊你给我放开她！你若敢伤她，我就亲手扒了你的皮！”楚玄怒目而视，手指死死地攥住手中宝剑。

　　“哈哈哈，真是难得看到世子这么激动。”何俊发出一阵奸笑声，“若我杀掉她，世子会不会更激动？”说罢手上更加用力几分，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阿蝉娇嫩的脖颈，她雪白的肌肤上已经有了一丝血印。

　　阿蝉向楚玄眨了眨眼睛，楚玄立刻会意，“何俊！你先别激动！要怎么样才能不伤她！”

　　“给我一匹好马，放我们走，否则，我现在就让她死在你眼前！”

　　阿蝉装作害怕的样子大喊道，“楚玄，你快给他准备马，放我们走，我还不想死！”

　　“好好，只要不伤她，都依你所言。齐南风，快把马牵过来。”楚玄朝齐南风喊道。

　　对话间，阿蝉已经在身上厚披风的遮挡下，将腰间的尚方宝剑慢慢拔了出来。

　　何俊闻言心中欣喜，这是他在大兴的最后一项任务，只要顺利把阿蝉带回王庭，他便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阿蝉手中的尚方宝剑已经半截没入他的腹部，丝丝血液正顺着伤口流下。

　　趁他低头的空档，阿蝉一脚蹬在他的腿上，借力拔出宝剑，从何俊的钳制下挣脱出来。楚玄见状飞身上前，一把将阿蝉拉入怀中。齐南风长剑一挥，率领楚家军将何俊制伏。

　　何俊手捂伤口，跪倒在地，被楚家军团团围住。楚玄拉着阿蝉的手走上前去，道“何俊，枉我一直栽培你，若不是你昨夜去炸兵器营，我真没想到竟会是你！”

　　阿蝉这一剑应是刺破了何俊的内脏，他口中已有鲜血流出，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苦笑，“我在大兴潜伏五年，没想到竟败在一个女人手中，是我大意。不过，能死在你们二人手中，也算无憾了！”

　　话音未落，阿蝉便陡然出声，“他要服毒！”但还是慢了一步，何俊已经咬开了藏在齿间的封毒蜡丸，转眼间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楚玄用手捂住阿蝉的眼睛，将她拥在胸前，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轻声道，“别看。”

　　何俊死后，楚玄命人将他用精帛棉布将他包裹起来，放置在了北城门外三十里处的望北亭中。一日后有士兵来报，何俊的尸身已被匈奴人带走。楚玄闻言只是摆了摆手。

　　楚玄虽然嘴上不说，但阿蝉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手提拔何俊，之前就常常夸赞何俊骑射功夫一流，两个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血雨腥风，这是属于男人的友情。没有人会料到，就连楚玄自己也没想到，细作竟是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他不是圣人，他也会伤心难过，他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也需要时间调整自己。

　　五月中旬，宁国公的奏表送达京师，他以宁国公名义向圣上呈上奏表，表彰阿蝉功绩，皇上大喜，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称赞苏尚仪果敢勇毅，当为天下女子典范，下令各女子书院应以苏尚仪为榜样教习学生。

　　一时之间，官家女子纷纷效仿阿蝉，研读诸子百家成了官家女子中的新风尚，连首饰铺中夏蝉样式的首饰都供不应求，宫中女官出宫后更是百家求娶。

　　六月初一，钦差车驾启程回京，世子亲自率领卫队护送钦差大人离开叶城。车队一路向东，很快就离开了叶城城域。去年跟随阿蝉来到叶城的楚家军西山大营各部护送阿蝉返京，楚玄在此地与她分别。

　　两人执手默言，心中涌上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一个拥抱。楚玄坚实的臂膀紧紧拥住怀中人，在她耳边轻轻道，“阿蝉，等我娶你。”怀中的人用力点头。她的眼泪自眼角缓缓流下，洇湿了楚玄胸前的铠甲。

　　阿蝉轻拭眼角泪水，离开楚玄的怀抱，狠心转头，在卫兵的搀扶下登上马车。马车锦帘放下，自车中传来阿蝉极力控制的清冷声音，“启程！”

　　楚家军一齐跪倒，楚玄低垂着头，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大声喊道，“末将恭送钦差大人。”

　　没人会看到，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竟悄悄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