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世主》深深寒

5、第 5 章

　　杨捷决定爬到机械钟上看看。
　　连他和范无救都要联手才能制服的巨烿，到底因为什么会受伤。
　　徐沧的那本《古海志》里有关巨烿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对于杨捷来说，这就像一个没有指引的难度五颗星的任务。
　　偏偏身边的NPC也一问三不知，杨捷觉得，范无救可能真不知道，但徐沧就是故意要给他增加难度。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杨捷看着徐沧那边发来的“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能”心里就火大，NPC靠不住，杨捷只能自己上。
　　杨捷推开紧锁的天窗，来到钟楼上方机械钟周围窄小的维修平台。
　　钟楼很高，但是杨捷相信，不管是范无救还是徐沧，都不会让他轻易掉下去摔死的。
　　机械钟就在他脚下转着，细细听还能听见齿轮转动的悉悉索索。
　　杨捷的手黑黑红红的脏着，此刻也顾不上干净了，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就上手去摸，除了一手一手的灰，和巨烿滴落的血迹，杨捷没什么收获。
　　范无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出神，此刻一边留意杨捷的动作，一边伸手摩挲着铩虎镰。
　　“回去吧。”杨捷取出个小瓶子，装了黑灰和还未凝固的部分巨烿血液递给老范，要他带回去给徐沧。
　　这是没有线索的谜题，杨捷觉得很费脑子。
　　既然别人能耍赖，他也要不讲理一次——要是老怪物不说出些别的什么，杨捷就不查了。

　　范无救又要开着他拉风的跑车回去了，杨捷拒绝了他载自己一程的提议，光是去想如何向曹志远解释老范的骚包造型就让他头疼。
　　古海市依山傍水，即便是盛夏里，傍晚微风拂过也有些凉意。
　　世纪广场的前面有小孩子的轮滑班在户外授课，杨捷从旁边路过的时候，带队的老师正领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做准备活动。
　　杨捷想起自己小时候和人结伴来玩，跑到步行街租两块钱一小时的笨重双排轮滑鞋，鞋子有些大，杨捷要把鞋带绑的很紧才将将能走，滑动的时候也要格外小心才能不摔倒。
　　但是他就是很开心，跟着大家一起围着钟楼绕圈子滑。
　　杨捷的技术并不好，每次都落在最后面，有个小个子姑娘也不会，总是和他一起慢慢滑，两个人滑的都不快，其中一个摔倒了，另一个就叉腰哈哈大笑。
　　时过境迁十几年，杨捷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了。
　　并没有谁和她约好，但总是大家一起玩的时候，小姑娘就出现了。
　　所以杨捷以为，小姑娘的家可能就在附近。
　　那天玩火的那堆小孩里也有个小姑娘，今天和他说话的小孩里也有个小姑娘。
　　来来往往的人匆匆忙忙，只有一个小姑娘一直在附近玩耍，有时和人滑冰，有时和人玩火，有时追着同伴跑来跑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杨捷记忆里的面孔突然清晰，隔着十几年岁月，和现在正跟在老师后面做基础练习的小姑娘重叠起来，和玩火的小姑娘，追逐的小姑娘重叠起来。
　　在杨捷不知道的岁月里，小姑娘也许早就被困在这里，小小的身影在一堆又一堆玩耍的孩子里穿梭，却没有人会刻意记住她。
　　杨捷奔向她，把她从人群里拽出来，却没有人注意她。
　　带队的老师领着小孩子慢慢往远处滑，小姑娘抬头顶着杨捷。
　　“大哥哥，你弄疼我了，我没有玩火，我很乖！”小姑娘气呼呼的，想挣脱杨捷的手跟上同伴的脚步。
　　但是杨捷到底还是有力量上的优势，她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挣脱，干脆坐在地上哭起来。
　　周围路过的人都好似没有看见这一幕一样，偶尔有人朝蹲着的杨捷投来异样的眼光，但看完以后该干什么依旧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杨捷蹲下来，看着眼前哭闹的小女孩，并不哄她，只是一直追问她的名字。
　　杨捷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了。
　　“我，我，我叫夏夏。”小女孩好像并不明白为什么上次遇见还和声和气的大哥哥，此刻突然变了脸，她害怕着，一边抽泣一边回答。
　　原来，和自己一起滑冰的小伙伴，叫做夏夏。
　　夏天的夏。
　　广场的夏天，属于滑冰的少年们。
　　夏夏的每一天，都属于这个广场。

　　范无救已经走了，杨捷看着眼前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小姑娘，不知所措。
　　他还是决定把夏夏带回去，带到老怪物面前，要他一个解释。
　　可是任他怎么努力，一踏出广场周围的街道，夏夏就会返回到钟楼下面。
　　杨捷只能自己离开了。
　　他回望着跟上轮滑班脚步的夏夏，努力把她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杨捷要救她，他怕自己离远了就不记得夏夏的样子了，就像他不记得十几年前玩伴的脸。
　　他回到旅馆，曹志远正抱着新手机打游戏，全然不记得几天前被老虎追着跑的事情。
　　杨捷感觉有点孤独，是不是神话里的英雄都像他一样孤独。
　　但英雄们没有被用论文要挟，杨捷是被徐沧拖进局里的普通人。
　　杨捷看着手机上的通讯软件上那个蓝色的头像和旁边的【SEA】，决定打电话问清楚。
　　徐沧收拾东西正要下班，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杨捷打来的，想也不想就挂了。
　　杨捷气闷，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发过去。

　　【JIE】：只有我问你才会说吗？
　　【JIE】：你就不能主动透露点别的什么吗？就算增加游戏难度也不是你这么搞的吧？
　　【JIE】：你是不是就想玩死我？

　　杨捷出了气，等了半天也等不来徐沧的回复，索性不看手机，又丢下玩游戏的小曹。溜达着出了门。
　　他心里想着夏夏，脚下不由自主地又走回了广场。
　　轮滑班已经下课了，天黑下来，广场里只剩下跳广场舞的阿姨们，还有跟着大人出来玩的小小朋友。
　　现在和夏夏年龄相仿的孩子，这个时候大多都在家里看电视做作业，没有谁会跑出来在广场上疯闹。
　　于是杨捷一眼就看见孤独地站在喷泉旁的小姑娘夏夏。
　　“我陪你玩好不好？”杨捷不知道夏夏为什么被困在这里，但他就是想陪陪她，在别人不知道的日子里孤独了很久的没人记得的小姑娘。
　　小孩子不记仇，夏夏也早就忘了下午的不愉快，高兴地点点头。
　　杨捷替她绑好脚上的轮滑鞋，牵着她的手慢慢走。
　　记忆里十几年前的小姑娘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两个人搀扶着一起走，摔倒了互相嘲笑，笑完了拉起来继续滑。
　　杨捷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了。
　　“你记不记得我？”杨捷问小心翼翼滑着的夏夏。
　　“记得，你是教我不要玩火的大哥哥，是听我说话的大哥哥。”夏夏不记仇，也没有把下午杨捷弄哭她的事拿出来说。
　　但是杨捷较真起来。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子认真看着夏夏的脸：“不对，夏夏，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我叫杨捷！”
　　我叫杨捷，和你一起摔倒又站起来的杨捷。
　　夏夏的笑容僵住了，好像是在脑中努力搜寻着这个名字。
　　她的五官突然扭曲起来，仰天大叫了一声。
　　杨捷没料到自己这一问竟然让夏夏变成这样。
　　“夏夏！夏夏！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杨捷大喊着她的名字，着想要阻止眼前神情痛苦的女孩的几乎可以称为嘶吼的叫喊。
　　旁边人听见了杨捷的声音，像看怪人一样看着他。
　　杨捷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想拉着夏夏到无人的地方。
　　他走着走着，手中与他对抗的力量却越来越轻了。
　　再扭头看去，哪儿还有夏夏，七八岁的小姑娘变成了浑身着火的怪物。
　　怪物挣脱杨捷的手，向空中一跃，振翅高飞，便是杨捷在《古海志》里瞥见的巨烿真正的模样。

　　夏夏化成的巨烿朝钟楼顶部飞去，燃着火围着钟楼打旋儿，好似还是从前穿着轮滑鞋和杨捷追逐的样子。
　　人们看不见巨烿，但巨烿引的火却会真实的摧毁周围的事物。
　　巨烿掠羽过的喷泉，此刻滚烫沸腾着，树上落下的枯枝也燃起来，有人慌忙地拿着灭火器救急。
　　钟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了，一旦被烧毁后倒下，后果不堪设想。
　　杨捷顾不得其他，他必须冲上去，救下钟楼，救下夏夏。
　　没有范无救的帮助，没了开门的钥匙，杨捷只能用蛮力击毁落锁的小门，冲到钟楼上面去。
　　杨捷站在机械钟周围的平台上，拼命让自己保持平衡，还要从这努力里抽出精神仰头看着天上盘旋的大鸟。
　　巨烿羽翼上的星点火苗落在地上，就是一簇引起慌乱的火花。
　　底下的人忙着救火，哪儿还顾得上站在钟楼顶端高声呼叫的杨捷。
　　面对黑翼刃羽的异化巨烿，杨捷可以毫不留情地和老范一起灭口，但现在眼前的巨烿，分明是夏夏所变。
　　她只是一个被困在广场里的小女孩而已。
　　大鸟并不理会杨捷的呼喊，还顾自振翅飞着，渐有朝钟楼撞来的趋势。
　　它飞得近的时候，杨捷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温度，还带着小姑娘掌心的温度，并没有像火那样的灼烫。
　　杨捷伸出手，想去触摸一掠而过的巨烿羽翼，努力安抚夏夏。
　　而巨烿振翅却引来一阵风，风把摇摇晃晃的杨捷吹得脚下彻底不稳。

　　从高高的钟楼上跌落下来的时候，杨捷并不害怕。
　　既然自己是游戏的主角，主角才不会轻易死掉。
　　想到这里，杨捷闭上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老怪物要登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