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之梅香如故》柳行云

6、蝙蝠岛(一)

　　那一年，她为了寻回华山失踪的《清风十三式》,与华山掌门以及华山的两位师姐一起踏入蝙蝠岛。《清风十三式》被盗的事情,很快就震惊了整个江湖，六大门派也分分派人乘船去蝙蝠岛，助华山调查此事，贫僧也为此带着弟子前去探查究竟。
　　船舶靠岸时暮色已苍茫,夕阳从云层里照射出微弱的余光,蝙蝠岛的轮廓隐于黑暗中,只看得清码头上站了几十人,应当是各个门派中的弟子。我领着少林弟子上了岸与众人一一见面,在人群中亦是看见了她的身影,她身后立着一位华山师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
　　待我与众人一一寒暄结束后,却在人群中找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了。
　　我问这次主持大局的华真真师姐道:“这次华山带了多少人来?是否已开始追寻秘籍的踪迹?”
　　“这次除了掌门、高亚男师姐、江月师妹这些人以外,还带了五百余弟子,在未登岛之前,华山已经仔细排查过了弟子和各大殿,我们······”
　　依旧无法知晓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华山师兄是谁。
　　乘着天亮,大家在岛的外围一起探测地形,规划行进路线,因为舟车劳顿,晚饭后一群人便在岛上几处扎营歇息了。天色还未全暗,我便沿着一处无人行径的野路,探寻起蝙蝠岛人迹罕至的角落,却不想听见了几段隐秘的谈话,待看清了两人,我慌忙闪身躲入林中。
　　“······以你如今的身体状况,日后的打斗还是不要参与了。干脆就待在这里,我······我找人护着你。”
　　“北辰师兄,其实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对不起······我心里早已有人了······”
　　“依旧是他,对不对?”
　　良久,我听她答道:“是。”
　　“他早就把你给忘了!你这又是何必?你忘了四年前去少林受的苦了吗?他······”
　　“我······咳······咳咳······”
　　北辰轻叹一声,揽过她的肩为她顺气,无奈地说道:“如今你受不得寒,天色已晚,还是先回屋吧。”
　　他扶着江月离开小路,不经意地向我藏身的方向投来一瞥。
　　我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隐去思绪万千。
　　天亮后,所有人都踏上了新的征途,一行人在上午诛杀了暗香叛徒柳念,又在下午打退了火凤凰金灵芝,临到太阳快落山时,大家都已精疲力尽。除了被安排巡防的弟子外,众人都在原地打坐调养生息。我用师父传授给我的吐纳法调整呼吸,不一会儿就完全恢复了体力,便打算独自去山泉边汲水整理衣冠。
　　师弟圆庆见四下无人,便跟过来道:“掌门师兄,你上次派人去盯紧华山派,今日弟子们发现华山派中有几人行踪诡异,其中包括高亚男、华真真以及江月,就连两日未见的华山掌门枯梅也现身了。据我们推测,华山的这几位武功傲绝之人,似乎在密谋叛变······”
　　“你确定是在密谋叛变?”
　　“师弟愚钝,无法确认。”
　　“圆庆,真相从不会是杜撰。在尚未查清事实真相之前,切勿胡思乱想,扰乱心神。”
　　“是。师弟明白。只是那位······师弟实在替师兄担心。”
　　“不妨事,我心中已有定夺。你退下吧,继续在暗中调查。”
　　“是,师弟告退。”
　　······
　　“藏了这么久,江月姑娘还是出来吧。”
　　人影从树木丛中钻出,站在离我一丈远的地方。
　　“我······”她轻咬薄唇,在犹豫着。
　　“若是你我之事,江月姑娘无需多言。”
　　“事到如今,我想再问你最后一句话。”
　　“江姑娘请讲。”
　　“无论你记不记得起我,你都已然放下了,是不是?”
　　我垂眸隐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平静地答道:“是。”
　　“此话当真?”
　　“当真。”
　　“呵······原来事到如今,放不下的人一直是我······既然你已放下,我便也放过你······此生不会再有半分纠葛,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
　　“江姑娘放下便好,天色已晚,贫僧不便多加叨扰,姑娘请先回吧。”
　　我不敢抬眼看她的神情,生怕做出什么会让我后悔的举动。她也未再说话,只是轻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一个身影从树上翻下,正是昨日见过的北辰师兄。
　　”在下华山派华北辰,我知晓你认得我。此处不方便说话,你随我来。”
　　“······”
　　我用轻功随他翻上一处山崖,四下无人,只见得海面暮色苍茫。
　　他见我未言语,便直接开门见山的与我说了。
　　“昨日傍晚的小路旁,你也在吧?”他未等我回答,指了指我腰间的荷包又道,“里面有梅花的香味。”
　　“······”
　　他又道:“我一直不明白,你究竟哪一点比我好?我比你与她相处的时日多太多了,她却愿意为你服下冰续丹!”
　　心跳猛的一骤停,冷意蔓延至四体百骸。我抓起他的衣领,手臂上青筋暴起。
　　“你说什么?!”
　　“怎么,没听清?”他一把扯开我的手,整了整衣襟,轻蔑地嘲讽道,“月儿自知时日无多,在半个时辰前,她服下了冰续丹,只是为了激发潜能,能够在明日对战蝙蝠岛岛主时,尽力助你一战!”
　　“你可知冰续丹······”
　　“呵,那丹药是我炼的,我怎么会不知道?等到药效消失,就算是神仙也救不活她······”他仰头看着天色自语道,“现在只剩十七个时辰了······”
　　他转过头,用冰冷的目光盯着我道:“怎么?是不是一想到明晚她就死了,心里就很轻松?”
　　说罢,他忽然掌间发力,向我猛拍出一记暴击,我迅速侧身避开,同时向后跃出两丈远。他乘此空档抽出悬在腰边的碧空魂断,一招藏风流云将我逼到崖边,又掷出飞剑,闪身上前。
　　“若不是月儿心里有你,我岂会让你苟活至今日!”
　　我避开他的攻击,招架了一次又一次杀招之后道:“我不想杀你,杀人亦不是你的修道。”
　　“你怎知我今日杀不杀得了你!”
　　“师兄,够了!”
　　我和华北辰扭过头,见月儿披着浅蓝色斗篷,伫立在山崖的另一端,在微弱的天光中,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她走上前来拽了拽华北辰的衣袖,垂眸轻声道:“算了。师兄,我们走吧。”华北辰冷哼一声,收回招式,碧空魂断随之入鞘。
　　他转身为月儿拢紧了斗篷,眼底的肃杀之气已消失殆尽,无奈道:“好,我们走。”
　　他们随即纵身跃下山顶,消失在密林暗处。
　　我忽然想起年少时曾问过师父,这世上究竟是恨容易放下还是爱容易放下?
　　师父说,有人说爱之深恨之切，但爱的极致不是恨，而是不爱，最后以放手表达。恨的极致也不是毁灭，而是不恨，最后是放过。造成毁灭的不是恨，而是不甘心。放手是给爱的人一条生路，放过是给自己一条生路。
　　有关于月儿的一切事情,我在三年前已是全然记起来了。但是我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因为从我当上掌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背负着少林全门派的兴衰与荣辱。我不敢拿整个少林去赌,看天下人能否容忍得了一个有男女私情的少林掌门。
　　月儿,她是我这一辈子都想去守护的人,可在记忆恢复后,我才明白,原来我的远离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那时我只是想着,只要她此生无恙便好,毕竟我只是她生命中短暂的几个瞬间而已,人生何其漫长,她还有足够多的时间用来遗忘和改变。
　　如今看来,只是在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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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咕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