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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这是哪里?”
      眨眼间天翻地覆,杨捷忽然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徐沧一手扯着他浮在半空,杨捷看见群山连绵,谷壑纵横,树木苍盛,百草丰茂。
      在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上,耸立着一块巨石。
      “长竛的梦里。”
      徐沧果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送了一个梦给长竛。
      在典礼上讲话的那个矮胖男人是在故意拖时间,他鼓动大家欢迎徐沧上去讲话,不过是想单独把杨捷困在座椅下面的小小梦阵里,徐沧一眼就看出是长竛蛊惑了人心,想故技重施。
      那猢狲是冲着杨捷来的。
      有徐沧在,他难以得逞,反把自己赔进了赖以为傲的梦境里。

      傲来山下有一个小村落,住着一户打猎为生的人家。
      那家人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伶俐聪颖,颇得人疼爱,但不知为什么,五岁了还不会说话。
      杨捷和徐沧隐去身形,站在这小小的院落外面,看着孤独的小姑娘坐在屋檐下晃着腿发呆。
      “那猢狲呢?”杨捷跟着徐沧入了长竛的梦,他不是第一次进别人的梦里,却是第一次进不是人的东西的梦里。
      “看下去。”徐沧没有回他,一双眼睛盯着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脖子里带着一串奇怪的兽牙项链,猎户人家里如此装扮不算奇怪,但小姑娘这项链中还坠着半截什么动物的角,杨捷从来没见过。
      在他思索的东西,小院的门吱呀地开了。
      “啊……啊!”乖巧的小丫头从板凳上站起来,叫着扑向门口进来之人的怀抱里。
      来人是这猎户人家的主人,小姑娘的父亲。
      “小豆子,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回来!”高大的猎户蹲下身子,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笼子。
      笼子里是一只小猴,抓着笼子边缘的细细爪子微微发抖。
      小姑娘看见小猴子高兴坏了,开心地拍起手来。
      “这小猴儿,是长竛?”杨捷在梦里观察半天,终于发现了可能是长竛的东西。
      徐沧点点头。
      “可是,它的第三只眼睛呢?”长竛的头上生有三目,而眼前这个小猴子眉眼之间完好无损,断没有第三只眼的影子。
      徐沧皱皱眉。
      这个梦是按照梦主人心底的念想造的,徐沧对梦阵没什么研究,方才只不过是暗中做了手脚,将这梦阵的效果完全还在了它的施术者身上罢了。
      换言之,进来之前,徐沧也不知道这猢狲的梦会是个什么模样,所以他也不清楚杨捷这个问题的答案。
      梦阵可生千百变化之梦。
      有的梦境是真实的映照,比如徐沧借机重览杨捷长大的二十年,有的梦境是心底念想的扭曲,比如范无救梦里的无恙城。
      长竛要给杨捷的是什么样的梦,他自己反噬到的就是同样的因果变化。
      杨捷看徐沧蹙眉又不言语,以为是自己疑问太多话太多惹了这人不悦,也就闭上嘴巴专心看,不再说话了。

      猎户提着笼子和叫小豆子的小姑娘走回了屋檐下,他从墙上拿下一根细铁链子,然后把长竛从笼子里拎出来在它脖子上绑上铁链子,把链子的另一头交到自己的女儿手里。
      小豆子一手牵着链子,链子另一头是惊恐万分的长竛。
      “啊……啊!”
      小豆子想牵着长竛到院子里去玩,但是小猴子却不肯挪动一步,她就把细铁链子放在地下,张开手要抱长竛。
      小猴子拼命挣扎,挣扎间爪子划伤了小姑娘的手。
      猎户看见了,顺手解下腰间的皮鞭,“啪”的朝长竛打下去。
      长竛还是执意不挪动一步,仿佛院落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猎户不讲道理,提溜着猴子就把它扔出去了。
      小豆子张开手跑向长竛,猎户走回屋里。
      小屋的门前码了一堆杂物,有些挡路,猎户踢了一脚给自己挪地方。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小豆子突然倒下,满地鲜血横流。
      杨捷看清楚了,有一只箭从猎户的脚底下射出,正中小豆子的胸膛。
      猎户随意踢开的那堆杂物里,有一只上了劲儿的机关箭,他一脚把自己的女儿踢上了死路。
      长竛冲过去,摇晃着小豆子的手臂,仰面哀嚎不止。

      “怎么回事!”
      杨捷话音刚落,地动山摇,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发现笼子、猴子和猎户都不见了。
      院子里又回到只有小豆子一个人状态。
      小姑娘又坐到屋檐下,晃荡着两条腿翘首以盼着她的爹爹回家。
      然后再一次院门被推开,长竛再一次被栓上铁链子,小姑娘再一次跑到院子中央。
      甚至方才院子里的鲜血还没完全消去,小姑娘又一次倒下了。
      杨捷看着小猴子、小豆子和猎户演这似乎永远循环不出来的悲剧。
      一直到第四次,被栓住的小猴子长竛咬向猎户的手。
      这回长竛没有被丢出去,可猎户吃痛甩了甩手,碰到了墙角的铁锹,小豆子再一次死于亲爹的误杀。
      长竛百般努力,小豆子都只有倒在血泊里一个结果。
      这是七苦梦阵,能将人困于其生命中最绝望最悲苦的一刻。
      长竛被自己的梦阵困住,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着小豆子的死去。
      徐沧眼底泛起难以言说的悲哀,倘若他发现不及时,那此刻经历失去的悲痛的便是杨捷,真有那个时候,徐沧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发疯。
      杨捷听着一遍又一遍的长竛的哀嚎,突然开始可怜起这个给他使了好几次绊子的猢狲。
      解梦之法在于不破不立,破了这鬼域迷梦赖以构成的那个念想,就想范无救需要砍了范无赦。
      小猴子也要把爪子伸向小豆子,才有出去的机会。
      “它会动手吗?”杨捷一边看一边发问。哪怕徐沧根本不会回答,他也止不住想问。
      徐沧说长竛是冲着他来的,那要是自己困在这七苦梦阵里,经历的生死失去的悲痛又会是什么呢?
      他突然想起徐沧的那个梦,梦里有老范和他,那徐沧的念想到底是什么,要是徐沧没有大神通,他会下得去手杀伐吗?
      杨捷心里其实有答案,徐沧这样的老怪物见惯生死,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不能砍不能杀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心里隐隐在期待着什么。
      “不会。”从刚刚一直没开口的徐沧,终于回答了徐沧。
      长竛确实不会。
      但是悲痛已经把它折磨的不成样子。
      它已经不再挣扎了,听话地任由猎户摆布,可小豆子却走不出那个注定悲剧的结局。

      即便看惯沧海桑田、冷淡如徐沧也看不下去了。
      长竛的神通不是他所赐,长竛是天生地长的灵石化身,山巅那块巨石便是它的本体,它是天地间除了徐沧和那个人以外最独特的存在,可以说只要它不想,就没有人能伤到它,那它又是怎么被猎户抓住的呢?
      徐沧心底的弦被隐隐的触动了,他也不知道在自己不在人间的这段日子里,长竛这独来独往的小猴子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但直觉告诉他,无论是这个梦还是长竛现在的这副样子,都是由这不断死去的小豆子引起。
      在天地万兽同游的时代,长竛是天生地长的神兽,无拘无束亦无碍。它所受到的最大的伤害便是偷吃的时候被少陉这护食的大猫咬伤了一条腿。
      那会儿,徐沧可怜它,也为着帮那人替少陉赔罪,从东海海底捞了个棍子予它为杖。
      后世传言,那个棍子还有个混名,唤作定海神针。
      长竛有了这根棍子的助力,得了徐沧所赐的山海滋养之助,没多久竟然化了形,青发乌瞳,也是个十五六岁的英姿焕发少年郎的模样。
      但徐沧上一次见长竛的时候,他已是白发苍苍的跛脚老人。
      天生地长的神物便应该像徐沧这样受天地滋养不老不死,长竛却老去了。
      哪怕是为了亿万年前少陉咬的那一口,徐沧也不忍再看下去。
      局里的人破局难,但旁观者心底澄明破局再容易不过,尤其是徐沧这样的大神通之人。
      徐沧挥一挥手,想替长竛收了这梦境,他有的是方法和这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猴子算总账。
      “你看那里!”
      可还没等徐沧动作,杨捷却发现,长竛的额头上眉目之间那原本有第三只眼睛的地方隐隐浮动着些黑色。
      那黑色流动着纠缠成一个十字,就好像是有人用笔在它额头画了一个叉。
      杨捷记起了钟楼上巨烿留下的黑灰,也是这样流动着。
      徐沧刚扬起的手又放下了。
      “是地府的手笔。”杨捷可能不认得,徐沧却是明白的,这世上喜欢用毛笔乱涂乱画的给人画叉号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无妄城?”杨捷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了。
      他知道的拿笔写写画画的便是无妄城那个破烂小铺子里的范无救的前同事谢必安了。
      “是。”徐沧点点头。
      杨捷这会才终于想起来老范对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赶紧补上一句:“是缚灵索……老范不是故意带我下去的,我们也是……”
      “我早已知晓。”徐沧没功夫听杨捷解释,打断了他替范无救的辩驳。
      远在章尾的范无救突然打了个喷嚏,可怜他还不明白古海市那一尊神仙心里又打起了什么主意。

  • 作者有话要说:  范无救:隐隐感觉后背发凉,是不是有人说我了!!!
    杨捷: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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