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君垢》公子玉玄

33、双双赴死

　　柳璟舒眼睁睁看着那长剑没入面前人的身体，他手中的剑落了下来，长剑又迅速地从墨云泽的胸口中抽出去。
　　另一边别羽手中的剑飞来，砍断了杨正的那只手。
　　面前的人随着剑身拔出，身体也慢慢地倒了下去，柳璟舒一只完好的手，接住了倒向他的高大身影。
　　“墨云泽。”
　　滚热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柳璟舒脑子一片空白，颤抖的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躺在他怀里的人，红色的衣服被血又染上了一层色。
　　柳璟舒声音颤抖；“墨云泽，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
　　柳璟舒手中是湿润的，眼睛是模糊的。
　　墨云泽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在见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是微笑着的。
　　声音有些微低哑：“璟舒，你哭了。”
　　他满是血的双手，慢慢地抚上柳璟舒的脸。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璟舒离开了我，我梦见璟舒坐上了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我梦见璟舒赐予我一纸黄泉书。”
　　“可是现在看来不用了。”
　　墨云泽的声音越来越小。
　　柳璟舒不知所措地抱着他，声音颤抖道：“我不该给你下毒，我……”
　　墨云泽嘴角淤出一口鲜血，笑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给我的那杯茶里有毒，可那是你给的，所有我不忍心不喝。”
　　“从前有时候，接近你是为了师父，可大多时候都不是，就像这次。”
　　说完，他抚在柳璟舒脸上的手慢慢地垂下去，最后重重地落在了身旁，浅淡的双眸慢慢地合上。
　　柳璟舒看着那闭上的双目，思绪乱成了一张网线，越网越紧，直达心底的最深处。
　　“阿泽。”
　　“阿泽，你不能死。”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仿佛连整个皇宫的人都听见了，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了，怀中的人依旧一动不动，软绵绵的双手直直垂下，毫无生气。
　　柳璟舒面如死灰，迷惘的双眸中，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了下来，只觉耳边一片嗡嗡声响，仿佛着个全世界都随着埋葬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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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混乱的人群中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随着一把折扇飞了出来，击飞挥向柳璟舒的剑。
　　随即一个白衣男子走了出来，他所到之处，尸体横飞，有官兵的也有魔教的。
　　倾亦一个瞬转，把柳璟舒手中的墨云泽抱了起来，借着刚刚落地的飞盾，两人就这样飞上了天空中。
　　柳璟舒坐在原地，望着那个飞远去的身影。
　　“柳璟舒，师兄把命还给你了，从此以后你们就放过彼此吧。”
　　他慕然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痴痴地望着，早已在眼眶翻滚着的泪珠夺目而出。
　　“还？他拿命还？”
　　他不要他还，他什么都不要他还，该死的人死了，不该死的人也死了，只有他这半死不活的人，还在死皮赖脸地活着，为什么？
　　若是十八岁的时候，他没有遇见墨云泽，那么他现在又将在哪里？将是山上的哪一堆黄土？

　　十八岁的青提酒，藏过太多少年的悲伤。

　　充满血色的皇宫，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也落下了序幕。
　　远在边疆的郭大将军赶来救援，北疆宁的姚文拓南下，阻断了北兀人想要一吞中原的梦想。
　　前朝亲王楚渊王兵败自杀当场，叛贼崔许被下狱。
　　站在皇宫的高墙上，俯瞰足下。

　　看着这尸横遍野的皇宫，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讽刺，每个帝王都是提人头灯，照亮自己前路的疯子。

　　柳璟舒抚摸着手中的白玉箫。
　　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他们一心为我，但我现在明白了，我不能因为这个就一辈子听从他们的，人生是我的，我终究得对自己负责，为自己活一段人生。”
　　这皇位他坐上了，这天下的治安终于也落下了一断序幕，像他这样的人本是不属于在深宫，还有他们一家子，他的亲生父亲和他的母亲。
　　偌大的宫殿里，只要他一个人。
　　“主子，五月份的殿选科人，考官名字已经备好了。”向他走来的别羽，在他身后拱手道。
　　从始至终，这个人都是称他为主子，哪怕他当上了皇帝。
　　柳璟舒收起了手中的白玉箫，声音淡淡道：“这一次的考试，都把我选好的新考官换上。”
　　“以前的那些人都下了吧。”
　　他说完了，别羽还愣在原地，久久不离去。
　　柳璟舒皱眉，“怎么了？”
　　别羽慢吞吞道：“上官雨婉想见主子。”
　　柳璟舒向前走了一步，叹了一口气，闭目道。
　　“让她去太傅府找我。”
　　别羽走后，柳璟舒也离开了。
　　落了灰尘的太傅府，和从前一样，没有人住，虽然后来他也封了太师，但是也没用上这个地方。
　　柳璟舒走进门，一块块牌位映入眼帘，远离其他牌位的地方放着一块新刻的木牌，柳璟舒一进来，眼神就落在那块牌位上，伸手抚了抚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起一个凄凉的弧度。
　　“我这一生大概命犯孤煞，只配一个人。”
　　“不过快了，等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也就不是一个人了，我终于可以随时去找你们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我迟到。”
　　无神的双眸中泛起泪光，看着牌位苦笑。
　　“参见陛下。”
　　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柳璟舒转身，就看见上官雨婉跪在地上，那人还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上官小姐，今后作何打算？”柳璟舒淡淡道。
　　上官雨婉的头低得更加低了。
　　她道：“民女自小赐婚璟渊太子，除了陛下身边，没有去处了。”
　　闻言，柳璟舒无神的双眸一眯，回头看来一眼身后最下面的牌位。
　　对着上官雨婉道。
　　“上官小姐，想要凤位？”
　　他皱着眉头，嘴角泛起一丝嘲笑的弧度看着上官雨 ，这人凭什么以为他还需要她，在他落难的时候，他们上官家在哪里。
　　他流离失所最无助的时候，他们没有看见他；他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反而落进下石，现在他好了，他站到了他们所想而不敢想的位置了，他们却眼巴巴地来他面前装可怜。
　　闻言，上官雨婉渴望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来，含水的眼眸宛如一口点过雨水的干井。
　　连忙跪下，“陛下，雨婉不敢。”
　　她以为柳璟舒会念着当年有一媒婚约，她以为柳璟舒会一丝丝的想法，再加上现在他的后宫没有半个人影。
　　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似是无悲无痛，眸色偏淡，细看那毫无光泽的眸子，遥遥望着屋里的牌位，看似无情，也真的极其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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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已深，塘边白衣墨靴，胡乱地放在地上，偌大的塘水里有一抹白色的影子，在水中混乱地扑腾，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柳璟舒出到池边，用岸上干净的衣服擦了擦手中的东西，此时眼里才爬上一丝浅浅的笑意。
　　“既已丢去，何必再找回来。”
　　一个冷淡又极其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柳璟舒转身，身后站着的是一位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黑夜中看不清其容颜，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闻着声音，柳璟舒收紧了手中的东西，语气似是有些虚惊。
　　“倾亦。”
　　声音复而带着些苦笑，“他……”
　　白衣男子手中的折扇一开，几步瞬移到柳璟舒的身前，道：“你自己心里明白，还用倾亦告知？”
　　柳璟舒手袖一扬，微微低怒，“我不信，他不会死。”
　　倾亦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收紧，哈哈大笑。
　　“柳璟舒，你是把师兄想成不死之身了？”
　　“师兄也是凡人，他是会伤的，他会死的。”
　　倾亦的声音有些嗔怒，对着柳璟舒重复好几次。
　　柳璟舒被水浸湿的衣服，还在不断滴水，他退后了几步。
　　对呀，他不是神，他是会伤的，他也是会死的。
　　他曾经还梦想着，等哪一天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就去江湖找他，可是现在……
　　抬眸间，眼中仅剩的一抹暗淡光已消失了，脸上覆着一层死灰。
　　“那他在哪里？”
　　倾亦声音也是有些悲伤道：“凉沁亭，那里开满桃花。”
　　“师兄最喜欢了。”
　　过了许久，柳璟舒地上的靴子还没有穿上，月光下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慢慢离去。
　　“我想求你一件事。”
　　身后的倾亦，似是想了许久，才开口道。
　　柳璟舒停下了脚步，但没有转身。
　　倾亦又道：“我想见一见小和尚。”
　　“我好久没有见他了。”
　　想起那个终日在寺庙里吃斋念佛的人，虽然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人终究是有私心的，他此次来找柳璟舒，并不只是希望能见他一面，而是希望能够救出他。
　　他虽然不太了解柳璟舒，但是只要他开口，此人便会明白他的所思所想，就不必劫狱了。
　　闻着，柳璟舒依旧没有说一句话，而是提着沉重的步伐继续走着。
　　声音有些飘忽道：“明日太昌寺找他。”
　　身后站着的倾亦看着那徒步离开的人，身影在月光下形成一抹孤独的残影，慢慢地消失不见。
　　随后一袭白衣也消失在了暗淡的月光下，淡漠的背影如月光般清冷，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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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明朝二年，祭明皇帝治理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扫清了周边虎视眈眈的匈奴。
　　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年轻的祭明皇帝成了人尽皆知的明君。
　　也就在这一年里，宫中传出皇帝柳璟舒病危的消息，祭明皇帝传位于储君李衡，传位后，祭明皇帝柳璟舒于当年的秋天病薨。
　　那一年的八月份天降大雨，普天同悲，万民同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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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奈何桥旁。
柳璟舒遇见墨云泽。
墨云泽:璟舒，你怎么也来了？
柳璟舒:来找你这个抛妻弃妻的人。
墨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