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邪路：秦广卷》笑花生

20、二、横公鱼：7、长乐

　　天朗气清日头艳，杏花思落逐细水，紫陌连片传香远，白鸟江畔戏水波。
　　瞿如依旧靠着门边望那远处傀儡场，自那次丢魂后，烟雨时时盯着浩冉，不让他与那瞿如来往。
　　瞿如痴笑想那烟雨做的很对，无论仙凡妖鬼与自己往来皆无好下场，离远点是对的。
　　浩冉趁着烟雨在后厨做饭，偷偷溜到瞿如旁边，小声说道“瞿如姐姐，那白雨姐姐她还好吗？”
　　瞿如道“点点为何来问我，我又不认识她。”
　　浩冉撇嘴道“骗小孩子是不对的，那祝余哥哥都说了，是你救了她。”
　　瞿如笑道“那虎蛟就是个碎嘴子。白雨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浩冉笑的开心，说道“我就知道瞿如姐姐是神仙，能救她。”
　　“你娘亲不是不让你和我说话吗？”
　　浩冉吐吐舌头道“上次是我不听话，私自离开谛听，结果娘亲却怪到你头上，点点跟你道歉。”
　　瞿如看着远处，目光温柔，笑道“点点去玩吧，等下你娘亲看到又该生气了。”
　　浩冉点头，蹦跳着跑去街上和孩童玩耍去了。
　　韩楚站在瞿如身后道“烟雨只是担心点点，她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瞿如道“詹月，是在帮她说话吗？”
　　韩楚紧张道“不是，不是，我----”
　　瞿如笑道“詹月是不是也觉得，点点不应该接近瞿如。”
　　韩楚脸涨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瞿如叹道“你们做的对。”说罢独自向那江畔走去，阳光落上红衣，最引人的反是那身后黑影，幽暗深深。
　　瞿如走到江畔，见有不少兵丁巡视，说是丢了个叫雨儿的女戏师。瞿如倩笑，摇身一变，素白宫衣，青丝挽髻，眉目清秀和那白雨一般模样。
　　她大方走到兵甲面前，施礼道“将军万福，”
　　领头的将军见是白雨，松了口气道“雨儿姑娘，可让我们好找，那长乐公主最近寻你不得，急坏了。”
　　瞿如笑盈盈道“那烦劳将军带白雨去见公主吧。”
　　那小将见这是巴结公主的好机会，马上屁颠颠的命人备车直奔大明宫。
　　马车渐行，过了宫门，巍峨的殿堂坐落在那三层台之上，东西两侧高大的阙楼如巨鸟之翼般飞扬。进而仰之，骞龙首而张凤翼；退而瞻之，岌树颠而崪云末 。仰观玉座，若在霄汉，倚栏下视，万山如在掌中。
　　大明宫取自“如日之升，则曰大明”这含元殿则是这宫中之日，大度而不浮华，雄浑而不雕饰。远处宫殿巍峨地势高敞，正是那含元殿，此处北据高岗，南望爽垲，终南如指掌，坊市俯而可窥。据说站在殿上，望而西南，有做宏伟佛寺，名为慈恩，那里第一位主持便是玄奘。
　　瞿如感叹这浮华一生，万人之上，所谓何物？
　　行不多时，车忽停下，有人嚷道“谁让你来此处，这么没有规矩。”
　　“不好意思，是长乐公主----”
　　“后宫之事，不该走此门啊，赶紧退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麻烦通融通融----”
　　想是用了银钱，车子继续前进，可没走多远，又被拦下，一个雄浑沉厚的声音道“贪赃枉法者该当如何？”
　　接着是告饶的声音道“魏大人，饶命，小的第一次---”
　　“速速退回去，不可乱了宫中规矩。”魏征想这长乐公主恃宠而骄，任性妄为，也是时候该參她一本。
　　瞿如坐在车中，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暗自偷笑，想着日后定要好好整整这傲慢老儿。
　　车儿回转走他处，行许久方停，那驾马小将唤道“雨儿姑娘，烦您下车。”
　　瞿如撩开车帘，慢下车来。
　　那小将堆笑道“雨儿姑娘，在下只能送你到此，往前是后宫之地，我人小位微，不能入内。”
　　瞿如笑道“敢问将军姓名。”
　　他挠头道“我嘛，姓李您就叫我舒，就得。”
　　瞿如笑道“叔？李舒？您家还真是会起名字。 ”
　　“见笑见笑，名儿是我叔父起的，他是高祖赐姓李，后为避讳改单名为绩，”
　　“呦，原来是英国公一脉，刚刚得罪了，还望将军日后多多提携。”
　　李舒红着脸，小声道“叔父嫌弃我，总是赌钱不务正业，所以才只能在芙蓉园做个小小将头，我还指望您能在公主面前帮我美言几句，最起码调做宫中守卫什么----”
　　瞿如用袖掩唇，笑道“舒将军，您啊气宇不凡，将来必有出头天。”
　　“那多谢雨儿姑娘了，”说着不动声色将一块金锭子塞进瞿如袖中。
　　瞿如笑的更甜，反手将那金锭子塞了回去，笑道“将军，你我之间用上银子多俗气，您啊特意送小女子这趟情谊，也值得我帮你说上几句，只要您他日功成之时赏些汤水与我，就够了。”
　　李舒笑道“雨儿姑娘真识大体，不怪公主喜欢。”
　　瞿如含羞施礼告辞。
　　长乐公主出阁之期将近，宫中忙碌不已。一身白素宫衣的瞿如四下游逛，到也无人注意。转过回廊，花丛锦簇，虫儿轻鸣，山石之上，八角亭中坐在锦衣女子，手捧着把纸扇，一笔一笔画着蝴蝶，亭下水声叮当，似那君子情意绵绵不绝。
　　瞿如溜到身边，见那蝶儿已画完半个翅膀，笑道“这才几日，就已经画了这么多，看来思念的紧啊。”
　　那女子手一惊，险些将扇子掉入水中，怒道“大胆婢子，这般没有规矩。”
　　瞿如下意识摸摸自己面容，才记起此时扮的是白雨，不是那翩翩公子，嘿笑道“恕罪恕罪。”
　　茧儿冷言道“本宫虽然准你可以随意进出，但也不能这般没有规矩，见了本宫不跪不拜，难道要讨打不成。”
　　瞿如抚额，
　　“罢了，白雨，再做个傀儡人给我，我想出宫。”
　　瞿如笑的无奈道“是，”
　　瞿如从怀中掏出把沙土，在地上轻轻一扬，风吹沙散，现出一个同模样的茧儿，面容冷傲，不动不叫，似那木头傀儡一般。
　　茧儿惊道“这，这是什么傀儡戏法。”
　　瞿如道“小小把戏而已，您若喜欢，改日我专门给你变。”
　　茧儿盯着瞿如许久，然后摇头，笑自己痴傻，眼前明明是白雨，怎却恍惚看成那瞿公子，看来又是想念了，思罢提笔又在那扇面上轻轻画上一笔，茧化为蝶，待到蝶舞翩翩，便是再见之日。
　　忽然水下浪花翻滚，一尾赤红鱼慢慢从水低游上来，此鱼身长两尺，形状似鲤，腮处却有条金丝，眼珠似人，睁闭会动。瞿如一把将茧儿拉在身后，笑道“你这鱼儿终于肯出来了。”
　　赤红鱼吼道“你这妖物，速速离开此处。”
　　瞿如冷笑，身后红色翅羽若隐若现，
　　红鱼大惊道“你不是那只蛇妖？”
　　“不用白雨容貌，怎么能引你出来。”
　　红鱼闻言，转身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瞿如见水光流转，不觉犹豫，自言自语道“没带那虎蛟，真是失策，要不茧儿下去将那鱼妖捉上来？”
　　茧儿大怒道“你究竟是何人？”
　　瞿如一手托腮，满目深情道“我是救你的人啊。”
　　茧儿更怒，一拳打过去，瞿如佯装委屈道“茧儿怎与那虎蛟一般模样，不懂怜香惜玉。”
　　“你----”
　　瞿如轻轻拂袖，一股石榴果香扑面，茧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远处回廊角落一个孩童容貌脸带银须的婢子，笑容诡异，她轻轻挽起衣袖，露出鱼鳞，片片闪着银光--------
　　含元殿之上，天子高高在上，黄色缎面龙袍纹绣着栩栩如生的金龙，此所谓真龙天子。太宗此时满脸怒容道“朕的长乐公主将出降（出嫁），魏卿为何如此反对。”，他右手狠狠攥拳，若不是看那下面跪着大臣们，只怕早就打过去了。
　　魏征不卑不亢道“臣不敢，臣以为公主出嫁国之大喜，但是敕有司资过于-----”
　　太宗深吸口气，控制情绪道“公主是朕的爱女，敕有司资送多些，也是应该。”
　　魏征谏道“昔汉明帝欲封皇子，曰：‘我子岂得与先帝子比！’皆令半楚、淮阳。今资送公主，倍于长主（永嘉长公主），得无异于明帝之意乎！”
　　“你---”太宗一掌拍在那龙书案之上，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征依旧道“臣仍以为长乐公主嫁妆不能多于永嘉长公主。”
　　君臣二人正在争执，忽闻有人来报“长乐公主昏迷不醒。”
　　太宗急忙回退百官，直奔太极宫而去。
　　太极宫东侧为东宫，太宗赶来时，见爱女双目紧闭，安静躺着床上。那容貌清秀可人，似那白兰娇柔，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与她母亲一般模样。太宗忙询问太医道“她，怎样？”
　　太医摇头不语。
　　不多时一个高贵妇人进来，虽上了年纪，但仍掩不住那天容之姿，兰馨惠性，想来就是长孙皇后，她一进来先是对太宗施礼，太宗忙扶起她道“丽质（长乐公主，名为李丽质）无事，莫担心。”
　　长孙皇后拉着太宗手，用甜美笑容让夫君安心。
　　梁上红衣少女笑而不语，踢着腿，脚上铃铛丁玲作响，想眼前这位面容温雅，眉宇间透着霸气的男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慈父？君王？还是贤夫？
　　不多时有人来小声报道“魏大人，还跪在外面，说有事求见。”
　　太宗怒道“让他走，朕今天没空。”
　　长孙皇后道“何事如此生气？”
　　太宗简短将刚刚殿上之争告诉皇后，随即又道“想他又是来说要削减公主出降嫁妆的事情，他如此烦人，早晚朕必杀之。”
　　皇后叹道“总听圣上赞那魏征，不知何故，现在见他引征礼义来抑制君王的私情，这真是辅佑陛下的栋梁大臣。我与陛下是多年的结发夫妻，多蒙恩宠礼遇，每次讲话还都要察言观色，不敢轻易冒犯您的威严。何况大臣与陛下较为疏远，还能如此直言强谏，陛下不能不听从其意见。臣妾请求赏赐给四百缗钱，四百匹绢。恭喜陛下得一良臣。”
　　太宗道“音儿怎帮他说话？”
　　“妾闻主明臣直；今魏征直，由陛下之明故也，妾敢不贺！”
　　“你啊，总能让朕开心。”
　　皇后低头含羞，随即又望那床上女儿，心中忧虑，眉头频锁。
　　太宗道“去告诉那魏征，能救醒公主，朕就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