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牌异界[无限流]》云里有

60、60.0318 白鼬

　　纳尔脚踩着自己亲手推倒的箱子，严重怀疑所谓“整理工作”只是艺术家随口布置以报复这一室狼藉而已。
　　任务者们大多也这样想。
　　但现在人家是老板，就算心血来潮加任务，他们一群卑微员工也只好照做。
　　不过能借此引出爱德华，摆脱蛇群的骚扰已经达到了精灵的目标，他优雅地拿出一张帕子擦手，冷冷盯着红发男人道：“还有什么任务，一次性说完。”
　　“除了我的创作，这便是最大最重要的事。”爱德华并不在意他的语气，那双棕色的眸子犹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同他对视上的几个人心里都毛毛的，下意识偏过了头。
　　“行动起来，小伙子们。”他催促道：“先帮我把今天要用的东西搬到隔壁。”
　　等任务者听令迈过满地的材料向这边靠近，爱德华让开位置，一片特意拢好的箱子映入员工们的眼帘，它们被主人精细安稳地归置好，与外间不成形的“同类”形成鲜明对比。然而厚脸皮的任务者们像是没发现两者的区别，抬起箱子接力往外传，兢兢业业得很。
　　爱德华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仓库。
　　米娜见他走远，小声逼逼，“哼什么哼，要不是他招来的蛇，谁乐意碰这些奇怪的箱子。”
　　任务者们轻易从爱德华几次出现的异状里得出这个结论，因此就连最挑剔的钟图图也没出声指责精灵“搞破坏”无意增加了任务量——这位艺术家真要折腾他们，不是这个理由，也有下一个。
　　一刻钟后，成片的箱子被转移出来，任务者们终于得以从黑乎乎的库房脱身，抱着箱子往隔壁走，也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走廊的窗边有细细密密的湿意。
　　外面下起了雨。
　　秋日的雨像是刚化冰的水，隔着玻璃透出如有实质的寒意来。
　　两个女孩靠着墙走，听着滴答声说起别的话题，“今天一早上对讲机好像都没响过诶，虽然我们有事不好离任，但也没听见别人接任务啊，难道园长开完会出去了吗？”
　　“也许今天是休息日。”叶度不以为然。
　　纳尔垂下眼睑，“休息日？”
　　“我昨天听到几个老员工说今天要睡个懒觉，早间也只有我们在，没见其他人来汇报工作，今天大概是动物园休息的日子吧。”依园长的性子，每隔一段时间给动物们空出固定的一天休息与检查是很正常的事。
　　闭园休息……白日出现的蛇群……还有被约束在这里的任务者……
　　精灵转头盯着窗上悠悠划下的水珠，而水珠映出那双碧透的绿眸，明明两者是相同的清澈，却又有一瞬异常深邃，思虑变幻，都似隔了水雾。
　　但愿是他多想了。
　　一行人很快抵达打扫干净的空房间，爱德华已经把画板支了起来，正站在不远处端详，似在考虑如何起笔。任务者刚被坑过，暂时没有搭话的心思，丢下东西便回头又去搬，如此重复了两三趟，指定的物品基本转移完毕，红发艺术家依旧保持那个姿势，表情微妙地盯着空白的画纸。
　　“他在干什么？”搞艺术的可真难懂，仲昱想。
　　他问出这句本没想得到回答，谁知那一动不动的男人突然出声，“我在和月光对话。”
　　语气活似矜傲的猫。
　　仲昱：“……”我该说了不起吗。
　　“咳，您继续。”
　　他自认打扰了人家“谈心”，正准备识趣离开，却正面撞上提着最后两个箱子来的科奇林。
　　“抱歉。”仲昱忙出手稳住箱子，对方却顾不得手上东西摇摇欲坠，定定地看向他身后。仲昱一怔，返身去看，就见爱德华似是谈出了结果，拿起一旁的画笔与颜料，随意沾了沾，便在白纸上大开大合挥了几笔，原本一人高的洁白画纸就这样破了面，三三两两分出许多“裂缝”来。
　　这本不该引起任务者额外的注意，然而一个错眼，那深蓝的色块里突兀地闪过一缕光，像是一双鹰隼般冷锐的眼睛，张牙舞爪，在如同门缝一样深不见底的空隙里偷窥。
　　这是什么……?
　　光闪了闪，用肉眼无法企及的速度隐没于笔间，仿佛只是观看者的错觉，但那种被肆无忌惮注视的感觉却始终粘腻地跟随于心，不得安宁。
　　仲昱冒了点冷汗，紧紧盯着爱德华自信挥舞的画笔及纸上毫无章法的凌乱色块。
　　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几道痕迹能给他带来如此显赫的压制感，堪比族内的大妖——他敢肯定，爱德华此人，甚至他手中掌握的所谓“艺术材料”都与妖族脱不开关系！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就能在他身上感受到妖怪的气息，他还想着对方是不是与妖族无意间接触过，可每日视察动物园的园长身上都没有，他一位醉心创作的艺术家又如何能见到妖怪？除非，妖族曾在他面前主动现身，他们之间很有可能存在不为人知的合作或交易。
　　那么，他同纳撒尼尔先前推导的方向没有错，爱德华应该是知道“龙卷风”的……
　　“怎么了？”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仲昱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众任务者都聚集在门口，正聚精会神地旁观红发艺术家创作。
　　“科奇林，你叫我们过来就是看他画画？这并不奇怪吧？”米娜疑惑地问。
　　“别着急。”高壮的男人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接下来有惊喜哦。”
　　因为这句惊喜，仲昱猛地沉下心，用余光不动神色地观察科奇林。他知道不对劲是出于种族感应，这个大块头可是实打实的人族，他怎么发现的？
　　边想着，他轻轻扯了扯旁边的纳尔，对他做了个口型，“是-爱-德-华。”
　　纳尔刚来时见到仲昱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心知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现在再一听这句话，很快明白过来，不动声色地点头。
　　这一幕并未引起其它任务者的注意，他们好奇地看着爱德华旁若无人地举着笔刷与颜料缠斗，几步上前又几步退后，神情惬意，好好的画画偏走出了晚宴上盛装享受华尔兹的华丽观感来。
　　“这左一笔右一笔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话说他不是做雕塑的吗？怎么开始画油画了……是油画吧？”
　　“艺术家总有些奇怪爱好，我还见过边听交响乐边创作的人呢。”
　　“还要等多久？科奇林你不是在逗我玩吧？？”
　　伴随着钟图图犹疑的目光，艺术家的创作终于告一段落，他撇开脏兮兮的调色板，小心地将画板从架子上摘下，靠着墙等待自然风干。任务者们伸着脖子瞧，由于位置原因，等爱德华调整好离开时，他们才终于得以看清画作的全貌。
　　这是一副抽象画。色感偏冷，所有规则的与不规则的形状都被打乱，只零破碎地组合在一起，有种荒诞又凄凉的美感。
　　任务者们离这幅画有一定距离，正因此，更能忽略它难以理解的表现细节，从远观上分析——
　　画上的背景应该是在自然里，边缘都是破碎化却更显茂密的绿色丛影，中间部分是混搭的形体色块，花花绿绿交织在一起，整体给人感觉像是一群活泼的动物一块嬉闹玩耍，与动物园很是契合。
　　以上皆为众人见到这幅画的第一印象，当他们再多看一会儿，便从中品出怪异来。
　　“看，看右上角那里，像不像……一只眼睛啊？”小雨低声道。
　　诚然，这副画里既然有动物，那么有眼睛也不足为奇，但当画中所有地方包括背景全部做色块拼接处理，居然巧合地在右上角拼出一只歪歪扭扭的眼睛，且唯独黝黑的眼珠子完整地立在中央，直直透出纸，与画外人对视，这便显出一些特意设计的古怪之感。
　　“这是你说的惊喜？”田五直接问科奇林。
　　科奇林挠挠头，“我就是觉得他画的东西有点眼熟，最开始他在纸上画的那几笔，真的很像昨晚上我们见过的门。”
　　纳尔听到这里，微微转头，用视线向仲昱求证。
　　仲昱仔细回忆了一下，传出崇山峻岭般赫赫压迫感的那道“裂缝”，确实有种脱离画纸，引人沉沉坠入的深渊之象，但他并未见过三人口中的“门”，因此无法确定……可话又说回来，要是爱德华真见过那扇门，还借机画了出来，他都不太感到意外。毕竟这位艺术家与妖族实在关系可疑，线索都紧紧缠绕一起。
　　所以……“我不知道画和门有没有关系，但这只眼睛绝对不是意外。”他肯定的语气引得一众任务者探究的目光。
　　爱德华本人正在放置新的画板，他似乎听见了这句话，轻笑一声，背对着堵在门口不愿离去的众人道：“我知道你们欣赏我的画，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渴望，这很正常，看两眼也没什么，但不要忘了我们的工作，好吗？”
　　画室很安静，他用指节敲敲画板，低哑的声音与凉凉秋雨一同传来，“不然园长叔叔也会很失望的。”
　　实习生们敏锐地听出了威胁之意，只好按下心思，干笑着退回去整理库房。
　　但今天上午发生的几件事甚为古怪，明晃晃透出线索的气息，任务者哪可能真安分下来，时不时就要找借口从画室门口经过，似有若无瞥上几眼，宛如情窦初开偷看暗恋的小姑娘一样执着。
　　好在爱德华是位相当典型的艺术家，无乐自舞，无景也画，一心沉浸在创作大业里，并不多管门外细细簌簌的声音。
　　“月光啊月光，落在它们的脸庞……”
　　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将一箱子颜料全部开盖放好，漫不经心挑出几盒，豪迈地倒在色盘上，明艳的色彩们温驯地流动交融，在画家手下揉出无以言表的浪漫姿色。如同调制一杯绚丽又梦幻的鸡尾酒，红发男人分明是慵懒风流的姿态，嘴角噙着笑，爱抚一般抹匀了画笔，下一秒却将柔软的毛刷挥下狠厉的弧度，如疯如痴，彻底粉碎画纸的纯洁。
　　油亮的水光凝结在纸上，顷刻间便落败了，原先是柔柔裹狭的云，现在便是肆意铺压的雪，泊泊流入那暗含挑衅的棕色眼眸，随着手下挥洒自如的力道，从平原飞到天际，漫开寂静的深色，像流沙一样施施然布满整片旷野。
　　纳尔轻飘飘地从门外走过，一眼带过整幅画，心道这一层又一层，把好好的草地画得越来越黑，若说画能寄思，难不成他现在心情不好？
　　然而，当精灵顺着走廊打个转再回来时，画上已然变了模样——
　　黑夜低垂，暗野无边。星星点点微小却耀眼的金色光芒跃然纸上，赤忱而炽烈，将漆黑的幕布燃烧成盛大的背景。
　　它们似流星而非流星，乍一看像是安睡在水湾里的倒影，但艺术家很快换了只更精致的细毫，在它的中央轻轻一点，霎时间便明了了，这些晶晶莹莹的小金芒都是原野上无名而烂漫的小花，弱小又强大，于风与草的碧波中悠悠浮动。
　　这是种无言的广阔，清澈得直击心底。
　　爱德华点完花蕊，怔怔起身看了半晌，突然回头瞧了一眼。
　　精灵正盯着画深思，清淡的碧眸便直直对上了爱德华，还不待他做什么反应，艺术家似是兴趣索然，又转回去专心作画。
　　纳尔略显茫然地眨眨眼，从红发男人的背影里也看不出什么，只好悄步回去了。
　　任务者们紧锣密鼓整理着东西，偶尔保持着一种难言的默契，分出一人查看画室的情况。纳尔进门时库房里的任务已基本完成，大箱大箱的颜料被重新分区码好，剩下大多数他们根本不认识的物品便以原来的位置一一还原，期间仲昱仔细检查过，并未发现给他相同感觉的材料，想来问题还是出在爱德华身上。
　　他见纳尔回来，问道：“他还在画画？”
　　“嗯，第二幅画目前还算正常。”
　　“库房里也没什么收获，我想最值得探究的还是爱德华本人。”仲昱压低声音，“我们先前猜的没错，他和妖族关系匪浅，但我不认为他能掌握威胁妖怪的方法，他们之间大抵真是互利互惠的合作。”
　　精灵顺势蹲下，“你刚刚发现了什么？”
　　“那幅画上有大妖的威压。”他轻叹一声，苍绿的眸子蒙上一层黯淡的水光，“绘画材料我检查过，没问题，我不知道他如何能把妖怪同画作结合起来，但这应该就是他想通过合作达到的目的。”
　　爱德华是位艺术家，是位以父亲的成就而作至高追求的狂想派，如果他想将父亲致力奉献的动物园推至更高点，或者仅仅出自异族新奇的吸引力，这种未知的力量让他血液沸腾，灵感勃发，只要利用动物园创始人的权利，给妖族打些掩护，便能得到无尽的样本和肉眼可见大有可为的未来，心动也是想当然的事。
　　甚至利用所谓“灵异事件”吸引人流，给自己的作品造势——那些借“万物有灵”活动而登门的雕塑，恐怕正是这疯狂实验的初步成果。
　　“尽管我们还不清楚那位代表妖族与爱德华合作的大妖到底在图谋什么，他们与爱德华接触之前长达数十年的潜伏期也有待确认，但相比于难以接触的妖族，爱德华是个寻找‘龙卷风’很好的突破口。”
　　纳尔颔首表示赞同，“时间不多，我有个办法，待会需要你配合一下。”
　　仲昱原本还发愁该如何套话，听到这顿时心生喜意，忙道：“好，是什么方法？”
　　精灵正待细说，却被忽如其来的雷声淹没所有声音，两人惊讶地看向走廊的窗，只见绵绵的秋雨不知何时已下大了，密密的水线砸在玻璃上，给万物蒙上一层朦胧的冷雾。灰暗的天空浑浊一片，唯有惊云穿走的闪电乍一亮，描出白硬的轮廓。
　　“雨这么大啊……”
　　纳尔的碧眸沉了沉，示意仲昱跟他走。
　　恶劣的天气带来的闷滞感与不详感愈发严重，他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商量下一步计划。
　　“轰隆！”雷声掩盖了任务者细碎的脚步声，两人穿过画室的门口，无意一瞥，神情忽然一敛，当即顿住，双眸动也不动地盯着内里诡异的场景。
　　——画又变了，精灵想。
　　——又是那股压制感！仲昱想。
　　也不知这片刻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还能凑上一句“正常”的画，已被血红的颜料毁坏殆尽，那尖锐又毛杂的笔触如同用炸了毫的废弃画笔用力按怼，才能覆盖住晶莹的微光，显出狰狞嘶嚎的观感。
　　鲜红的花瓣、脏乱的背景，还有一个盖一个，毫无章法混成一团的圆点。
　　宛如画作的作者喝醉了酒，又似熊孩子提着颜料在打闹，总之现在画板上不堪入目的景色，想必没点疯劲也造不出来。
　　仲昱虚着眼，那张画便模糊成了刺目的红，千军万马的威压咆哮而来，沉重地几乎要喘不过气。
　　若说先前是微小汇集的勇气，如今便是暗夜潜藏的祸心。
　　而比之更为怪异的是爱德华本人，他全然脱离先前游刃有余的享受姿态，额角冒着汗，全神贯注地在画上又落下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几笔，方才舒了口气，在雨夜灰蒙的空旷画室里，闷笑出声。
　　“轰隆……”又是一道惊雷。
　　画上触目惊心的血色花朵被闪电照亮，更显妖异。
　　红发男人丢下画笔，扶着画板和着雷声，愈笑愈烈，连肚子都笑痛了，不得不弯腰缓缓。
　　仲昱：“……？”
　　纳尔挑了挑眉，莫名注意到艺术家即使弯着腰也避开主位的身体，像是专门挪位好让画室外的观众欣赏画作一样。
　　还有不久前离开时沉默的一眼……
　　明明此刻他没有回头，纳尔却觉得他对自己说完了话。
　　其余任务者很快发现这边的异状，纷纷踮着脚往里探看，叶度看着“血腥”的画失了言语，只道：“您动作也挺快，一上午画这么多。”
　　“这些都是正式创作前的灵感小象，草稿用的，用不着多精细。”爱德华心情很好，随手拭去眼角笑出的泪，将画撤下与第一幅放在一起，也不打算休息，就要开启下一张新作。
　　身前身后都是探究欲旺盛的任务者，精灵抿唇想了想，快步离开了这里，带着仲昱一并走至二楼尽头的厕所。
　　风雨呼啸的声音屏蔽去大半，仲昱左右看了看，“这里是下一层，应该可以安心说会话。第二幅画上也有大妖的威压，爱德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准备好武器和卡牌。”纳尔突然道。
　　仲昱一惊，“怎么了？”
　　“‘死亡事件’就在今天。”金发精灵语出惊人，“或者说，能造成‘死亡事件’的先置条件今天就会发生。”
　　仲昱从讶然中回神，严肃道：“你怎么知道？因为‘门’在昨晚出现了？”
　　“这个理由并不充分。”纳尔摇摇头，“我们无法预判妖族的计划，但是动物园里的人可以。”
　　谁？
　　仲昱眼皮一跳，“爱德华？”
　　精灵却没有直接回答，只道：“这件事在动物园每三年发生一次却不被察觉，除了书面文件作弊外，现实里一定有合适的借口做遮掩——而今天，大概是五天任务里唯一一天休息日。”特殊性自不必说。
　　“但今天不是说要做检查？”仲昱下意识道，抬眼见到纳撒尼尔冷淡的碧眸，便瞬间反应过来，是的，他们早在焚烧炉那边就明白兽医有问题，休息日的检查正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
　　“还有不同于寻常的，白天便出现的蛇群。”精灵继续道：“你可以说是爱德华故意引来的妖怪，可这一切都太巧了，恰好把我们约束在楼里的任务，糟糕的天气，空无一人的动物园……”
　　他越说，仲昱的面色便越沉。
　　——天时地利人和。
　　纳尔的眸色晦暗不明，“还有爱德华……”
　　“爱德华怎么了？”
　　“如果不是我的错觉，”纳尔一顿，“爱德华用他的画告诉我们，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当他用蛇群试探他们，便意味着任务者的特殊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曝光，而在这种前提下，他依旧无惧无畏地展现出自己画作的特别，与妖族的暧昧，甚至先透露“正常”的一面，再在精灵眼皮子底下，将这副皮撕碎，暴露出疯狂偏执的内里。
　　明明第一次见面时还没表现得这么夸张，而今造成这种态度转变的变量，不是出自任务者，便是出自爱德华本身，比如——他不必再伪装。
　　仲昱皱了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在提醒我们危险？”
　　“不一定是警示，他或许只是在炫耀他的‘月光’罢了。”精灵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信息。”
　　仲昱琢磨片刻，迅速接受了事实，“也就是说，我们最好赶在情况混乱前找到‘龙卷风’，不然妖族寄身的动物今天就会死亡，到时候躯壳一换，如若它是妖，那伪装程度便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再难下手；如若它是动物——虽然可能性很低——那就有被挑中换壳，货不对板的风险。”
　　“不止如此。”纳尔的薄唇开合，便吐出令人心惊胆战的词句，“动物园里现在情况复杂，刚刚脱壳的老妖族，初来乍到的新妖族，有可能存在的分裂实力……它们发生摩擦的几率有多高？”
　　这……饶是同族的仲昱也说不出违心的话，“……很高。”
　　妖族以实力为尊，可一年又一年枯燥的伪装与乏味的日常，想来就算是大妖也无法纯凭气息镇压，更何况新人的加入也代表着实力排位将面临重新洗牌……想一想，都是要斗个天翻地覆的既视感。
　　精灵扫了一眼门外，淡声道：“每三年一次，这特殊的一天它们一定会利用好，而我们要避免被波及，并混水摸鱼完成任务。”
　　“我知道了，晚上的大战我会做好准备。”仲昱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要告诉他们吗？”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如果之前仲昱还因为顾及本族而犹豫是否告知，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更事关重大，可能危及性命，就由不得他的私欲了。
　　然而纳尔却道：“他们未必不知道。”
　　仲昱：“?”
　　他惊讶地瞪大双眼，脑海里突然掠过叶度冷嘲热讽的脸，女孩说有人要她封口，钟图图三人触发的“门”，两位女性任务者边尖叫边猛力砸下的手，科奇林先他发现的异样……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也对，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任务者，怎么也不会比我差，是我多虑了。”他摸着下巴道：“科奇林刚刚就表现的很奇怪，几次三番发觉不对还叫来大家……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纳尔：“还有叶度，他今天一反积极做任务的态度，五天时间被浪费一天休息，两位姑娘还心念任务，他却不见急躁，我怀疑他就算不知道具体要发生的事，也隐约清楚今日有一场风波将要来临。”
　　若他们所料不假，任务者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整座动物园的暴乱，但任务者们只要提前知悉详情，做些准备，保证自身安全应该不难。
　　仲昱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行，仔细说说你想如何套话。”
　　纳尔的唇角弯出个漂亮的弧度，山泉般清泠的声音压低成线，便显得有些温吞。沙沙的雨幕若有似无，却将一切细小的动静完美掩盖，好似也随着秋水漂流远去。
　　门外不请自来的小客捕捉不到声音，略有些疑惑，想再靠近一点确认，一时不察带歪了花瓶，虽然他很快稳住，却还是泄露了异于水声的闷响。
　　精灵碧眸一利，“谁？！”
　　两人当即停下交谈，追出来一看，长长的走廊笔直而空荡，人影没见着，只在花盆后面露出条白色小尾巴，尾间还有一点黑。
　　小尾巴动了动，又冒出一双豆豆眼来。
　　两人警惕地盯着这只不知名生物，以防它像蛇群一样是白日出没的妖族。
　　豆豆眼不知两个人类跑出来干什么，它茫然地向后看了看，后方只有洁白的墙，这才明白人类是在看自己，一时呆住了。
　　仲昱见它没有攻击的意向，气息也不强，怪道：“你不是普通动物吧？跑来这干什么，偷听？”
　　豆豆眼吓得缩了缩，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贴着花瓶挪出来，它白净又光滑的皮毛微微炸起，即使蓬松起来也没增加多少体型，小臂高的身体蜷缩着，后面还拖着猫一样柔软的尾巴。
　　纳尔疑惑地看着它狐狸一样长条型的身体，小小圆圆的脑袋和耳朵，看不出多锋利只觉得萌的四只爪爪……
　　怎么看怎么眼熟。
　　仲昱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白鼬？”
　　白鼬听到自己露了馅，差点没滚回去，那双黑豆眼怯怯地盯着高大的人类，强忍害怕。
　　比起之前的动物们，它这副模样更像是有话想说。
　　精灵蹲下，尽量与它平视，平静道：“你有事找我们吗？”
　　小白鼬看他们没攻击，松了口气，又看了看后方，发着抖弱弱道：“你们是新来的员工吗？”
　　老实说，即使是有心理准备，乍然见这小小一团生物开口说人话，两人还是惊了一惊，默默交换一个眼神。
　　是妖族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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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妈呀，老鼠（？）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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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解封了！蠢作者肥来辣！
因为怕一个副本拖太长，所以接近结尾的时候我都努力把每章的字数拉高一点，希望大家喜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