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思否梦否》桑郎酒

60、第五十九章

　　苏珏想起了那日谢瑶曾提到过那个小厮是去带秦霜回来的时候被秦毅年带回来的，这么想的话，秦霜与那小厮有联系也不算奇怪。在白云寺那次秦霜向她透露过，她的母亲在她五岁的时候带她离开过秦府，她是七岁的时候被带回来的。她的母亲是在那一年被秦潇杀了的，她也是在同一年被秦潇逼着吞下了蛊虫。想来那年发生的事情应该不止如此，否则秦毅年没有办法将那个小厮一起带回来。

　　苏珏想了下，还是犹豫着开口问道：“你方便跟我说一下你被带回来的那年发生了什么吗？”

　　秦霜本也想好苏珏想知道什么就告诉她什么，所以听苏珏这么问她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我在五岁的时候被带回了我娘的娘家，那个地方是个像山谷一样的地方，她们称那里为天谷，而她是谷主的女儿。那个地方位于祁渊国、白玉国、安腾国以及西域银白部落的临界点。要进入那个山谷需要穿过一片树林，树林中有一道瀑布，入口就藏在那瀑布之后。而因为形成山谷的几座大山都很高，从谷底望不到顶，从山顶看不到底，所以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更像个世外桃源，这么多年来，我也就生活在天谷中的那两年过得最开心，最无忧无虑。你说的那个小厮叫和洛，他是我姨母的儿子，只比我大了一岁，我那两年天天都是和他玩在一起。”

　　秦霜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她想起了那时候宛如天上雄鹰般自由的和洛，又想到了现在面无表情，沉默寡言的和洛，心中突然有些酸涩。

　　秦霜眨了眨眼，将眼中的酸涩逼了回去，又继续说了下去：“在我七岁那年，我也不知道秦潇是怎么找到的天谷。那时只有他一个人进了天谷，所有人在看到这样一个外来者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他抓起来，等谷主发落。但是我和我娘都第一时间看到了他，我娘的第一个反应是向谷中的那些人道清秦潇是她的丈夫。因为我娘的身份，那些人也就没有做什么。后来我也不知道秦潇耍了什么诡计，他就在天谷留了下来。我本以为他会那样和我们一起永远在天谷住下来，但是在他住下的第十天，他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娘突然拉着和洛跑向了我，叫和洛带着我跑，跑出天谷，跑得越远越好。她在说话的时候我能听见不远处有呼喊声，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还不等我问清楚发生了什么，和洛拉着我就开始跑。但是我们毕竟只是两个孩子，没跑多久就碰到了从谷口进入的秦毅年。秦毅年看到我们之后吩咐手下将和洛拉走，而他则是牵着我往谷里走。”

　　秦霜说着全身开始发抖，苏珏看着秦霜的样子可以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越往里走看到的尸体越多，我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时我就吓得不敢往里走了，但是秦毅年硬拉着我往里面走。走到最后我看到了秦潇，他正拿着一把剑指着我娘，我娘当时手中好像还拿着一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只记得秦毅年笑着指着我娘对我说‘你看，爹要杀了你娘’。然后我就看到他们都转头看到了我，但是秦潇还是在我面前杀了我娘，夺走了她手中的东西。我在看到那一幕之后也晕了过去。我在醒来之后在一个院子里被关了三日，然后秦潇拿着一只恶心的虫子让我吃下去，我不肯吃，他直接塞进了我的嘴里。”

　　秦霜说着突然捂着嘴干呕了一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苏珏见状立马起身，走到了秦霜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秦霜的话，只是蹲了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一脸坚定地说：“你放心，秦潇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秦霜看着苏珏那坚定并且带着些许安抚的眼眸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从她被带回来那天起，她不是没有想过轻生，但是秦潇拿和洛威胁她，让她好好活着，否则他会让和洛陪葬。后来她也想通了，凭什么她这个受过伤害的人要去死，而秦潇这个无恶不作的人还能好好活着。所以她要努力活着，她要看着秦潇死去，她坚信，迟早有一天她能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府邸。她没想到希望这么快就来了，她知道苏珏所谋之事不一定能成，但是她还是要感谢老天让她遇见了苏珏，看到了希望。

　　苏珏见秦霜落泪便递给了她一个帕子，秦霜接过帕子后擦了下眼泪又继续说道：“我一直知道和洛和我一起被带了回来，也知道他成了秦毅年的小厮，但是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回来之后的第三个月。秦潇那时候一次又一次拿和洛威胁我，我就要求他让我见和洛，让我与和洛说说话，只要他答应，我就乖乖地在秦府住下。我见到和洛的时候他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我以为他会怪我，会恨我，因为如果不是因为我和我娘，天谷或许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但是他在听我向他道歉的时候终于肯说话了，他说他不怪我，错的是那些处心积虑屠杀了整个天谷的人。我问他为什么留下，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不会甘心成为秦毅年的小厮，但是他不肯说，所以我一直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会在秦府待了这么多年。直到前段时间因为你安排的那场戏，我才知道，他这么多年来秦毅年并不只是把他当成小厮。”

　　秦霜说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中的怒意好似一团烈火，目之所及之处皆会被燃烧殆尽。

　　苏珏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心中隐约有个猜测。恐怕能够让和洛甘心忍受这种屈辱在秦府生活这么多年的原因与秦霜当初选择活下来的原因一样，那就是秦毅年以秦霜要挟。秦霜当初为了和洛选择活下来是出于愧疚，她应该没想到一个不过才认识两年的表哥也愿意为了她做出相同的选择。

　　不过苏珏不打算告诉秦霜她的猜测，一来她这只是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的。二来，她不想秦霜因为这个更加愧疚。

　　苏珏走回自己原先的位置坐了下来，又看着秦霜问道：“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与这个和洛见上一面？我有些话想问他。”

　　在苏珏提到和洛的时候秦霜就大概猜出了她想要见和洛，所以她想了一瞬，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安排他和你见上一面。”

　　苏珏也点了点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安平郡主回到秦府之前见到他。”

　　秦霜隐约猜出了苏珏想要见和洛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她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点了下头，“我尽快。”

　　苏珏想要见和洛不仅仅是因为她想要和洛帮她。在听了秦霜说起天谷的事情的时候她突然有种预感，秦潇屠杀了整个天谷只怕是为了要谋划或者掩盖什么恐怖的事情，或许和洛知道些什么。

　　苏珏与秦霜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就离开了秦府，而在她从秦霜的院子拐去侧门的时候，有一个正向秦霜的院子走去的人看到了她在拐角处的背影。

　　秦毅白看着不远处的俏影皱着眉问身边的丫鬟：“那个人是谁？”

　　那丫鬟顺着秦毅白下巴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恭敬地答道：“那应该是苏府的小姐，今日二小姐邀了她入府做客。”

　　秦毅白不禁挑了下眉，“真是稀奇，二妹妹也有熟人了？”

　　那丫鬟只是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要知道，秦毅白今日才刚回府，但是在来秦霜的院子前他已经将那日寿宴上出过差错的下人都揪了出来。她不知道那批人被带去了哪里，但是她可以确定，她今后是别想再见到那些人了。

　　秦毅白踏进秦霜的院子时秦霜正靠着门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秀眉紧蹙，一脸愁容。

　　“二妹妹这是在想什么愁成这样？”

　　秦霜听到秦毅白的声音也回过了神，她看着向她走来的秦毅白有些惊喜，走下了台阶，一边走一边问道：“三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毅白在秦霜下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扶住了她，“小心点……我今日刚回来。”

　　秦霜站稳后朝秦毅白伸出了手，笑着看着他。

　　秦毅白有些无奈地拍了下她的手掌，说：“不用担心，我哪次出去回来没有带东西给你？这次从赫城带了几本好书，保证都是你没见过的孤本。”

　　“谢谢三哥。”

　　秦毅白看着秦霜弯起来的眼睛也笑了，他与秦霜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分辨得出，秦霜这是真的开心。

　　秦毅白是秦霜在秦府中唯一亲近的人，她离开秦府的时候才五岁，许多事情都记得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在她离开之前这个哥哥就经常出现在她们院子附近，她好像也和他说过话。但是真正与他亲近起来还是在她被带回来的半年后，秦毅白那年已经十三岁了，虽是府中不受宠的庶子，但是他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总算是在秦府中站住了脚，没有人敢轻视他。

　　那时秦霜刚回来，秦潇将她关在了她自己的院子里，谁都不准去探望。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但是半年后不知道秦毅白做了什么，在那之后的饭菜都是他亲自送过来的，而且一日三餐一餐都没落下过。而秦霜在那时讨厌秦府上下的所有人，所以对秦毅白也是十分冷漠。但是秦毅白对她却好像有怎么用都用不完的耐心，就算秦霜不理他，他还是坚持和她说话。他提起了她的娘亲，提起了她在秦府以前的事情，那些都是她不太记得的事情，所以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会听他说话的。听秦毅白提到以前在秦府的那些事好像也不完全是她印象中那么痛苦，她那永远有着愁容的母亲也会笑，嫡出的那几个哥哥姐姐虽然可怕但是因为秦毅白会在私底下和她偷偷说他们的坏话，所以他们变得也没有那么可怕。

　　渐渐地，秦霜自己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和秦毅白说话的。她只记得她第一次叫秦毅白‘三哥’是他从外面给她带了几本杂记的时候。从那以后秦毅白隔一段时间会给她带几本书回来，而且外面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他都会给她搜刮回来。只是没过几年她见到秦毅白的次数减少了，因为他外出地更加频繁，而且每一次都是两三个月。但是每一次他回来一定会来见她，送她礼物。他对她真的就像兄长一样，也是她在那些难熬的日子中唯一的依靠。

　　她问过为什么秦毅白会对她这么好，秦毅白只是笑着说：“那是因为我在将你们借给我的光还给你。”

　　秦霜不懂秦毅白的意思，但是也大概猜出了应该是他在小时候出过什么事情被她的母亲救了，所以将这份恩情记了下来，以这样的方式报恩。

　　秦毅白看着秦霜的笑容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消除了，他突然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个背影，又笑着问道：“刚才我看见一个姑娘从你的院子出去了，丫鬟说那是苏家的小姐，你什么时候和苏家小姐走得这么近了？”

　　秦霜听到秦毅白提起苏珏也不慌，只是微微笑了下，说：“我和她走得也不算近，只是之前家里在白云寺出了事情之后是她送我回府的，所以今日请她入府想要亲自谢谢她。你也知道的，我想出一趟门不容易，想谢她只能邀她过来，而不是我亲自去，也亏得她能理解，肯入府见我。”

　　秦毅白听出了秦霜语气中的失落，他有些心疼，摸了下她微微垂下的脑袋，说：“你放心，我这次办事还算顺利，到时候我会借这件事求父亲，让他放松对你的看管。”

　　秦霜听了又重新抬头看向秦毅白，眼眸亮得令人心疼，“真的吗？”但随即她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怕父亲会对你发火，反而还让你这段时间的辛苦付之东流。”

　　见秦霜能这样为他着想秦毅白感到欣慰，他笑了下，说：“这不用你担心了，如今父亲能依靠的只有我了，他不会像以前那般对我。”

　　秦毅白这么说突然点醒了秦霜，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对啊，现在为秦潇做事的都是秦毅白，所以如果要扳倒秦潇，岂不是代表她要与秦毅白作对。

　　秦霜虽是这么想，但是面上却仍旧是一副乖巧恬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