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1、函书

　　大夏历二十三年，商国，金陵秦家。

　　今天是秦家一旬一次的午宴，家主还未出现，秦家的几位姨娘正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听说天薇又在院试上拿了第一名，真了不起。”

　　“呵呵，过奖了。天芷不也顺利进入天字班了吗？恭喜恭喜。”

　　“都是有天薇这样的好姐姐在前面作为榜样，不然天芷那个捣蛋鬼怎么可能努力。”

　　“唉，虽说不是嫡女，但天薇真是我秦家的骄傲。以后秦家说不得还得指望这个长女。”

　　“说的也是，大姨娘你也是命苦，要不是那位……你早就是夫人了吧？”

　　“别这样说。我有天薇这个女儿已经很满足了。当年也是夫人心善，让我生下天薇，不然哪有今天。”

　　“呵呵，这女人呀，再厉害有什么用。最终不还是要看谁的肚子争气。”

　　“就是。当年冠绝天下的朝天姬，竟然生下没有灵脉的女儿，真是……”

　　“虽说是个废物，好歹一副皮相还算可用，将来嫁去陆家，好好笼络夫君，一样是秦家的助力。”

　　“别说了，人来了。”

　　几位姨娘听到脚步声渐近，不约而同收声坐直了身子，脸上堆起笑容。

　　雕花门被一名美艳婢女推开，珠帘挽起，一名少女走了进来。

　　姨娘们虽见惯了她的样貌，但一照面还是忍不住屏住呼吸。

　　少女眉似远山、眼含秋水，一张倾城花容难描难画。不知道跟婢女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她忽然展颜一笑，明眸皓齿、顾盼神飞，天姿绝色不似凡世中人。

　　明明是个没有灵脉的普通人，气质却比任何修行之人出尘。

　　好不容易回过神，众位姨娘纷纷站起来向她行礼：“三小姐。”

　　少女施施然走了过去，回了一礼后抿嘴笑问：“好热闹。姨娘们在说什么？”

　　听过此话，众位姨娘脸色僵硬。互相对视之后，秦天薇的生母大姨娘曹氏才笑着替众姨娘回答：“在说天薇和天芷。到如今一年没见了，怪想念的。”

　　少女看着面容端庄的曹氏，藏在袖中握紧的手慢慢放松：“是很久没见大姐姐和二姐姐了。”

　　曹氏用手帕捂着嘴巴，轻轻叹息：“是啊，等我们天荷出嫁了，以后怕是更难见面了。”

　　听了曹氏遗憾是假打趣是真的一番话，秦天荷配合着娇羞的低下头：“姨娘可别再取笑我了。”

　　看着秦天荷粉面含春的样子，诸位姨娘心头微松，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笑起来。一时间，屋中欢声笑语再起。

　　秦昊一进入主屋，便看到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让众人再次就坐，他宣布开宴。

　　照例先询问了两个女儿在术院修习的情况，他满意的点点头，之后目光转向专心用餐、一言不发的三女儿，他眼神微微一冷。

　　曹氏常言观色，主动开启话题：“天荷，上个月陆公子带你去观灯了吧？”

　　秦天荷脸色微红，只见她放下筷子，有些局促的说：“是的。秦淮河上的河灯，异常壮丽。”

　　秦昊听了，眉头微皱：“你一个即将嫁人的女子，没事就不要出门乱逛。不成体统。”

　　秦天荷脸色一黯，花一般的容颜似是失了颜色：“父亲说的是。以后陆公子相邀，女儿说什么也不再去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意气用事，秦昊拧起眉要教训，三姨娘张氏连忙抢过话头：“老爷，陆家远在洛阳，那陆公子几个月才来一次，次次带礼不说，怕天荷在家烦闷，一有机会就带她出门。天荷嫁过去，有这样的夫君体恤，就等着享福吧。”

　　陆家也是五姓两家中的一员，有一个迷恋女儿的陆家夫君，代表着将来助益良多。秦昊脸色微缓，仍冷着声音说：“正因为陆公子爱重你，你更要好好想办法笼络住他，不可再有刚才的意气之言。”

　　这话说的直白，几位姨娘皆没有了声音。

　　秦天荷站起身向秦昊行了一礼，说：“谢父亲教诲，天荷明白了。只是下个月便是陆公子的生辰，天荷想出门寻块好墨作为生辰之礼，还请父亲准许。”

　　受了女儿一礼的秦昊面色刚缓，听到秦天荷想要出门，再次板起脸：“好墨秦家有的是，你自己去我的书房挑一块吧。抛头露面的事情以后少干。”

　　秦天荷面露感激，再次行礼：“是，多谢父亲。”
　　………………
　　外书房中，秦天荷对侍立在旁的两个小厮说：“奉茶小哥、端棋小哥，我让听露准备了凝香玉蓉酥，你们去用吧。我一个人找就行了。”

　　奉茶想起听露美艳的脸庞、玲珑的身段，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给端棋使了个眼色。

　　端棋回睨奉茶一眼，语带生硬的回道：“不必了，三小姐这里不能缺了人伺候。”

　　被一名小厮拒绝，秦天荷脸上泛起红晕：“可、可是，我要挑选给陆公子的生辰礼物。外人看着终究是不妥……”

　　端棋看着这位唯唯诺诺的三小姐，心中微微叹息：“三小姐不必多虑，我们只是下奴，不算外人。”

　　秦天荷看着不肯退让的端棋，眼中含泪：“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你。我还是出门选墨吧，大不了再被父亲骂一顿。”

　　“听露、听露在哪里？”秦天荷微微提高声音。“给我备车。”

　　看着秦天荷楚楚可怜的脸，想起家主不让三小姐出门的交代，端棋终究退了一步：“我们就在门口守着，三小姐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们。”

　　秦天荷感激的笑起来：“那就麻烦两位小哥了。”

　　关上外书房的门，秦天荷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

　　她进书房可不是为了给陆远舟挑选礼物，她要找到帝都术院发来的函书。

　　大夏朝以武立国，以术为尊。三百年前，开国皇帝赵非渊在长安设天河院，专门教授术、武两科。凡年满十六岁开启灵脉者，皆可赴考，择优录取。

　　函书，是天河院分发给商国最有权势的七大家族的特别入学许可，凡五姓两家的后辈，皆会在十六岁时收到印着帝王私印的函书，只要开启了灵脉，便可以携函书到天河院报道入学。

　　秦天薇和秦天芷分别在前年和去年的六月十六收了的函书。今天是七月十五，秦天荷也已年满十六岁。

　　天河院从不迟到，今年该轮到她了。

　　经她观察，秦府每日的书信都是由专人收取，然后经家主处理后留存或发出，每月月中审查，该留存的留存，该清理的清理。

　　天河院的函书上有女帝的私印，秦昊不可能将它清理。但留存书信的地方是内书房，她没有理由进去，此次是最后的机会。

　　秦天荷走到书桌前，飞快的翻阅起桌上的信件，然而一无所获。

　　会在哪里呢？

　　她走到书房中央，支着下巴思考起来，眼睛扫过书房中的每一件物品。

　　“三小姐，选好了吗？”端茶敲了敲书房的门。

　　“还没有，请再等一会儿。”秦天荷软着嗓子恳求，人已闪到书房门口，袖子中露出一点锋刃的冷光。

　　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要拿到函书。

　　“奉茶小哥、端棋小哥，辛苦啦，来吃点凝香玉蓉酥。”听露的声音适时响起来。

　　“喔，麻烦听露姐姐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端棋，别傻站着，你也吃啊。”奉茶的声音中难掩兴奋。

　　“多谢。”端棋也终于松口。

　　婢女为她再次争取了一点时间，秦天荷心下微松，目光移转到对面的书架上，书架从下往上第五排是一整排用灵语写成的书籍。

　　大夏朝有两种语言，一种是普通人也会的通用语，一种是只有修行之人才会的灵语。

　　灵语被视为神灵的语言，一般不作为日常用语，而是用于施术。

　　一般来说，修行者在觉醒灵脉之后才会修习灵语，但秦天荷在还没有学会通用语的时候，她的母亲已经开始悄悄教授她灵语了。而她会灵语的事情，秦昊并不知晓。

　　这一整排的灵语书籍都按照一种只有修行之人才能懂的规律排列着，但是中间有两本书的顺序反了。

　　秦天荷抽出那本本该排在后面的灵语书，一张纸飘了出来，她捡起来一看，正是天河院的函书。

　　秦昊大概是以为她不懂灵语，又怕自己忘记函书藏在哪本书里，所以故意将那两本书反着放。

　　不管怎样，终是拿到了。

　　秦天荷微微一笑，收起函书，接着从怀中取出另一张纸，重新夹入灵语书中，再在多宝阁中随意取了一块墨放进匣中，推门走出外书房。

　　“父亲。”

　　刚出外书房，秦昊便走了过来，秦天荷连忙低头行礼。

　　“选好了吗？”秦昊温声问道。

　　“选好了，这次可偏了父亲的好东西。天荷多谢父亲。”秦天荷抱紧了手中的匣子，声音中带着一点俏皮，显然心情很好。

　　不过是选了件称心的东西便如此开怀，果然还是个孩子。

　　秦昊心下了然，笑道：“对待陆公子便当如此”

　　“是。”秦天荷告退。

　　秦昊走入书房，站在书架前端详一番，最后从第五排抽出那本放反的灵语书，翻开检查。

　　“那丫头连灵脉也没有，怎么可能懂灵语，是我多心了。”秦昊看着函书上的女帝私印，嘲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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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疫情期间发生了好多事情。新的一年，希望看书和写书的人都好好的。存稿丰厚。希望有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