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高校级的诅咒师》午时三

16、粉色的小猫

　　仙台市的气候十分温凉湿润。与一年四季气候分明的东京相比，尽管这座城市的维度要更高一些，但它给人的体感却并未寒冷多少。

　　当千叶刃也走出仙台车站时，时间大约是晚上九点。

　　百货公司和商店在晚上七点左右就关门了，倒是车站下面的地下商场还没有打烊，不过也已经准备收摊。因为事情在夏油老师口中莫名地被渲染得很紧急，所以当时正神思恍惚的千叶一不留神就忘记吃晚饭并立刻就动身了——这导致他现在不得不在车站前的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廉价的饭团当晚餐。

　　和生活节奏紧张的东京不同，晚上九点的仙台市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至少，车站外面的那条路是这样的。

　　千叶刃也站在自动售卖机旁边，一边吃饭团一边抽空检查着这名教众发给他的信息。

　　在他乘坐新干线的一个小时里，这名少女（如果夏油杰说的是实话的话）给他来了一场数目多达上百条的信息大轰炸。不过仔细看完的话，就会意识到这些信息大多数语焉不详，或者干脆显而易见的毫无意义。

　　而且，诸如‘今天的晚餐是牛尾汤啊’或者‘看到了好漂亮的木人偶’这种看上去言之有物，然而让人疑心是不是发错了人，其实应该发给男友的信息也屡见不鲜……

　　“说真的，就算打开门的人忽然对我说她其实是一名想要替天行道的正义检察官，我也不会感到意外吧。”还没见到自己需要为之祓除诅咒的本人，千叶刃也对她的印象就已经down到了谷底。

　　这种厌恶感的根源是千叶刃也过于清晰的记忆力。

　　总地来说，在这方面，他的才能几乎可以达到‘即使目光的焦点没有落在上面，大脑却也能记得很清楚’的传说级地步——打个比方，如果有人手里有一本千叶刃也完全没有看过的书，而他在千叶刃也面前快速翻动一遍，那么千叶刃也就能基本上记清每一页的每一个字都分布在哪个位置。

　　……这也就是说，现在千叶刃也的大脑已经自动储存这一百多条无效信息的内容乃至顺序了。但，问题就是这个：谁会乐意记住这些宛如呓语般的东西呢？

　　[我快要到了]
　　在用微妙地有种恐吓感的冷淡语气发送了这样的话后，千叶刃也打算往那个地址前进了。但是在此之前，他首先偏离主线地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

　　……

　　“你的犯罪手法真是精神污染。别误会，我就是在说你。”

　　此刻，自动售卖机后面，一名行动畏缩的男子正拉着一个像是还在上小学的小男孩。他好像在向他说些什么——而小男孩则表达了明确拒绝的意思。

　　但这男人像没听见般，依旧死缠烂打地说个不停。

　　如果说是父子或者兄弟之间的拉拉扯扯，千叶刃也当然没有旁观的兴趣，但是这种情况很明显已经近似于犯罪。

　　作为个人兴趣即是闪耀犯罪的坏胚，犯罪行为在千叶刃也眼中是‘舞台演出’之流的存在，而去处理委托人的困扰则是不得不做的作业——

　　‘做作业时，注意力被路边演出吸引过去，实在是难免的事吧’。
　　理直气壮地这样想着。

　　然而……

　　“虽然的确没有抱有什么期待也就是了，不过本来就已经是毫无闪光点的犯罪，弄成这种连手法也这么烂的蠢样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吧？”
　　还没等这场‘演出’结束，千叶刃也就已经露出了嫌恶表情：“好可怕好可怕，感觉不通气的鼻子都能嗅到这种腐臭味！”

　　这话是在他看到那名男子伸手到口袋中取出一瓶诡异的药瓶时，实在忍无可忍，才这样说的——如果完全相信这句话就实在太天真了，很明显，千叶是刻意选中了这个让人尴尬的瞬间。

　　男人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惊慌失措地缩回手，似乎是想要把药瓶收回口袋。

　　然而，千叶刃也的速度要远比他更快；他戏谑地一笑，握住男子的手腕一扭，那枚药瓶立刻便掉在地上，里面的药物也撒了一地。

　　“喂，我说。想要犯罪的话，违逆规则的勇气或者精妙的作案手法总得有一样吧？”
　　并非反对犯罪，而更像是自己心爱的艺术被他人侮辱了的不快；总而言之这样的评价实在是古怪，又微妙地显得极度冷血。

　　不过，因为是千叶刃也，所以他正是笑着应该说出这种话的：“如果只有这种水平的话，就劳烦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啦……”

　　“你，你想干嘛？别来找我的麻烦！”
　　男人用外强中干的模样说着这样可笑的话：“年轻人，年轻人要知道进退，尊敬前辈！”

　　“哈？”
　　千叶刃也微微挑眉。

　　他只发出了这样一声近乎疑惑的短暂气音，而后便指上发力，生生错开了男子手腕上的筋骨——而在这家伙因痛苦惨叫出声前，其口齿便已被迫碾平。

　　因为千叶刃也在那一瞬间向前一步，把佝偻着侧站在那里的男人连头带人地整个儿碾在了墙上，然后抓着头发往下重重一擦——

　　他的动作十分熟练，仿佛已经提前在心里推演过几千遍似的。而结果也并不让人意外：
　　几乎是立刻，被从男人大半张脸颊上刮下来的血沫就为灰白单调的墙壁增添了漂亮的粉红。

　　那是车站的外墙。它由水泥构塑成的，十分粗糙。

　　‘如果人脸在上面蹭一下的话，会被划烂成漂亮的竖痕吧？’

　　实际上，刚刚看着这面墙的时候，千叶刃也就已经想要这样做了。

　　他的身体内部总是会自然地产生很多像是这样的、血腥类型的冲动欲望。当然，这种‘欲望’毫无疑问是让千叶刃也相当痛恨、没有闪光点的那种。

　　但千叶刃也本人完全拿自己的这种冲动没有办法。

　　【这是‘犯罪的并发症之一’。是那种和‘观察癖会烧空大脑’一样的事。】

　　【因为完全不可能放弃对‘犯罪’的爱好。所以忍受这种欲望无法实现所带来的痛苦，正是我为了‘永远闪耀地犯罪’这一目标，而在路途中必须进行的伟大修行。】

　　【绝对不能用这种毫无闪光点的冲动污染崇高的犯罪行为。因为那是对犯罪的背叛。因为只有在犯罪这件事上，要绝对挑剔，绝对庄重。】

　　一直以来这样想着。

　　故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千叶刃也的这种血腥冲动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实施对象，亦或是并非合适的时间，又或者没有值得欣赏的光芒，所以遗憾地难以实施。

　　“不过今天是幸运日呢。”
　　找到了合适的籍口，手边恰好有合适的‘材料’，就连时间也刚刚好。

　　【本来因为‘委托人’的原因大晚上来到仙台，是非常不开心的事来着。不过也正因为来了，所以收获了意料之外的惊喜……还不赖嘛？】
　　千叶刃也感觉自己的心情比起刚才变得愉悦多了。

　　因为这种好心情，他甚至乐意仁慈地与这个被他摁在墙上的烂人费点口舌。

　　“找你的麻烦……没天赋的蠢猪，我说你搞错了什么吧？”
　　#摁一下。

　　“因为墙面又脏又单调，看上去需要一点艺术涂鸦，像你这种就算到监狱进修十年出来也是废物的人，才有机会把脸贡献出来啊~”
　　#摁一下。

　　“哇哦，死鱼在动烂嘴巴欸！是有话想说吗？真的吗？竟然有什么话想说吗？超越蠢猪极限了，惊奇！啊……原来是要拿刀出来了，嘁。过时没新意的老动作，倒是更新换代一下嘛。”
　　#夺走了小刀，没兴趣地看了一眼，很快就随手丢到了一旁的垃圾堆里。
　　#摁一下

　　……
　　[怎么不说话了？出生的时候嘴唇没有学会蠕动吗？]
　　[嘴唇可是我个人感觉恢复速度最快的人体部位之一来着，如果坏死的话看来只能割掉了]

　　看上去纤瘦俊秀的少年此时正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脚底的某一处。他慢声细语地微笑着解释起来：[真难过，但污染世界谁也不想的……感谢的话就放在心中吧，用那双嘴唇吐出来都觉得好晦气]

　　……伴随着他此刻堪称愉悦欢快的声音响起的，是男人压低了声音的痛哭流涕，以及虚弱到了极致，几乎已经嘶哑的喉咙里吐出的求饶。
　　[对，对不起，饶了我，求求您原谅我这个渣滓！放我走吧，我马上就去自首]

　　【自动贩卖机后面，好危险。】

　　这样的刻板印象，以及眼前极富冲击力，堪称吊诡异常的情景，牢牢地印在了此时正陷入痴呆之中，不知所措的小学生■■■■的脑海里。

　　发生了什么
　　眼前在发生什么
　　我现在是应该报警吗

　　早樱发色的大眼睛幼童背着自己装满零食的小书包，已经难以运转的大脑一卡一卡地吐出这样的想法：
　　可是警察叔叔来了会抓谁

　　……
　　把想对小孩下药的烂人双手用胶带黏在一起，像是遛狗一样牵着准备离开时，千叶刃也发现那个小男孩还站在那里，睁着圆滚滚的大眼望著自己。

　　“你还没走啊。”
　　他有些奇怪，下意识地擦了一下自己脸颊：“上面应该没有血……这次很注意来着。”

　　不过如果看到了全程的话，即使没有血也已经足够可怖了。
　　这样想着。

　　但是千叶刃也意识到：小男孩似乎并非是被吓呆在这里的。即，他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决定留下来在这里的。

　　笨蛋吗？
　　他微微皱起眉来，学着夏油杰那种长辈式的语气告诫了一番：“如果以后在路上遇到奇怪的家伙找你讲话的话，不可以理他，也不要跟他到没人的地方去。”

　　“我是准备到这里打他的。”
　　小男孩一本正经、稚声稚气地分辨道：“因为，在外面打他，会被看见！”

　　“欸？”
　　千叶刃也的眼睛亮起来，毫不吝惜地夸奖了这个小男孩一句：“这个年纪就有掩盖证据的意识。很不错哦！”

　　他开始对这位很有天赋的小朋友感兴趣了。

　　一眼看上去，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大概只有八到九岁，应该还在读小学的年纪呢。

　　他有一头毛茸茸的粉樱色短发，以及一双大大的、圆圆的清澈眼睛；身上穿着嫩如鹅嘴的黄色连帽衫，用腰带系成紧绷着的蝴蝶结的运动短裤以及一双干净雪白的长筒袜。

　　……总而言之，虽然的确露出了令人遐想的、流畅漂亮的腿部线条，却还是因为一脸无知无畏式的天真无邪，使得即使情绪明摆着有点毛扎扎的紧张，也还是显得十分可爱。

　　【健康又活泼的小猫】
　　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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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祖传打码（bushi
本章的小刃：发现用长辈的语气告诫别人真的好爽。一下子就理解了夏油杰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