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眦末

40、第 40 章

　　文人他们随着萨比尔来到一间房间，这是他们首领的房间，里面坐着一位白胡须的老人。他行动缓慢，看不出暴戾的行为，说话也柔和，一时间这慈祥的外表让文人有了一刻的安全感。文人意想不到一个老人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坏事，他看着首领倒产生了一丝幻想，想要在这位老人身上寻求一丝希望。
　　首领很快在这群人中发现了文人。“怎么还有一个外族人，他是哪国人，怎么加入我们的？”首领问道。
　　“他是中国人，曾救过我们的一名战士，声称他们是朋友，我便把他带过来了。”萨比尔说道。
　　“很好，不管你是出于何种原因加入了我们，既然成了我们的一员，那我们自然会是朋友。”首领说道。
　　“不，我不是你们的一员，我把斯拉吉当作朋友是因为我觉得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是被强行带到这里的，我自然也愿意把您当作朋友，但我做不了一个恐怖分子，我的国家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文人说道。
　　“那就把你当作肉票关起来，我倒想看看你的国家会为你出多少钱。”一名叫扎希德的头目说道。
　　“我们的人质营已经够满了，不缺少这一个。先把他留下来吧，这样看来至少他是个干净的人。”首领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离开首领的房间，斯拉吉急着对文人说道：“你不应该那么说话，你现在被关在了恐怖组织的基地里，你以为还有谁能保护我们，在这里你只能做一个恐怖分子，这是活下去唯一的路。你去给首领说你心甘情愿加入我们吧。”
　　“我不能这么做。”文人说道，“也许他们会让我像你一样杀掉一个人，或是更多，我绝不能容许我的手上沾有鲜血。我不是你，我还要干净地回到我自己的国家。”
　　“你忘了这事吧，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也许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请不要那么固执，想办法活下去。”斯拉吉说道。
　　活着，活着，这两个字一直在文人脑海里浮现，但它除了给文人带来恐惧，并不能改变他什么。
　　文人和斯拉吉被带到了一个狭小的房间，这便是他们今后居住的地方。房间内只有两张由木板搭起来的床和一个很小的窗子，房间内到处都是灰。斯拉吉躺在床上，他像从前一样一个人陷入了安静的遐思。
　　“这一切都没有变，我还是那个满身罪恶的我。希望就像流星一样，过于美好且过于短暂，它属于浪漫的天空以及那些总能做到美梦的人。而我就像世界的一个毒瘤，任何人都将唾弃我，只因为命运强加给我了一个丑陋的皮囊，并且将它像印章一样印到我的骨子里去。也许还有人在等着我平安地回去，但这就像怀缅一个已死之人，只能在回忆中寻找一点安慰。如果还有机会可能我还会尝试摆脱这一切，但现在我得继续扮演一个坏人的角色。我正做着与理想相违背的事，却渴望能实现这个理想，我就是一个胆小鬼，不敢为之而斗争，只奢望上天的救赎。”斯拉吉想道。
　　文人站在窗前，痴痴地望着天空。这里的天空比成都的天空更加蔚蓝，更加透彻。他想起是什么驱使他来到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是一个像成都天空一样阴霾的心情，他是来寻找生命的力量的。力量，最强大的力量是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动力，但它在死亡面前才能得到最完美的显示。在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上他看到了这份力量，如果回到祖国，他一定能更好地生活，但现在他面临的是没有期限的囚禁。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能感受到这细微的温度，此刻他倒享受这份宁静，因为现在这也许会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也是最后能拥有的东西。透过窗户他能看到的天空极为有限，但这就是他来到这片土地想要看到的景象，因为这才是这里人们最为熟悉的景象，一个被战火击碎而残缺的世界。此时他想用最为强烈的情感把这份感受传达给世界，因为在这里他发现了自己更有意义的人生价值。他希望世界能给所有这些在战争中残存的人们更多的怜悯，如果战争没有杀死他们，就帮助他们好好地活着吧。
　　临近傍晚外面传来金属撞击的叮当声，这是通知用餐的信号。文人和斯拉吉随着人流来到了一个小广场，广场四面是用木头搭成的棚屋，里面凌乱地摆着长桌和长凳。广场的东面棚屋是厨房，有3个女人在这里负责所有人的饮食。文人和斯拉吉排在人群的最后去领取晚餐，他们不想被别人注意到。文人拿了两个馒头和一碗粥，同斯拉吉坐在了靠近厨房的一个角落。这时扎希德看见了文人，他走上前去一把把文人抓起来推到了墙上，并将馒头扔在地上。
　　“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们为伍吗？那，这个墙壁就是你的位置，我必须看见你在这里蹲着吃饭，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扎希德凶恶地说道。
　　为了表明自己身份上与他们的区别，文人觉得这算不得什么屈辱，只有和他们划清界线才显得自己高贵，但这不是一份让这群穷凶极恶的人所敬仰的高贵。这是给文人精神力量，坚持并活下去的一份尊荣。他捡起馒头拍了一下，独自一人到墙角蹲下，但他拿着馒头却无法吃下去，因为他觉得这不是让人感觉美好的食物，吃下去会让他的灵魂更加饥饿。
　　扎希德走后斯拉吉跑到文人旁边一同坐在了地上，抱歉地说道：“真对不起，是我害你被带到了这里，让我陪你一起坐在这吃点东西吧。”
　　“不，趁大家还没注意，你得回到桌上去，我们不能都被别人视作仇敌，至少你要在这里平安无事，这样我们才能找到机会逃出去。”文人把斯拉吉推回桌上，说道。
　　过了很久，待所有人吃完饭离开后，斯拉吉将文人扶起坐回到凳子上。这时馒头已完全冷了，但斯拉吉还是劝文人把它吃下去，他只是希望能劝文人找到力量活下去。在大是大非面前，文人并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他一口咬下去，冰冷的馒头硬得就像石头，但他还是努力把它吃了下去。此时他的双眼泛着红色的血丝，但他强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因为那样无疑在承认着自己的懦弱。
　　“先生，请不要吃那个，我给你拿热的吧。”负责发放晚餐的女士手里拿着两个热馒头走了过来，说道，“我是这里的厨娘，也曾是这里的村民。看你们眼生，是新来的吧？你们可以叫我艾玛丽。”
　　“谢谢你，艾玛丽，我们今天才被送到这里，我叫文人，这是我的朋友斯拉吉。”文人说道。
　　“刚才我看见了扎希德对你的侮辱，他说你不愿加入他们，那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艾玛丽问道。
　　“这一切都怪我，是我连累他受困于此，他是一个好人，他并不属于这里。”斯拉吉说道。
　　“属于这里的人也并不都是坏人，这里曾是一个和平的小村庄，但他们来到这里杀光了所有的男人和小孩，只留下年轻的女人为他们干活。你们无法想象我们都承受了些什么，这里是个恶魔居住的地方，比地狱还要可怕。”艾玛丽说着哭了起来。
　　“他们对你们做了什么？”文人问道。
　　“我们就像是他们的奴隶，白天为他们干活，夜里还时常受到他们的侮辱，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们是一群喜欢用杀戮来发泄情绪的畜生，为了活着我们忍受着巨大的屈辱，只渴望有一天谁能来解救我们出去。”艾玛丽说道。
　　“你们有尝试过逃出去吗？”文人问道。
　　“这是绝无可能的，这里受迫害的女人们和那些人质一样是不能离开这里的，但你们不是人质，也许还有离开的机会，只是想要逃出他们的控制也是十分困难的。长期以来一个叫里达的头目霸占着我，虽然过得十分的屈辱，但讨好他也让我避免了不少的麻烦。在他身上我希望能做点什么帮助到你们，但我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如果你们逃了出去一定要想办法来解救我们。”艾玛丽说道。
　　“十分感谢你，艾玛丽，也许你就是上天留给我们最后的希望。如果逃出去我一定通知政府来解救你们和人质。”文人说道。
　　“但在此之前你得活着，放下你的高傲，哪怕是去做一个恐怖分子该做的事，就算是为了那些女人们还有那些无辜的人质。”斯拉吉说道。
　　“我的人生教养告诉我，不能通过犯罪来寻求救赎。有些事我绝不能去做，斯拉吉，但在此期间我会尽力去配合他们。我会记住我们可能也是她们最后的希望。”文人说道。
　　“你真是一个好人，希望真主保佑你平安无事。”艾玛丽说道，“你们快回去吧，不要再惹别人注意了。”
　　他们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文人望着窗外的星空，关上灯屋内没有一丝光线。他突然觉得光明是那么遥远，星光是多么微弱。他渴望将思绪锁在最深的记忆中，去寻找一份不能忘记的温暖，但黑暗让回忆也变得黯然失色，他开始了痛苦的思念。他想起曾经和杜雪月度过的美好时光，但也想起她离开时自己的伤痛。沉静的夜晚里，任凭记忆在空旷的脑海里狂乱地穿梭，只为一时能逃避这死亡般的绝望。
　　斯拉吉很快入睡了，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摆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条绝路，只是文人不知道自己今后将如何走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最终是带领斯拉吉走出这黑暗，还是随他一起沉沦。他切身体会到在这里那些无辜百姓面临的是怎样一个生死考验。慢慢地他闭上了眼睛，他仿佛看见了一轮巨大的太阳从地平面升起，在太阳前面一个遥远的身影在向他挥手。他不知道这是谁，但她好像在等待自己，等待他去和她相会。他朝着太阳的方向走着走着，脸上挂起了甜美的笑容。文人做了一个美梦，但那更像是一个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