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84、外选（二十五）

　　在去怀德坊的路上，秦天荷收到了来自贺葵的传音：“天荷呀，郑家外选究竟玩的什么花样？你知道我的锦囊里是什么吗？半张绣帕！只有半张！上面的提示到一半就没有了。”

　　秦天荷很快回复道：“那你找找修行者中谁拿着另外半张绣帕呀。可以先问问崔珊珊、郑语梦他们。在赛前，郑家家主特意强调了不限方式。也就是说，修行者之间可以随意讨论，甚至互相帮助。若我没有猜错，这次的外选题目，应该需要合作完成。”

　　“合作？这倒是没想到。”传音符中，贺葵的声音扬了起来：“你能看透这一点，应该进行的很顺利吧？你在跟谁合作？是不是陆停云？”

　　秦天荷心虚的瞟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将传音符收回了袖中。

　　之前一心想着外选的内容，与陆停云搭档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贺葵一提醒，秦天荷忍不住想起陆家秘境中的拥抱和亲吻，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次之后，两人之间的窗户纸算是戳破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人不约而同的对周围的人隐瞒了双方的关系。明面上，他们仍是互相竞争的对手。秦天荷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爱恋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的人生目标，从来都不是相夫教子。

　　“怎么了？”感觉到秦天荷的异样，陆停云问道。

　　秦天荷摇摇头，看着陆停云墨玉一般的眼睛，说道：“我是一定要成为国师的。”

　　这是她对自己、对未来做出的承诺。

　　“若是不想嫁陆远舟。”陆停云说道，“我还有别的办法……”

　　秦天荷：“不，不只是不想嫁给陆远舟。”

　　如今的她力量太过弱小。母亲的病因成谜，失去的灵脉更是她心中多年的痛，敌人躲在暗处虎视眈眈。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知道，坐在母亲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到底能看到什么。

　　“也不想嫁给我？”陆停云冷不丁问道。

　　“不是！”秦天荷脱口而出，发现自己失言后脸更红了。

　　“我现在还不能嫁给你……”她嚅嗫道，抬起头发现陆停云在笑。

　　自再次相逢以来，少年的眼中像是携裹着风雪，眼神总是冰冷的。难得看到他笑，仿佛日出雪融、春回大地，连眼角的泪痣都带着明媚的味道。

　　秦天荷一时看呆了。

　　“醒醒。”陆停云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额角，“既然你有大志向，还不快努力完成这次外选。”

　　两人来到七里巷，却没有在巷尾找到抄书人。

　　秦天荷询问了巷尾书肆的掌柜。掌柜从算盘中抬起头，说道：“你找潘秀才啊？他好几天没来了。我记得他就住在隔壁五福巷，你们去他家看看吧。”

　　辗转去到五福巷，路过一间医馆，一名衣衫破旧的中年人踉踉跄跄从医馆中跌出来，差点与秦天荷撞个正着。

　　“我说潘秀才，你好歹是个读书人。要点脸面吧？赊账这种事，可不是秀才公能做的。”推人的店小二双手叉腰，趾高气扬的觑着中年人说道。

　　“你就是潘秀才？七里巷的抄书人？”秦天荷问道。

　　“不，你认错人了。”中年人捂着脸，转身便跑。

　　“哼，怎么不是他。我们怀德坊可就只有他一个姓潘的秀才公。两位是来要债的？赶紧追上去吧。”店小二幸灾乐祸的劝道。

　　修行者的脚程与普通人天差地别，秦天荷两人有意落后一步，跟着潘秀才来到了他家门前。

　　潘秀才甩不掉两人，索性破罐子破摔，说道：“要债的？跟我进屋吧。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拿去。”

　　秦天荷走进正屋，才知道什么叫做家徒四壁。房间空空荡荡，只有一桌四椅，桌上摆着个破了口的茶壶，配着两个同样破了口的茶杯。日光从破损的窗户缝隙中透过来，却无法驱散房中的阴暗。

　　潘秀才也不理两人，自顾自进入卧室。秦天荷听到卧室中压抑的咳嗽声，接着便是几句窃窃私语。

　　“可是要债的人来了？”

　　“不是，是让我帮忙抄书的客人。”

　　“你抄书也行，只是不要耽误考功名。”

　　“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潘秀才回到正屋，对两人说道：“我们出去说。”

　　来到院中，潘秀才问道：“你们是哪家的？我现在拿不出银子，只能写借据。”

　　“我们不是来要债的。”秦天荷从袖中取出一支金簪，“梅大家说，将这个交给你，便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潘秀才呆呆的看着那支流光四溢的凤头簪，泪水夺眶而出。
　　………………
　　坐在阴暗潮湿的正屋中，潘秀才讲述了他的故事。

　　他原本家中世代经商，也算小富。他二十一岁时考上了秀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就在那时，他认识了梅娘。

　　梅娘那时还不是梅大家，他有钱有才，很快变成为了入幕之宾。

　　岂料天意弄人，之后的十年，他屡屡落第，而家中因为生意失败一贫如洗，父亲受不住打击就此病倒。

　　彼时梅娘已声名鹊起，老鸨不再让他踏入倾波阁。

　　这支凤头簪，便是当年他送给梅娘的定情信物。

　　讲述这些的时候，潘秀才很平静。

　　“当年我送给她的金簪上没有这颗红宝石。”他说着，起身进入卧室翻找了一阵，抱着一个匣子走出来。

　　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副画卷。画中的美人凭栏而望，眼波荡漾、媚态自生——正是梅大家。

　　“这幅画，是我亲自为她画的。也是我留下的最后的关于她的东西。既然她选择了将金簪还给我，也就代表，希望我们从此形同陌路吧。这幅画送给你们，全当酬谢那金簪上的红宝石了。”

　　返回郑家的路上，两人有些沉默。

　　“梅大家与郑家联合，将一个人的人生用来出题，是不是太过残忍了？”秦天荷说道。

　　陆停云想了想，说道：“栖身于风尘之地的女子，见过的多情恩客不知凡几。她能记住这个人，并愿意在对方危困之际出手相助，多少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秦天荷并不这样想。

　　梅大家将金簪交给她时便说他们能拿到想要的东西，这就意味着她是知道这幅画存在的。联想到倾波阁背后的势力是郑家，秦天荷认为想收回这幅画的，恐怕也是郑家。

　　这些年来，梅大家已很少见客，人们不知道她的真容，渐渐让她变为一个传说。若是这幅画流传出去，那层面纱便被撕掉了。不直接去买下这幅画，或许是怕对方坐地起价。通过这种方式收回画卷，哪怕最后被人知晓了，人们也只会称赞梅大家有情有义。这番运作的背后，正是一颗无情的算计之心。

　　想到此处，秦天荷如被泼了一身冷水，感到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