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邪路：秦广卷》笑花生

19、二、横公鱼：6、子怨

　　幽邪路开，欲望之花依旧鲜艳娇嫩，花下白骨似是有多了几分。韩楚化作巨型灰鼠，皮毛晶亮，尾粗而长，每见此，瞿如心里莫名生出痛感，想他若不是遇到自己，就算早亡，此刻也该投个富贵人家吧。
　　虎蛟祝余依旧雄壮，只是腹下生了些许肥肉，瞿如跳到韩楚背上，白雨拖着蛇尾默默跟着，她不住摇头，她绝对不信自己会残忍到杀亲生子。
　　幽邪路漫漫，贪嗔痴念不住流转，时而有孤魂被吞噬，再无轮回归处。
　　白雨蛇尾上墨绿鳞片闪着寒光，划过之处，欲花瞬间枯萎。
　　瞿如道“冥蛇，天生异兽，人身蛇尾，集天地怨气而生，怨气不消蛇尾不灭，小小欲花，自然抵不住那怨气侵蚀。”
　　奈何中怨鬼嚎啕悲鸣，瞿如指着那猩红河水，说道“白雨，跳入这奈何，你便能见到那可怜的孩子，也能看清自己的心。”
　　白雨道“这里与那血池地狱无两样，你莫不是要诓骗我？”
　　瞿如冷笑道“你若如此怀疑，瞿如愿随你同入。”说罢拉起白雨跳入奈何，河水瞬间分开两侧，水中不时伸出白骨骷髅，相互啃食。
　　瞿如周身闪着金光，水中仍有不知死活怨鬼妄图靠近，终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而那白雨周身怨深气阴，水中怨鬼纷纷退散，只见远处一个满身腐肉，脓血蛆虫遍体的无皮小鬼顺流而来，口中喊道“娘亲，还我皮来，还我皮来。”
　　白雨呆愣，只觉蛇尾不由自主的轻甩，将那小鬼抽开，却不知为何觉的心中巨痛，眼前一黑，地转天旋，再睁眼时，竟在一女子闺房之中。
　　女子哼着小曲，轻轻拍着怀中幼子，满脸甜蜜，白雨摸摸自己脸颊，惊道“那那人，是我？”
　　身后瞿如小声说道“母子连心，你不愿意想的事情，只能透过你儿子的心去看。”
　　白雨惊恐道“不可能，不可能，刚刚那腐肉小鬼，绝对不是我儿子。”
　　瞿如道“那你就慢慢看下去。”
　　那女子哄睡幼子，来到梳妆台前，叹气道“夫君今日去那丞相家表演，不知如何了。”
　　门忽然开了，一粗犷汉子推门而入，骂道“这些人根本不懂欣赏，说我的傀儡毫无灵性，雨儿，---”
　　雨儿走上前去安慰道：“夫君，莫急，我们再将那木偶，改改看。”
　　汉子推开她骂道“改什么改，那些人就是胡闹，灵性，要看灵性去看猴啊。这些木头东西再怎么弄都是木头。”
　　“这日子还是要过的，要不还是给那些官送些钱吧---”
　　汉子不住挠头。
　　雨儿无奈暗自垂泪，汉子又骂道“哭哭，就知道哭，”说罢推门而去。
　　冥蛇白雨看着眼前之景，眼眸湿润，叹道“他去青楼买醉了。”
　　汉子一夜未归，那个叫雨儿的女子靠着窗边，守了一夜，泪也流了一夜。
　　床上幼子哭啼方将她思绪唤回，她将孩子抱起哄着，怀中孩子还在襁褓，伸出稚嫩小手拨弄着母亲的青丝，雨儿笑了，眼中充满怜爱。
　　她抱着孩子出了门，似是寻夫去了，行至一条街道，楼上胭脂气浓，酩酊大醉的丈夫倒在后巷，大概是没有了银钱，让鸨儿扔了出来。她默默坐在丈夫身旁，因为她知道，此时他醒来，只会自怜自艾，然后再去买醉，所以他这样睡着最好。
　　忽而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道“若学傀儡术，夜半江边寻。”
　　她回身只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渐行渐远，那黑色斗篷上金龙闪烁，让人心动不已。
　　入夜风大，晴空无云，月色明朗，她哄睡孩子，想起那句“若学傀儡术，夜半江边寻。”心中躁动不已，悄悄换好衣服，出门奔那江边而去。
　　江边尽是黑暗，只孤零零停着一叶扁舟，船上亮盏鱼灯，烛火随风轻摇。
　　那披着黑色斗篷的渔人，手挽钓竿却无钓线，嘴中叨念说道“上得船儿来，前情皆得抛。”
　　雨儿轻声问道“您能教我傀儡术？让我夫君扬名。”
　　那渔人没有抬头，黑色斗篷上金龙似是要跃水而出，渔人自言道“学得傀儡术，方有出头天。”
　　她正踌躇是否要上船，却见身后丈夫抱着孩子追来，呼唤她的名字，记忆到此而停顿，再无景象。
　　白雨低头看着自己的蛇尾念道“她还是去了，问那南海伶人习得超控傀儡之术，从此改叫白雨，做了傀儡戏师。最初只想帮丈夫扬名，让家里生活好些，可后来却变了样子。”
　　瞿如道“你走的路，我无从评价对错，只能说这一步，让你强大得可以无所不能，却再也换不回，与夫君儿子往昔的半分情谊。”
　　白雨痴笑“修行四载，这傀儡术真是让人痴迷，我心中想着我儿模样，刻刀也随我心而变，时而笑的甜腻，时而带着忧伤，仿佛那木人就是我的孩子，只是没有灵魂。我求那黑衣人，希望他能传我如何赋予傀儡灵魂，他告诉我要用人皮裹衣。”说着她盯着那水中腐肉无皮的小鬼哽咽说不出话来。
　　瞿如说道“然后你杀人剥皮，做出的木偶却始终无法让自己满意，所以你就狠心对亲子下手。”
　　白雨满脸泪痕道“你为何要让我想起，你为何要让我想起来啊----”她哭喊着，身后蛇尾开始萎缩，随之涌上来的无皮小鬼，喊叫着“还我皮肉，”张口不断啃食着她的身体。
　　瞿如站在一旁，凝神闭目，念道“世界无边尘绕绕，众生无尽业茫茫---------”
　　经文字字入耳，无皮小鬼停止啃咬，腐烂的身体开始轻飘，化成孩童模样，与那浩冉一般年岁，小辫朝天，笑容天真可爱，稚嫩双手轻轻合十，朝那白雨施礼道“谢谢母亲救儿脱离苦海。”话音落，一缕清风吹过，小小魂魄随风飘荡，直奔转轮殿而去。
　　白雨哭喊那孩儿乳名，可是魂魄已然飘远。
　　瞿如道“杀人者，不敬他人，不孝，入歪门邪道之人，皆要入血池地狱。白雨你现在可有想通。”
　　白雨道“我愿去赎罪。”
　　瞿如抓起白雨轻跳出奈何，白雨身后蛇尾尽消。
　　瞿如笑道“赎了罪，再投胎若与那孩子有缘，自会再见。”
　　白雨轻轻点头，施礼道“谢谢，你要小心。”
　　瞿如一愣，随即白雨小声说道“是那黑衣伶人救我出血池，将我交给个人头鱼身的怪物，它每日赏我片鱼肉，吃完蛇尾尽褪，我便可化做人身，它要我在御前表演时刺杀一个人。”
　　瞿如道“是何人？”
　　白雨摇头“我也不知，那鱼人经常抓些孩童进出大明宫，我想应该是宫里的人。”
　　瞿如笑道“你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
　　白雨道“常听说幽邪路上有位天官守护，是只三足鸾凤，只待那阎罗归位方能羽化飞升。秦广王归期将至，想来这些东西对你有用。”
　　瞿如道“多谢，”
　　白雨回礼拜别，径自往那血池地狱而去。
　　韩楚拉着瞿如前后左右看了一遍，见身上无伤，终于放心，嘟囔道“那有你这般莽撞，自己跳入那奈何的。”
　　瞿如笑的甜腻，任由他拉扯。
　　祝余一旁怒道“詹月放心，那破鸟死不了，----”
　　话没说完瞿如一拳抡了过去，砸在他头上哐当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