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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美人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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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柳州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一封请柬。王庄主的女儿满月宴在即,不少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借着这场宴会结识良缘。
柳州城开始热闹起来,临城的公子小姐都赶到这里。
此时的叶府,叶矜正好奇的看着灶台上的铁锅,阿烟则在一边急的跺脚,道:“小姐,您离得远些,当心火苗伤者你。”
“阿烟,你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
阿烟欲哭无泪,叶矜不知道的是,上次落水事件后,整个叶府上下的下人都被罚了工钱,在她心里,少几两银子事小,叶矜要是真的出什么事,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小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推开。
姜鹤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穿着那身为他专门准备的衣服走进来。
阿烟像是见到救星一样,道:“姜公子,您快劝劝小姐。”
姜鹤漫不经心的睨了一眼,随即道:“小姐要做什么岂是我一个侍卫能左右的,阿烟姑娘就不要瞎操心,皇上不急太监急。”
叶矜站起身,被她小心拢在怀里的衣裙飘散下来,问道:“我让你买的玉呢?”
王庄主是叶家多年以来的合作伙伴,王叔自小看着她长大,这次他得了贵女,身为小辈自然要送大礼聊表心意。听说城内的鉴宝阁新收了一批玉石,一大早她就叫姜鹤拿银子去买。
“我去晚了,那批宝石被人用高价收走了。”
“一颗都没剩下?”
“是。”
叶矜眉心隆起,眉宇间有些不解。柳州城哪怕如今发展到如此富足,但是玉石却不受人追捧,究竟是何人出手如此阔绰?
姜鹤劝慰道:“柳州城近来鱼龙混杂,许是外来之人刚好相中那批玉石。”
如此说来也有道理。
叶矜觉得脸上有些痒,抬手抹了一下,旋即就听到男人低哑的笑声,她抬头看着他:“笑什么?”
阿烟提醒道:“小姐,您脸上沾染了黑灰,快擦擦。”
叶矜这才注意到,她的手掌心还残留着适才生火留下的灰尘,竟是让她尽数擦到了脸上。
顶着姜鹤含笑的目光,她莫名脸颊一热,解下腰间帕子擦拭,却不得其法,反而把细嫩的皮肤擦出了大片红痕。
“笨手笨脚。”姜鹤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抢过她的帕子,捏着她的下巴擦拭,嘴里嫌弃的说:“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非要在小厨房里折腾。”
他脸上漫不经心,手下的动作却极致温柔,粗糙的指腹不止一次轻轻拂过细若凝脂的脸颊,叶矜身子越来越僵。
“好了。”
叶矜回神,急忙垂眸,细密纤长的睫毛疯狂颤抖,耳根红的滴血。
许是她无措的样子太过明显,姜鹤罕见的怔了几瞬。
随着火苗“滋啦”一声,暧昧的气氛倏然散去,姜鹤没给她机会,率先蹲在火堆前,将她挤了出去,抬眼道:“小姐玉体尊贵,这等粗活还是交给属下来做。”
阿烟顺势道:“小姐,奴婢扶您坐一会吧,您都站了一个时辰了。”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叶矜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索性笼屉里的糕点已经成型,也不必再看守,她一撩衣裙,坐在椅子上,胳膊撑着下巴看着跳动的火苗。
云幸川在几日前已经离府,叶朝亲自去了一趟云家,算是彻底断了他们想要与她联姻的念头。
只是,自打叶朝回来后,便尝尝食欲不振,夜半无眠,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她心疼爹爹,亲自学了甜糕的做法,准备做给叶朝改善胃口。
叶朝身子抱恙,王庄的宴会又不得不去,看来只能她代表叶家出席,否则不知道会怎么被人嚼舌根。
柳州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背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想要将叶家打入泥潭,咬一口这块肥肉。
“小姐。”
“小姐。”
叶矜被两声呼唤叫回神,姜鹤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道:“小姐想什么这般出神,可是在想念云家公子?”
这人实在恶劣,明知道她厌恶云幸川的靠近,还偏偏要在那人走了之后一次次提起。
叶矜懒得在她的私事上与他辩解,干脆不理会他故意挑衅,专心看着锅里的糕点。
白色的蒸汽一轮轮的往外冒,侧边有水滴不停流淌,便是能出锅了。
“阿烟,来帮我。”她看着阿烟握住另一侧的拉环,便开始慢慢用力,锅盖掀开的瞬间,大股热气混杂着甜腻的香味四散开来。
还没等叶矜脸上露出笑容,阿烟突然惊叫一声,锅盖四周的积水化作水滴滴在她的手背,滚烫的温度让她下意识的抽手,锅盖失去平衡,飞快的掉落下去。
叶矜没想到会有变故,来不及松手,手臂突然被拉扯向前,瘦纤的身子朝前倒去,眼见就要落入翻滚的热水里。
叶矜小脸惨白,下意识的闭上眼。
须臾,想象中的疼痛并未来临,她颤抖的睁开眼睛,喉咙因为惊吓有些失声。
姜鹤感受到怀里人微微颤抖的身子,女子清新淡雅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他有些难耐的吞咽了下口水,竟是不想放开她。
他就这这个姿势低头,低声问道:“可有伤着?”
叶矜蹙起眉头,粉红的唇瓣咬的殷红,动了动胳膊,嘴里溢出一声闷哼,俏丽的小脸皱在一起,好不可怜。
姜鹤抚上她的右肩,顺着骨头摸索着,沉声道:“应该是脱臼了。”
阿烟吓得魂飞魄散,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姜鹤不耐烦的斜了她一眼,沉着脸命令道:“还不快去叫大夫?”
阿烟反应过来,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姜鹤扶着怀里人儿坐在椅子上,皱眉训道:“阿烟做事鲁莽,没有主见,你爹爹怎么会放心让她伺候着你。”
叶矜护短道:“她年纪小难免做事不周,但却是真心对我,并非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他嗤笑一声,语气轻慢道:“我跟着你不到半月便已经救了你两回,你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叶矜刚被吓到,如今又被他嘲讽,当即怒喝道:“你放肆!”
姜鹤额角突突的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般忍气吞声,骨子里的恶劣冒了出来。他倏然抽身,叶矜毫无征兆的失去依靠,腿还处于酸软的状态,身子软绵绵的倒下去。
“啊!”她在将要接近地面的时候又被人以一股大力拥在怀里,天堂地狱之间反复横跳,叶矜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心拧巴成一坨,鼻尖蓦然一酸,眼眶四周开始泛红。
豆大的眼泪不要命一样滚落,叶矜哭的安静,圆润的肩头颤巍巍的抖动,几声啜泣传进姜鹤的耳朵。
他倏然身子一僵,眼底略显无措的开口:“你莫哭,我是吓你的。”
叶矜全然不理会他的解释,自顾自的宣泄着情绪。
姜鹤彻底慌了,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低垂的发顶,一时间只觉得天崩地裂,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应该是不喜女子哭的,那日叶纤哭的梨花带雨都未能叫他心软半分,眼前娇人低声哭泣的模样却生生的刺痛他的眼睛。
她哭一声,他的心就颤一下。
阿烟带着大夫赶来,看见的就是叶矜哭红的双眼,她握住叶矜冰冷的手指,心疼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疼的狠了?奴婢带了大夫来,小姐且忍忍。”
大夫手脚麻利的走到叶矜身边,两只手寻找着她的穴位,目光一沉,随着响亮的一声“喀嚓”,叶矜登时瞪大双眸,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
大夫松开手,说道:“胳膊已经接上了,不是很严重,近期之内这条胳膊不要受到重击,好好养着便能痊愈。”
阿烟道:“多谢大夫。”
大夫在纸上开了两张药方,递给阿烟,叮嘱道:“这两副药方一个是现在用,另一张在胳膊痊愈后用,记住千万不可乱了顺序。”
阿烟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门外的小厮送大夫出府。
阿烟扶着叶矜走在回西苑的路上,姜鹤面无表情的走在不远处,眼睛里深沉阴郁。
“姜公子留步。”一个绵软的声音叫住他。
姜鹤看见来人,眼底的烦躁登时蹿了上来。他现在本就心里不痛快,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叶纤追着他道:“公子看起来不像无礼之人,为何明知姐姐可能会和云家结亲,还要赖在一个未出阁女子身边?”
姜鹤停下脚步,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叶纤款款走到他前面,不复那日娇弱白莲花的模样,缓缓道:“姐姐自小就是被爹爹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脾气上来惩罚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公子何必自讨苦吃。”
姜鹤换了个姿势,勾唇道:“所以呢?”
叶纤见他上钩,循循善诱道:“公子并非低贱之人,纤儿实在不忍看着公子伏低做小当牛做马,公子若是需要,我可以给公子足够的银两,让公子离开叶府。”
姜鹤挑眉,脸上表情意味深长:“你不会这么好心。”
叶纤捂着嘴嫣然一笑,对他的上道十分满意,道:“公子只需帮我一个小忙,届时公子离开叶家,你又并非柳州城人士,又有谁能怪罪到公子头上呢?”
好一番精打细算,竟是把他的后路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