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世主》深深寒

37、第 37 章

　　老怪物的确很老，混沌初开，天地分明的时候就有了海。
　　徐沧与天同寿，孤独了几万年。
　　日月轮换，沧海桑田，海面朝退夕涨，露出一半陆地。
　　陆上高山连绵处的尽头，忽有一日走出个和徐沧差不多身形的俊朗青年。
　　青年跋山而来，取了临近海边的一座山的名字化为己用。
　　徐沧记得，那山名为他所取，唤作竭石。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海洋和陆地还没那么热闹的时候，沧和竭两尊老神仙就这样相顾无言着。
　　沧海水君常常在安睡，眠于风浪之上，卧于云海之间。
　　但怪力青年竭石山君却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他推一推山上的石头，晃荡出个猴子，扭一扭天边一缕霞光，化出个火翅大鸟，哼出一段歌谣，造出个善音律的灵龙，再在山林里一捞，抱出来个贪吃护食的大老虎。
　　无私的山君赐予每个生灵姓名。
　　长竛、巨烿、合敔、少陉……
　　山君博爱众生，独独不喜欢水君。
　　因为水君不许他到海里发挥，每当怪力青年靠近海边，沧海水君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防止他捣乱。
　　徐沧喜爱安静，在他的庇护下，海里万年如一的安宁，远不如陆地上那么热闹，直到有一日沧海水君浅眠之时，怪力神君竭从岸上抓了一把沙子越过徐沧撒向海面，海里才算有了动静。
　　水君发现的时候，水里早有了一尾尾游荡的小鱼，一丛丛摇晃的海草，和一个个趴着耳朵听悄悄话的海螺。
　　沧海水君一时气急，差点和竭石山君打起来引起这新生世界的第一回大浩劫。
　　好在水君气度非凡，山君偶尔也是个蔫巴青年。
　　竭石山君胡闹累了也躺下睡觉，睡也不睡的安稳，要砍树伐木给自己搭一个遮风挡雨的屋子，再凿出个石台供自己晒太阳，摆上搜索来的各色稀奇玩意儿，把小小的一个山头上塞得满满当当。
　　沧海水君像看傻子一样在天上看戏，却被山巅那人一把拉下云端。
　　“睡。”
　　上古二圣第一次交流只有短短的一个字，山君拍拍自己身边，招呼水君一齐躺下。

　　“你没在骗我吧？这开天辟地时候的故事，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这已经是第三个版本了。”
　　杨捷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场景。
　　徐沧一向话少，半辈子的话都说在了床上，这会儿饭饱了又懒得讲故事，便和杨捷两个人坐在客厅里挥一挥手把周围变回回忆里的样子。
　　两个老神仙，第一次开口交流不是为苍生，只是其中一个想招呼另一个一起躺在石板上晒太阳。
　　说来多巧合，山君和水君的纠缠，杨捷和徐沧滚到一起，不过也都是这么一个“睡”字。
　　邀君同眠。
　　杨捷虽然还没完全搞明白自己和这山神的渊源，却已经开始认可了竭石山君的行事风格。
　　遇到美人，勇敢睡之。
　　被他睡了的美人在一旁点点头：“这回没有，你以前确实这么混蛋。”
　　杨捷心想，的确混蛋，话都没说清就上去啃了。
　　杨捷决定把话说清了。
　　在知道自己和山神有什么关系之前，作为普通青年杨捷，认认真真告个白。
　　可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想着混蛋事的缘故，这告白话说出口就变了味，又成了一句问话。
　　“那你是什么时候想睡我的？”
　　方才问的是什么时候喜欢，老神仙一挥手给他看了上古世界，意思是早惦记上了竭石山君。
　　杨捷心里是有些不爽的，他想问徐老怪物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结果老怪物这个回答，显然没把杨捷和山神分开来，八成是当做什么转世替身一类的。
　　总不能那时候就睡了吧？
　　想着徐沧熟练吃干抹净的样子，杨捷心里的醋泡泡咕嘟出来，酸着自己。

　　浟湙潋滟，浮天无岸。
　　老怪物一挥手，竟是杨捷梦见自己调戏青衫美人的那个海岸。
　　杨捷有些心虚，难不成自己梦里做了什么也都叫人摸得门儿清了吗？
　　但随后杨捷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他在这里看见的是穿着现代装的自己，不是那梦里轻薄美人的装扮。
　　看着那个“自己”和徐沧交起手来，杨捷才想起这是什么时候的场景。
　　那是陪老范从无恙城的梦魇里脱身出来以后，老范去了章尾出差，杨捷硬着头皮在地下室听徐沧教诲“张弛有度，有出有收”的时候。
　　这和他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捷一直看到自己洋洋得意地撕扯着风向徐沧邀宠的傻狗模样，也没搞清楚个中门路。
　　但他看着幻象里的徐沧脸颊上一点红晕，那会儿只觉得是徐老怪物上了年纪动手以后出虚汗热的。
　　但他昨天刚身体力行地领略了徐老怪物到底上没上年纪，也搞清楚了徐老怪物到底会不会出汗。
　　那么这不可思议的潮红，是害羞。
　　徐沧附耳过来，三两句讲明白杨捷当时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杨捷的脸红到把头埋下去不敢抬起来。
　　老怪物这沉浸式的讲述方法收获了意料之中的结果，徐沧本人很是得意。
　　“那个时候就忍不住了，如果不是怕吓到你……”
　　杨捷伸手捂着他的嘴，他不想知道“如果不是怕吓到你”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所以算是自己先招惹的老神仙。
　　徐沧想睡的是杨捷，不是竭石山君，小杨心里宽慰起来，便算老怪物过了这一轮的拷问，想接着刚刚的山神话题问下去，谁知老怪物却上了头，久违的多言起来。
　　不光多言，又是一挥袖重现了杨捷醉酒说胡话的现场，
　　从“包养”到“怎么不开车”，从“买豪车”到在老怪物耳边吹风。
　　然后是一句“小爷想睡你”。
　　徐沧看着酒醉以后多话的小孩，很是感慨：“那天我去接你，你话多起来真的很烦人，我就想去堵你的嘴，可惜你当时喝醉了……”
　　他一脸的惋惜，好像错过了什么宝贝一样。
　　杨捷在扑面而来的害羞里终于品出个门道：捂着他的嘴，不如制住他的手。
　　这人太喜欢情景再现，杨捷怕再放任下去，徐沧重现的就是昨夜红叶苑小别墅里的风雨交加。

　　杨捷伸手，和徐沧十指相扣。
　　他不喜欢这样，一是因为这个手势让他想起什么在床上不可描述的姿势，二是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小，在徐沧手里握着像个小媳妇儿，没有男子汉气概。
　　但他却这么做了，为了停下徐沧情景再现的兴头。
　　徐沧被他久违的温情弄得也情动起来，手上不动，直起身子，轻轻在杨捷额头献上神的一个吻。
　　“从头到尾，想睡的就只是你。”
　　杨捷从没想过酒醉的一句胡话，成了二人此后最绵长的情话，或许是得益于老怪物的反复念想和常常实践。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杨捷知道再说下去，八成就是山神的前世今生，但他有种预感，徐沧不会说实话。
　　徐沧不知他要说什么，并不言语动作，只用一双含情目看着小杨，示意他说下去。
　　“以后我若是再问你什么话，你若是不肯说就不说，可不可以别在扯谎了？我论文都写不完，一天天地要在你的谎言里分辨是非，还要抽出功夫去应付不知从哪儿的人啊鬼啊神啊，哪儿有时间想你……”
　　杨捷说的很认真。
　　他真是这么想的，既然听不见真话，那也不想听假话。就像他在“尝一口”的地下和孟婆说的那样。
　　干脆不听好了，抽出些功夫还能多看两眼美人。
　　徐沧听了他这一通论文和人鬼神怪的解释，脸色忽然深沉起来，沉默许久，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和人相扣的大手使了使劲，捏了捏杨捷的手。
　　“好。”再开口，竟然已经哑了声音。
　　人间最贵是真诚，杨捷捧着一颗心，在很多事情还没搞清楚的情况下，想和徐沧这老神仙认认真真地谈恋爱。
　　徐沧一个“好”字，以山河万里、星月千古，轻轻接下了这颗真心。
　　徐沧认真的时候很迷人，昨夜散出来的长发还在，垂在他新换的浅色衬衫上，很有些斯文败类的模样。
　　杨捷伸手，玩着他的一缕发丝，心里想着怪不得山神能干出来让合敔唱歌博美人一笑的荒唐事。
　　“你先不要说，让我猜一猜，是不是山神牺牲自我拯救世界的大灾难去了，而后才转世有了我？”
　　杨捷手里捋着徐沧柔顺的长发，按照自己往常看过的热血漫去推测，总不归是舍身成仁那个结局，可惜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大浩劫，直觉却告诉他，他第一次见范无救扮演的“徐沧”的时候，听见那句“我需要你”时，心里喷涌而出的震撼感，一定和那时候有关。
　　杨捷玩个头发也不老实，一会就捏着人的发尖去搔徐沧的耳朵，在撩拨此事上，他属于无师自通。
　　徐老怪物被这人的动作弄得心烦意乱，因为惦记着小孩一句“晚上回学校”，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好轻轻碰回那人作乱的一只爪子，揽一揽杨捷的肩膀，耐着心思解释。

　　“不是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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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给老怪物和小杨写好多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