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眦末

43、第 43 章

　　“萨比尔长官，这次可以把那小孩带上吧？”文人问道。
　　“你这份慈悲真是让人熟悉，已经不知是多久以前我好像也有，但我还是要告诫你丢下你那所谓的良知，在这里它就像毒药，而且可能毒死任何一个人。知道为什么我还活着吗？”萨比尔说道，“我想你会知道的。”
　　他们换了一个地方，但还是一个荒芜之地以及那个男人。他们下车后那个男人迎面走来，这次他显得没有上次那样害怕。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示意钱在里面并且他想先看到自己的孩子。像上次一样文人去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想要往回走。
　　“我的孩子呢？我要看到我的孩子。”男子抓住袋子不放大声对文人说道。
　　“让我们看看钱，明天会把你的孩子送来。”萨比尔说道。
　　男子听后激动地一把抱住文人，手中拿出一枚手雷大声说道：“你们不能这样，说好拿了钱就会放了我的孩子。这是我从公司偷来的钱，我迟早会被抓的，我只想换回我的孩子，不然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你发什么疯，我说明天给你送来就会给你送来。”萨比尔愤怒地说道。
　　“不，你们已经骗过我一次了，我不能再相信你们，你若不还我孩子，我就和这钱一起被炸烂。”男子说道。
　　男子在惊恐中完全失去了控制，文人被他死死地抱住，在惊慌中只听见一声枪响，随后斯拉吉拉住文人的手把他拖了过来，是萨比尔对准男子的头开了一枪。在混乱中文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男子已经倒地身亡。萨比尔打开袋子看了看钱转身便离开了，一个生命像一只蚂蚁一样被他捏死并扔进了土里，然后把他遗忘。
　　返回的路上文人一直回顾着刚才的片段。他离那个男人只有咫尺之遥，如果那枪不是打在男子的头上而是打在自己的头上，如果那枪没有打中男子，手雷被他拔掉了引信……他想到这些就感到万分的后怕，他感到自己还活着就是一份最大的幸运。然而萨比尔却冷静地坐在那里，他丢掉了自己的慈悲，同时也丢掉了自己的恐惧，他在生死之间完全没有任何顾虑。尽管文人认为他罪恶且麻木不仁，但文人知道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还活着。
　　第二天清晨，萨比尔召集了自己的几个手下到首领房间，文人和斯拉吉也被传唤到此。首领向几个头目说道：“萨比尔不愧是我们最好的战士，刚回基地便给我们带来了一千万里拉的大礼。我要给我最出色的孩子莫大的奖励，你们当像他一样全心全力地效力于组织，效忠于我。”
　　萨比尔的手下无比荣耀地向他喝彩，旁边的几个头目却一脸懊恼。扎希德是一个心浮气躁的人，他出面向大家抱怨道：“这几天我们都杀掉十几个人质了，他们就算不要命也不愿拿出一分赎金。我们的手下到处抓人，人质营都快装满了。”
　　“难道还要我教你如何绑架？这些是你们的事，我只需要一个好的结果。”首领说道。
　　文人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劝阻不了他们绑架，但他希望能劝阻他们杀戮。他小声说道：“也许我们不应该去杀人，这让他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所以没有人愿意交钱。”
　　扎希德听后勃然大怒，他满腔的情绪正找不到地方发泄，可文人却自己撞了上来。他走到文人面前一把把他摔到地上，大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我做事，不杀人还有谁会害怕我们？萨比尔，这就是你管教的人？似乎一点都不懂得规矩。”
　　“这两次任务我都有让他参与，正在尝试让他明白该做些什么。人是我带来的，我会教训好他。”萨比尔说道。
　　首领看了看文人，说道：“谁也不能劝说我们不去杀人，当一个恶魔丧失了噬血的能力，那他将是无比软弱无能的。杀戮是我们的生存之道，这永远也不可能改变。我们不求统治这个世界，但求强大到无人能抗衡。”
　　转而他向萨比尔问道：“现在人质怎么处理？”
　　“人质已没有用处了，稍后我会处理掉。”萨比尔说道。
　　“现在带上来吧。”首领说道。
　　一个女人把小孩抱了过来，小孩天真地看着这里的人，在他眼里他们只是一群陌生的人，他不懂得他们会给他带来多大的灾难。首领过去用手抚摸了一下小孩的脸，看上去多像一个慈祥的爷爷，但他毫不犹豫地在小孩的手腕上划了一刀。小孩疼痛地大哭了起来。
　　“现在你去了结他的性命。”首领对文人说道。
　　文人吓得退后了几步，说道：“不，请放过这小孩，求你了。”
　　“你在害怕，你是害怕杀人，还是害怕死亡？你可以痛快地了结了他，没有痛苦，或是这样看着他痛苦地流血而亡。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因你而死，你还会放下手中的屠刀吗？”首领说道。
　　文人沉默了，他想起萨比尔对自己说过的话，他的良知会像毒药一样毒害任何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自以为是的言论，不是因为自己不计后果的冒失，也许根本不会有这事的发生。他此刻终于意识到他们是一群不可改变的人，而自己的无知正一次次地刺激着他们敏感的神经，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机会。他从来不把杀人看作是一种选择，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为他的品格而死。
　　“我不会伤害这个孩子，也不会杀害任何一个人。”文人坚决地说道。
　　扎希德愤怒地掐住文人的脖子，一拳打在文人头上，将他打晕过去。
　　文人的成长早就把他塑造成一个好人的形象，他十分珍惜自己一生努力换来的好人名誉。然而怎样才能找到一个说服自己作恶却不损良心的理由呢？中国的传统精神总希望教导人们做一个有气节的人，文人害怕自己一失足便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一个人当为自己的气节而死，而不能向罪恶屈服，他固执地认为在善恶面前没有商量的余地。也许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的害怕，他害怕触犯法律，害怕有损自己的名节，害怕自己由受人尊重变为受人唾弃。然而他也害怕死去，只是他找不到一个名正言顺活下去的理由。
　　当文人醒来，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拥挤的小屋里，里面全是被绑来的人质。他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很多人看上去已经虚脱了。文人醒来惊慌失措地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他们的人质营，你被带来后已经昏睡了几个小时了。”旁边一男子说道。
　　文人四下打探了一下，这里除了一个狭小的天窗和一道紧锁的铁门外什么都没有。他意识到自己已被他们放弃，他坐下来静静地等待他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结果。
　　“你是一个外国人？怎么被绑到这里来了？”那男子问道。
　　“是的，我来自中国，我本不是被绑架，只是不愿做一名杀人犯而被囚禁于此……”文人将自己被抓来后的遭遇述说了一遍，他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内心不曾有过动摇。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一名妇人说道，“你本可以有机会逃出去的，因为你还能够有机会活着。你不愿拿起屠刀，难道你也不愿肩负起解救别人的使命？你可知道一个人活着是多么的可贵，你却因愚蠢和迂腐走上了和我们一样的命运。我们都是一群等死的人，改变不了这个命运我们也不介意最终是死在谁的手里。”
　　“如果你们不知道我是好人，死在我的手里难道你们不会憎恨我？”文人说道。
　　“会的，但在你的眼里别人的憎恨就这么可怕？一个误解能换来更多人的性命的话，你就应该要勇于地承受它。”妇人说道。
　　“但一切都晚了，真是个愚蠢的人，神都会责怪你的。”旁边的人用仅剩的一点力气说道，然后又回到了安静的绝望中。
　　在人质营里，他们并不被当作人看待，每天只提供少量的食物和水。这并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但大家还是均匀地分食，他们尊重每一个活着的人。他们从来不会因为饥饿而抢食，相反他们谦让，互相鼓励着。他们大多都已尝到了死亡的味道，生命也许就会在下一刻结束，他们不希望自己在凄冷与恐惧中死去，所以他们尽量彼此给予着温暖。文人再次看到为什么多年的战争并没有摧毁掉这个民族，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能乐观积极地面对一切，在需要他们站起来时，他们会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去活着。被关在这个拥挤的房间，到处弥漫着死亡的味道，但也充满着对生命的敬畏。有些人用死亡坚守着他的精神，但有些人用活着去诠释它。在这群坚强的人面前，文人突然感到无比的羞愧，因为他的不惧死亡实则是对生命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