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眦末

8、第 8 章

　　几年后文人的堂兄文貌迎来了他生命中重要的一刻，也是失败的一刻——他在第一次高考中落榜了。而此时文人已是一个精力充沛，充满朝气的少年。文人并不在生活中表现出过人的聪慧，但在成绩上却总表现出过人的优势。他的优异在于对教育的敬畏，没有被野蛮的无知所侵蚀。他对于别人的教导与未知的事物表现出虔诚的顺从与接受。这对于一个急于成长的少年是多么可贵的品质，许多人取笑这个小孩愚钝，活像一个书呆子，但他却默默地吸纳着这个世界的精华。不被常人看好的文人并没有太多展示自己的机会，但他就像一个从不消费的商人，有的只是积累起来的巨额财富。
　　文人的父亲在文人的成绩上看到了希望，但他对乡村的教育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再加上文貌考试的失意，文人的父亲毅然决定将文人转入城市念书。为此父亲将文人的户口挂在了城里一远房亲戚名下，从此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城市居民。
　　当文人再次回到城市中，他发现这里的学生已和自己表现得完全不一样。他们大多懂得礼貌，但这似乎在乡村是不需要的，因为在亲人和挚友中礼貌反而显得生分。这里的小孩从小被教导要热情与包容，这一切在文人看来是一种优雅的生活方式。这种品质不会让大家排斥他，但却让文人那乡村式的粗俗显得异常明显。
　　入学的第一天他极力地想记住尽量多的人名，这个环境让他感到陌生，城市的生活也让他感到陌生，他努力消除陌生所带给他的恐惧，他需要融入他们并学习他们。在自己异于别人的行为无意表现出来时，他便牢记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犯。生活本来没有对错，但若对自己丧失了信心，那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文人对自己的改变也许是源于他谦虚的本质，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他认为坚持以往的生活习惯便是一种错误。不管在乡村还是在城市他总是特殊的一个。
　　文人记住的第一个人名是他同桌的名字——杨颖儿。她娇小可爱的形象给文人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而她野蛮、开朗的性格让文人觉得很容易进入她的世界。当文人在陌生的环境面前还表现得有点畏缩时，杨颖儿时常主动与文人交谈试图打破与他沉默的僵局。“在这个班里你得对我好一点，我可是班里的女霸王。”这是杨颖儿对文人说的第一句话，但就在此时文人便决定对她赤诚以待。
　　这是一个有四五十名学生的大班级，在乡村差不多顶得上一个年级的人数。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从别校转来的新生，但文人仍然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个班级里的渺小。那些主动送来过关怀与温暖的人文人首先记在了心里，而一个叫陈诚的小孩成为了他在这里的第一个好友。
　　陈诚是一个与文人一样具有着内敛与善良一面的男生。在城里放学时每个班级需要按顺序排队出校，然后分不同的方向结伴回家，正好陈诚与文人同路。回家途中首先经过的是文人家，一路上两个人并排着专心走路，彼此似乎相识已久，结伴而行显得自然而随意。两个小孩不懂得用一些客套话来巩固彼此的关系，然而陈诚在城里的教养与文人乡村的自然纯朴竟显得相得益彰。到达文人家时文人的母亲正在门外等待，文人家住在一条小巷边一个五层楼的一楼，文人欢快地跑向母亲，而这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再见！”使得文人不知所措。这是生活中最简单的礼貌用语，但这种最简单的待人方式却区分出两种不同的生活习惯。在城里体现出的是一种渴望让人知道自己对别人在乎的交际习惯，对于他们的感情他们习惯让其大方的显示出来。而在乡村他们追求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也许是一个简单的眼神甚至什么也不做都能让对方感觉到彼此的存在，他们把关心融进了每一天的生活里，突然的客气反而让人产生距离感。最后给人的感觉是城市的人们活得更加文明，而在乡村人们显得更加直爽。文人回过身去茫然地应了一声：“嗯！”彼此微笑着分别了。
　　回到家中母亲问文人：“同学向你说再见，你为什么不向同学道别呢？”在电视上文人见过人们道别时会礼貌地说一些道别语，但在这里他显得很不习惯，因此母亲从此开始刻意教导文人如何表现得有教养。此时一棵在野外自然生长的树苗开始真正地接受人为的约束与培育。在乡村文人所养成的不良行为从此慢慢的成为了一种记忆，这种记忆不会影响他的本性，但在他明辨是非后，这记忆能成为他判断好坏的标准。他的善良与谦虚的品质使他得到了十分好的成长，在他内心中好与坏的彼此博弈中他也学会了思考与独立寻找答案的能力。而在这种成长模式下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痛苦与挣扎，在他的性格中也增添了几分阴郁。
　　在所有老师中只有数学老师马老师对文人最为青睐，同时她也是校长夫人。她性格温柔和蔼，但少了几分严厉，对于班上有时过于活跃的气氛并没有足够的控制力。在马老师的思想里教育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老师需要有着一种高尚的觉悟，而学生需要表现出对知识的尊重与虔诚。但她所面临的教育不过是让一群无知的孩子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事，学习只是一种记忆，没有太多能激发学生灵魂的东西。在这种模式的习惯下灵魂也在沉睡中被人忘记。
　　文人在这个城市中表现出的谨慎与他谦虚的本性使他对所有教导的顺从让马老师看到了他在这个社会中的独特与优势，尽管这种优势在其他老师看来只是一个小孩在社会中成长的缺陷与无能，并且文人的家庭背景让他们都断定文人现在以及将来都会处于社会的底层。但不论尊荣与否，马老师期望的是一份灵魂的崇高。
　　文人像是一只被关在了笼子里的野猴，环境的巨大改变让他变得沉默，那些能让他疯狂的因素在这个笼子里再也没有了。马老师虽然讲的是数学课，但她时常在讲课中穿插一些能给人思想启迪的话语。这就像是一首优雅的曲子，却消没在一片浮夸的旋律中，但文人专注而明亮的眼睛让这位老师认为她的努力是有价值的。她无法做到影响所有的人，她选择了先影响能够听从她教导的文人。
　　一个人确实是无法做到让所有人喜欢的，但一个人终究也会找到欣赏自己的人。如果一个人能始终坚持自己的本性，那他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人。马老师在学习上给了文人很多的照顾，在每一次考试中得了高分她都会当众表扬文人，并在文人的作业上给出别人没有的评语。作为校长夫人，马老师在其他老师眼里有着不一样的地位。马老师对文人的看重多少也影响了其他老师。就这样一个沉默的来自乡村的孩子逐渐有了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他没有使自己变得像其他孩子一样，但在这个环境中有了一个更适合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