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牌异界[无限流]》云里有

56、56.0314 我有一个猜想

　　此时恰好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两人满腹心事往附近的北区走，打算顺着展览区回员工食堂那边。
　　北区没有具体区分展馆，这片区域是专门划分出来做混养的，不仅深度模拟自然生物链且游客观览自由度高，随处可见茂密的高石深林，以及穿插其间与环境恰如其分的人类设施，处处彰显设计的精心妙想。
　　这一路遇见很多正在吃饭或休息的游客，大多嘴里讨论的都是动物园最近鬼怪盛行一事，想来要不是昨天他们被围观的人群吓退，后来都躲着人走，下午又安排了任务，应该在昨天就知晓这件事流传之广的。
　　不过现在也不晚。
　　墨镜之下的两双绿眸含着相同的利光，不动声色扫视周围，尽可能地纳入一切可疑的动静。
　　“快看这里，来给我拍张照~”
　　“你先把饭吃完！我香菜都给你挑出来了。”
　　……
　　“假的吧？别总是人云亦云，动物园里能有什么鬼？照我看是这里的人想钱想疯了搞这一出骗游客，也就你傻，眼巴巴的买票进来。”
　　“哼，那你别跟着来啊。”
　　……
　　“妈妈，等下我们还去看小狐狸好不好？”
　　“可是老虎那边有活动打卡呦，宝宝不想领气球吗？”
　　……
　　“你说昨天美食街放飞的气球啊？害，这才不是动物园的活动，我姐她们昨天刚好在，亲眼看见那堆泡沫板莫名其妙塌了下来，给我姐吓得不轻，跑了一段回头看，才发现上面绑的气球全被风吹跑了，好多人拍照。后来还有工作人员过来调查，说什么是游客撞倒的，结果也没找出人来，应该不了了之了吧。”
　　……
　　精灵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这两天对讲机确实响过好些回，基本都是小任务，与临时任务无关的他们当然没怎么注意，听过就忘。现在想来，昨天食堂里负责人说起过这个事故，还说是被实习生接走了，当时着急找“龙卷风”的他们也没有关注后续。
　　“调查这件事的实习生是叶度他们三个？”按照叶度的积极性，应当不会错过这件事。
　　仲昱：“兴许是吧。”
　　纳尔点点头，“无缘无故倒塌的泡沫塔是有些奇怪，正好顺路，去瞧一瞧怎么样？”
　　仲昱想着美食街的绿化算不上多，适合避开可能存在的‘监控’，且昨日安置艺术品经过此处只是匆匆一瞥，不说做保安和清洁工工作的几个人，至少他们俩确实还没仔细看过那边，也就答应了。
　　两人熟练地在附近找来两辆代步车，嘟嘟嘟地开去美食街广场。
　　既然整个北区都是贴合自然的建筑风格，美食街当然不遑多让，只见正面一条土黄色砖石铺成的马路，两边皆为精巧又田园的树屋，只在正面开了大半扇点单的窗口，屋顶和墙壁点缀了绿油油的枝叶，连招牌也不是普通挂在正当前，而是颇有巧思做成花朵样式的装饰品，或绣成布藩，与偷了食物香气的风在空中招摇共舞。
　　穿过这条叫人流口水的街，便到了供商家活动的小广场，靠近树屋这边有许多画上动物皮毛纹路充满童趣的座椅，专供游客休憩。而中心的圆台便是“事故现场”泡沫塔搭建处了，经过清洁工的打扫整理，这里已经找不到昨日的狼藉，唯有塔上掉落的几块等待商家领回去的宣传海报蜷缩在一旁的角落里。再远看，广场最边缘有通往其它区域的大路，或许是觉得这片平地太过空泛，围着广场圆弧形的开口处还用土砖垒起一片拱门，高低相印，颇有几分质朴粗犷之美。
　　无论谁来看，这里都是一个普通的广场，既不阴森也不繁华，怎么样都和“妖族”“鬼怪”这些挨不上边的样子。
　　然而纳尔一进来，视线便被拱门上繁茂生长的三角梅吸引，它们自拱门脚下一个幽深的坛子里扎根，顺着砖石的纹路攀爬向上，于拱门的顶端落脚开花，肆意享受着阳光雨露，懒洋洋垂下部分枝条落在拱门边，形成一朵漂亮的花冠，为广场招揽游客。
　　它是如此的娇艳多姿，玫红色的花朵热热闹闹开满一墙，却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于是大方的落给小路几只，游人几只，引人心神微漾。
　　“这花开得真好。”
　　耳边传来游客的赞叹，精灵和仲昱却心下一沉，觉出几分蹊跷来。
　　两人对视一眼，转了个弯从少有人去的背面悄悄接近，借着拱门的阴影躲在墙根下，对着三角梅细细研究起来。
　　“你说它像不像……”他们与三角梅靠得太近，有些话不适合直接挑明，但纳尔却知道仲昱懂得他的未尽之意。
　　毕竟这株花的颜色实在是……和哭脸气球里的液体颜色太像了。
　　寻常三角梅花朵颜色略微偏紫，饱和度非常高，然而这株的颜色却更暗更深，从荼蘼的红中透出几分血气，若是对植物了解不深的人来看，或许会以为是品种不同的关系，然而在两个又懂植物又和哭脸气球亲密接触过的人眼里，这颜色和那晚把他们撵得到处乱窜的气球液体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差别。
　　——如果他们不知道妖族的存在，大抵也就将此事归为巧合，正如来此调查却什么都没发现的叶度几个。
　　仲昱用力捻了捻花瓣，艳色的花汁沾满指尖，却没有前天落在他脖子上的灼烧感。
　　“就是它。”这位“外界”妖族笃定道：“这种程度的相似感，足够说明问题了。”
　　他仰起头，于湛蓝的天空中眯起眼好生端详一番，募的起身，大声道：“我知道你是妖族，我的身份你也应该早在烫伤我的时候知道了。我们本不是敌人，我不愿伤害你，也可以不管你们想做的事，我只想找一个人，出来谈一谈怎么样？”
　　三角梅：……
　　话音一落，四下有风起。
　　纳尔从腰间摸出卡牌，藏在掌间，凝神静待着。
　　风推着枝桠，柔柔擦过靴边，是很轻的力度，转瞬便消弭无迹。广场并不够大，因此风声一停，任务者的话音连回声都没有，更没有他所期待的答复。
　　显然，对方拒绝了沟通。
　　纳尔看了看仲昱肃直的面色，叹道：“许是我在，等我先离开，你再问一遍。”
　　仲昱眼神一动，目送金发美人转身往外走，不消片刻就走到广场外，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座树屋的招牌。
　　“现在可以了吗？”他的眸子依旧朝向对方的背影，视线却虚着，低声道：“那一日我受伤流血时，你便通过血液知道我的身份了吧？我不认识你们，虽说同为妖族，却也没有多大的亲缘，更没有无解的瓜葛，如果你是在担心我会伤害或妨碍你们的话，大可不必。”
　　三角梅亭亭伸展着腰肢，在任务者絮絮的话音里悄悄蜷了蜷叶尖，却始终没有动静。
　　“你认识‘龙卷风’吗？我们此行只是想找到他而已，就是找到了，也不过问两句话。要是实在信不过我，便只告诉我它是否为妖族即可。”
　　他理解妖族的顾虑，更不欲与他们为难，所以一开始便将目的开成公布，本想试试先将同族勾出来，再从对话中降低心防，交流一下信息也好，没想到依着“同族”的身份对方都没有直接现身，冷漠拒绝的态度其实很明显了，之后默许精灵的提议，不过是为了任务最后试探一把。
　　仲昱表达完诚意便安静下来，怀着莫名的期待细细听着。
　　周围无声无息，仿佛静成了一副画。
　　其实从任务者问话起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不过因为高高提起的心神和从头至尾的沉默，就像是无限拉长了焦急又尴尬的观感，只叫人陷入深沉的无力之中，倍感难耐。
　　他神色复杂地捏紧掌间的三角梅，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我叫仲昱，苍澜山三百年梧桐，此番与你们相遇是意外也是有缘，不管结果如何，愿你们平安顺遂，如愿以偿。”
　　该说的都说完了，丢下这句话，那苍绿的眉眼稳稳定下来，与主人一起大步离开，背影潇洒而坚决。
　　直到来到队友面前，仲昱扯出一个笑，“沟通失败，‘龙卷风’也没问出来。”
　　这对于一个刚刚脱离源世界，怀揣着与同族交好意愿的新人来说，着实是一个打击。
　　纳尔看出对方藏在话音里的失望，若有所思道：“奇怪，就算是担心我们坏事，也不至于根本不现身，拒绝到底吧？”
　　面对已经暴露了身份的“同族”，难道不该拉拢试探一番，最不济也要威胁一下吧？完全置之不理是个怎么回事，就不怕他们把妖族的身份泄露出去吗？
　　仲昱摸摸脖颈上包扎好的伤口，将此事归为对方并没有相信他的身份，毕竟如果早就知道，后来装作鬼怪袭击之时也没有留手……他垂下眼睑，“我不确定是不是所有妖族都是这样，我想再试试。”
　　纳尔沉浸在思绪里，一时没有回答。
　　明明在动物园里成功潜伏多年，却又一朝搞事暴露，偏偏还不是什么谋划良久的高明手段，只是装神弄鬼作噱头，这和他们用在“动物死亡事件”上的手法一比，简直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还有刚刚冷处理疑似“同族”的对话也是，在明明有很多选择的情况下，居然直接自暴自弃一样逃避着不正面回答，处处流露出好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愚蠢气息。
　　“你觉不觉得，妖族很多行为都在自相矛盾？”他疑惑地歪着头，“我完全无法从中看出他们的想法，以及谋利之向。”
　　仲昱：“这就是我想再去试试的原因，我怀疑妖族内部可能存在不同的声音，导致他们无法统一战线，行为矛盾且混乱。”
　　在他的认知中，妖族哪怕再凶戾再阴狠，对待族人总是宽容而护短的，然而这里并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面对这些陌生“同族”怪不得他不多想。
　　如果妖族内部阵营不同，确实能解释这个问题。
　　可精灵抚上自己的指节，一字一顿道：“我有一个猜想。”
　　“如果妖族常年潜藏是希望暗中发展新族地，那完全没有必要突然高调找事；如果他们因为某些原因想与人族分庭抗礼，也不该放过身为不稳定因素的你。”
　　正因为这些事异常古怪，所以……“有没有可能，他们的行为都是受控的？”
　　仲昱怔住，“受控？”
　　“对。”纳尔一点头，“这些怪异的行为都并非出自本意，真正控制他们一言一行的，另有其人。”
　　一个族群……被控制……？
　　仲昱明白这有多荒唐，哪怕是一个猜想，也沾满了刺骨的寒意，随便一细想便冻得人直打哆嗦。他应该否决的，应该质疑的，可他开口便是近乎呢喃的反问：“……谁会有这么大能力？”
　　“不知道。”回答出乎意料的干脆。
　　这个猜想下可能存在的堪称恐怖的“能力”，确实超出了两个任务者的知识范围，更别提从中抽取线索推测嫌疑人了。
　　仲昱紧绷的肩颈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案放松，反而更加僵硬，“所以拒不接触我也有可能是不想我陷入泥潭吗？”
　　那他方才是不是不该这么冷酷地离开，是不是要再耐心地多等一段时间……
　　精灵凝视着他，突然伸手点了点对方的痒痒肉，让仲昱反射性地一弹，肌肉松弛了几分，茫然地看过来。
　　“别着急。”纳尔的声音沾上微凉的秋风，“这是最坏的情况，哪怕妖族真的陷入如此困境，你便是能带来转机和希望的人，你能为他们解决麻烦的——或许‘龙卷风’的愿望也是这个呢？”
　　那他肯定愿意鼎力相助！
　　仲昱暗自握拳，胸中生出无边的勇气出来，仿佛刚刚那一些气馁慌张都随风吹散了。
　　情绪一镇定，头脑也冷静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话落便又道：“是要去验证猜想对不对？”
　　看来小新人还是学到些东西了嘛，精灵露出一个浅笑，“你之前向爱德华先生确认过的位置，如今派的上用场了。”
　　意思是他们要去找爱德华？
　　也对，他在那位艺术家身上闻到的妖族气息尚未找到解释，可纳撒尼尔又不知道这点，所以他怀疑爱德华与他们的推测有关系？
　　仲昱努力回忆着爱德华的表现，不确定地说：“爱德华是指使妖族的人？他想干什么，‘鬼怪’的流言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他的……他的雕塑，他崇拜的父亲……”
　　说到这，混乱的语句中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逐渐成型，他瞪圆了眼，“为了吸引人来看他纪念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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