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世主》深深寒

40、第 40 章

　　杨捷上次见判官的时候，还拎着板砖。
　　判官也是一身年代十足的打扮，贴着两撇小胡子，古怪招笑。
　　杨捷只是远远在座位上看了一眼，就看见范无救跟着判官离开了，对于那人的真实长相并没有看太清。
　　但杨捷几乎可以确定，坐在兴弘的大厅里待客沙发上的那个中年人就是判官。
　　他是用闻的。
　　范无救说，从黄泉海出来的东西，无论到了哪儿，身上都会沾染着让人绝望的阴暗潮湿的味道。
　　老范如此，孟婆如此，判官亦如此，且更甚。
　　判官是最早在地府主持工作的一批鬼差，范无救还在逃学、孟婆还没出生的时候，判官就在黄泉海操劳了。
　　他就算不务正业也应该是在蹦迪，怎么会在大白天里出现在兴弘的大厅里？

　　“是杨捷吧？”
　　杨捷正在愣神，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识握拳戒备，转身却看见一个未曾谋面工装女人，杨捷拳头不松，先点了点头。
　　“我是王珊珊，负责和你对接，跟我来吧！”
　　杨捷听见这个名字，将眼前的中年女人和聊天软件上和他联系的那个头像是个五岁孩子抱着娃娃的人对上号，是兴弘煤业技术部的王珊珊。
　　“王老师好，我是杨捷，叫我小杨就行！”
　　“别别别，我可不是什么老师。”
　　“您和我们老师一样都是带我们学东西的人，理应叫老师的。”
　　王珊珊和杨捷碰上面，客气寒暄几句后，带着他进门乘电梯上楼。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杨捷看见坐在大厅沙发里看宣传册的判官嘴角溢出几不可见的微笑。
　　王珊珊看小杨刚刚一脸疑惑地盯着大厅里的人，主动开口解释：“那是我们老总的朋友，偶尔会在楼下等他……”
　　杨捷意识到自己的下意识的警惕行为露出来被人察觉到了，也知道王珊珊不像是知情人，于是扯起谎话掩饰起自己的异常来：“这样啊，我就是看他有点眼熟，说不定在学校见过，兴许是认错了。”
　　电梯闪烁的红字显示到“7”，杨捷跟着王珊珊到了技术部所在的楼层。
　　杨捷头一回踏足这样的技术部门，不敢多说多动，只好跟在王珊珊身后听着她介绍着公司的一切。
　　好在王珊珊是个多言的人，两人一路说着交流着也就没那么尴尬。
　　这一趟，杨捷只是来了解情况的，一路上走走记记，等着回学校向叶清溪汇报，只问和项目有关的事，譬如立项资金一类的一句未提。
　　他知道，那是兴弘的管理层和叶清溪还有学校要谈的东西，不归他管。
　　杨捷跟着王珊珊花了半个上午了解了兴弘和项目的基本情况，临到中午眼看就要用中午饭了，杨捷赶紧辞行。
　　“小杨留下来尝尝我们的饭菜吧！”
　　王珊珊极力挽留杨捷留下吃饭，可杨捷一心记挂着老怪物出发前说的“结束了我去接你，今天想喝蘑菇汤”，算着现在出门回家正好赶上做饭时候，急急忙忙辞别进了电梯。

　　杨捷心中有事行色匆匆，按下一楼的按键，这才发现电梯里还有人在等他。
　　“山君好久不见。”
　　是判官。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咒，每一个心怀鬼胎的人见到杨捷，几乎都是这么一句。
　　杨捷知道判官心里打着小算盘，不然也不会一大早蹲在兴弘大厅里等他。
　　“最好别见，我还没死呢，怎么你们地府的公务员一个两个的上赶着来收我的魂儿吗？”
　　判官面色上恭敬有加，笑起来却让杨捷心里惊悸：“山君说笑了。”
　　他笑起来额头上就会显现出沟壑纵横来，嘴角上扬到一个人类无法到达的高度。
　　是了，他本就不是人类。
　　想起老怪物说的，如今的地府是他在山君入轮回后亲手收拾出来的模样，杨捷就好奇：徐沧的审美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人来当判官的？
　　谢必安和孟婆都是顶好的美人皮囊，就连范无救除了烧包一点外，也是俊朗的模样。
　　其实判官不笑的时候也是正常的，可他偏偏要笑，逢人便露出笑脸，假笑堆脸。
　　杨捷转过半个身子，努力不去看他扭曲的脸：“有事快说，赶着回家做饭。”
　　电梯已经下到了五层，门开了，外面站着十几个等电梯吃饭的员工，却没有一个人进来，好像大家都没看见这趟电梯一般。
　　是判官动了手脚。
　　“还未恭喜山水二圣终成眷属，小人改日一定登府相贺。”他一边说又作起揖来，好像是真心在恭喜新人一般。
　　杨捷从心底里翻出来厌恶：“不必了，你不上门，就是对我和水君大人最大的庆贺。”
　　他时至今日还不明白入轮回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此除了在徐沧面前，其他时候也不敢当着别人的面贸然认下山君的名号，更别提地府这群老狐狸了。
　　说起地府，范无救已经多日未归。
　　当初在章尾，明明是老范追着判官出了门，后来杨捷一心思美人，想着老范就算去了老地盘也不会被人为难，就匆匆一人回来和徐沧见面。
　　已是半月有余，老范还没回来，判官先找上了门，说此间诸事无鬼杨捷是不信的，何况他还是在人类的地盘主动找上门来的。
　　杨捷说完话就不再搭理他，可电梯的下落速度仿佛越来越慢，几乎是用磨蹭的速度往下挪。
　　杨捷有些心烦，这个点徐沧想是早就到了门前来接他，再不下去，那人伫立的长身止不住又惹起什么围观的风浪。
　　他这边想着，耳边好像真的听见了徐沧的声音。
　　“不急，引他说下去。”
　　杨捷环望，电梯里还是只有判官和他两个人，但老怪物的声音分明就在耳边。
　　听到声音，杨捷忽然心安下来，他能不紧不慢传音给自己，那说明如今形势是暂时安全的。
　　杨捷装出不耐烦来，又重复了方才的一句话：“有事快说。”
　　判官显然神通远不如老怪物，并没有发现什么形势变化，从方才杨捷揶揄他的话里缓过神来，说起正事。
　　“山君不担心无常大人吗？”
　　废话，当然担心，但杨捷早已学会和地府这类人周旋打太极的功夫，他不说正事，杨捷也不着急发话给人留话柄。
　　“哦？你说哪个无常大人？无妄城里那个自然不用我费心，至于老范，死不了就行。”
　　杨捷整一整衣襟，好似一点都不担心的模样。
　　判官显然没想到杨捷跟着两个老狐狸学出来小狐狸的做派，做事说话滴水不漏。
　　“可是无常大人很担心山君。”
　　指望谢必安担心杨捷基本没什么可能，老范倒是会担心杨捷，不过担心的是小杨会不会被老怪物吃了，至于杨捷的安全，只要徐沧还在一天，就没有人能在水君眼跟前伤害他。
　　这个道理杨捷懂，范无救自然也懂。
　　范无救这不过又是一个引他去什么地方的缓兵之计。
　　“要是相邀我去地府，烦请判官大人下回差人送名帖来，我好安排安排档期，要是有别的什么事，尤其是关于你和兴弘的关联处，我劝你还是趁早自己交代。”
　　说他出现在兴弘中间还没鬼，杨捷是不信的。
　　判官也不知是打的什么注意，说起兴弘支支吾吾起来：“只是一位朋友，一位旧友。”
　　“我怎么不知道，鬼差能和人攀上朋友了？判官大人别不是借着人间的力量在做什么不可见人的鬼事吧？”杨捷和范无救学来的以不变应万变咄咄逼问之法稍见成效，下一步要来的，便是损人和激怒之法。
　　“山君和范无救不也是朋友吗？”判官问而不答，反倒印证了杨捷心里的想法——这老东西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杨捷听见他反问，顺着就思考下去。
　　是朋友吗？杨捷忽而笑了。
　　他和范无救的关系若是简单“朋友”两个字能概括，那他和老怪物也就只能称得上是合敔口中的“好兄弟”了。
　　谁让他是老大呢！
　　既然做人老大，总要有个照拂的样子：“你若是见了老范，替我嘱咐他一句早日回家吃饭。走了，还有人在等我，不和你磨蹭了。”
　　杨捷闭目，破了判官下于电梯间中的结界。
　　饭点占着别人上下进出的电梯，确实不太好。
　　电梯终于下到了一楼，门一开，对面站着的就是看热闹的老神仙。
　　判官哑然，自己的目的没达成，反倒心思被人探听了七八分。

　　杨捷出了电梯，和徐沧站在一起。
　　可老怪物却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反而一直盯着判官看，一字一句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传话：“别打弥弥树的主意。”
　　杨捷如今身无旁物，和地府的纠缠也就只剩上神时期就养成的一棵象征着轮回的弥弥树。
　　判官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言而喻，但远不只如此，他还掺和到人间的事情中来了。
　　杨捷扯一扯徐沧，示意他无需多言，吃饭要紧。
　　二人走之前，杨捷最后扔出来一句话，莫名其妙又吓了判官一跳。
　　“我警告你，若是打的是兴弘的主意，最后害的我科研项目失败毕不了业，今年也可以改叫判官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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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判官元年，会有人懂这个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