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邪路：秦广卷》笑花生

17、二、 横公鱼:4、白雨

　　夜幕繁星，清风不解烦忧，径自吹着凉意，浩冉的小小魂魄留恋在平康坊间飘荡，不知家在何处。
　　此处位于长安东市边处，当时的歌舞艺妓几乎全都集中在平康坊间，四周青楼，赌坊遍布，越夜越喧闹，春意盎然，此所谓盛世不夜天。
　　唐朝时期，科举中的新进之士，会常常游走在章台青楼之投递红笺，结交名妓，多数文人骚客更常常醉卧温柔乡中，时有佳作流出。
　　所谓才子配佳人，名诗赠美人。可是佳人终有老时，才子难免薄幸。
　　平康坊间最大的青楼就名为不夜天。此时红灯高悬，门前停满显贵车撵，里面不时传出莺歌艳曲之声 。
　　鸨儿派人正将一醉酒又无钱的才子扔到后巷“没钱还敢来此装大爷，就扔到后巷，让饿狗食了更好。”。
　　浩冉随着风飘荡，竟然来到不夜天后巷，星光繁硕，后巷阴暗幽糜，感觉有流水的声音，滴答滴答，然后似是鼠磕东西的声音，浩冉魂魄轻飘，想后退，却被风吹着不住向前，血腥味渐浓。
　　巷子深处一个美艳女子，女子身后那蛇尾长长。她张开手，轻轻将刚扔出的才子胸口撕开，捧出内脏不住啃食。
　　浩冉想闭眼，想逃跑，终不得，一抹小魂颤颤巍巍看着眼前这一幕残忍食人之景。
　　不夜天楼上一抹亮光闪过，应在女子脸庞，素颜美丽，黛眉一弯，明眸流光，浩冉哆嗦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雨--儿--姐姐”
　　女子似是发现了什么，拖着蛇尾过来，手上鲜血淋淋。
　　“你怎么还没回去？小小魂魄这么飘荡很危险。”
　　浩冉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泪珠儿却在眼底打转“我，我，姐姐，是妖怪。”
　　白雨轻笑道“你说的对，我是妖怪，而且还是沦入饿鬼道的妖怪。”
　　“不会的--”浩冉摇头道“姐姐白日里救过我，”
　　白雨伸出粉色长舌，舔了下唇边血迹道“快走吧，等下我又饿真的会连你的魂也吃了。”
　　说着她又奔向刚刚那具尸体，啃食血肉，浩冉喊道“你不能再吃了，娘亲说，越吃罪业会越重。”
　　白雨愣怔道“不吃，就无罪了吗？”
　　“随我回家，我娘亲和瞿如姐姐都是神仙哦，他们----”
　　话没说完，白雨的蛇尾狠狠刺向那浩冉魂魄，一阵幽风，小魂魄轻轻闪开，白雨怒道“神仙？我会变如此都是拜那些不明黑白的神仙所赐，说什么我前世为恶，终要入血池地狱，我逃出来又能怎样，却变的人不人，蛇不蛇，一时不食人血肉就浑身痛痒难耐。”
　　浩冉小眉头紧锁，眼发酸，想哭，可是魂哪里有眼泪，他轻轻飘到白雨身边，说道“姐姐，是好人，”
　　白雨盯着他的魂魄，唇儿轻动，粉色舌头冲口而出，死死将浩冉缠住，她的手在颤抖，即便心中一万个不想，可是脑子中一个声音一直再喊饿，饿，饿。
　　蛇口大张，浩冉喊道“雨儿姐姐，----”
　　一道银光闪过，白雨咬了个空，四周瞬间安静，那小魂魄竟然不见了。
　　不夜天内，回廊连绵，屋顶上全铺设着半透明的玻璃瓦，有飞扬的檐角和精雕的画梁，飞榴相对、深沉无边，华贵高雅。回廊尽头住着不夜天的花魁云飘雪，色艺双艳，绝冠长安。
　　据说她随风轻舞，似那落英飘雪，时而朦胧优雅，时而冷艳高傲，一舞终了，任你再多烦忧都会烟消云散。
　　此时屋内，红烛幽幽，一道红珠帘将内外室隔开，内室床头坐着个素颜女子，不修衣着轻裹纱衣，白玉柔臂若隐若现，红唇似火，媚眼含春，她怀抱着琵琶，轻轻拨弄。
　　红珠帘外，山水画前，站着个锦衣男子，笑的邪气，手里死死拉着一孩童手臂，那孩童身体轻飘无腿，正是那浩冉魂魄。
　　浩冉喊道“你是什么人，放开我。”
　　那男子笑道“我刚刚救了你。”
　　浩冉道“那谢谢你，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你家住哪里。”
　　“玉春楼。”
　　男子笑的更是放肆，对那内室美人喊道“飘雪，弹个新曲儿。”
　　云飘雪唱道“落花有意，流水殇情，
　　英雄傲勇，总归迟暮。
　　飘荡人间，看尽繁华，
　　雪绯轻舞，解君烦忧。”
　　“飘雪，今日怎么多愁善感了。”
　　云飘雪道“见过带娃娃逛青楼的，没见过带娃娃生魂逛青楼的。淳风今日闲事管的有些多。这不夜天附近的饿鬼怨妖流连，天地难管，遇到只能说那人命该如此，你不常念叨，不该我们管的事情不要管，该管的事情也别管。”
　　李淳风甩手扯下红珠帘，笑道“哦，我平日不闻不问，你嫌我冷血，今日我救人，你又闲我多管闲事，想讨飘雪的欢心还真是困难啊。”
　　云飘雪将琵琶扔到床上，轻靠床边，素纱半滑，露出白嫩香肩，她轻笑道“只怕，你这闲事不是为讨我欢心。”
　　他伸手在那飘雪肩头一摸，笑的狡邪，刚要更进一步，那浩冉魂魄大喊道“喂，这里，这里还有我这个娃娃，你们---”
　　李淳风这才放开手中小小魂魄，笑道“你这娃娃，好煞风景。”
　　浩冉义正言辞道“来这里不对，娘亲说男子流连烟花青楼，会伤爱你的人的心。”
　　云飘雪笑道“你娘亲是个有悟性的人”
　　“哦？你娘亲可是那个有趣的鸟儿？”说着他想起白日在紫云楼那里见过的红衣少女，娇俏可爱，却又本性狡诈，好生有趣。
　　“我娘亲，不是鸟儿，她是神仙。”
　　“小娃，你叫什么？”
　　“我叫浩冉。娘亲叫我点点。”
　　李淳风伸手再他额头上一点，笑道“点点，明日我就送你回家。”
　　浩冉低头道“我，我想----”
　　云飘雪笑道“点点，想家了，你还不快送人家回去。”
　　李淳风皱眉道“可人家，现在想的是飘雪你啊。”
　　“没正经的，飘雪善窥人心，你现在心里想的是谁，不用我明说了吧。”
　　李淳风摊手道“怕了你了，走吧，小点点，走送你回家。”他强行拉起浩冉魂魄，往外走，云飘雪又抱起琵琶，轻轻吟唱道“风儿轻轻，云儿飘飘，君心再无飘雪恋，是叹还是怨？星儿闪闪，孩儿娇娇，妾思君情落何处，是甜还是酸？”
　　玉春楼中，桃烟雨看着那昏睡的浩冉，怒火冲天，那谛听自知理亏，缩在角落。瞿如叹气道“算了算了，找个人来帮忙看看。”说罢手蘸了点酒水点在地上，地上漩涡骤起，漩涡中似是判官菁的身形，却忽被一阵风吹散，漩涡化去，竟是那崔珏走出。崔珏笑的尴尬道“菁和陆判推让，结果把我推了出来。”
　　瞿如眯起眼睛，笑道“那麻烦崔判官，帮忙找找这个孩子的生魂，现在何处，”
　　崔珏脸涨通红道“怎么找，我才做判官不久，还不习惯----”
　　瞿如笑的更甜，道“崔判官，可知那私改生死卷册，是要受刑的，不知你家娘子最近身在何方啊？”
　　崔珏一惊，嚷道“好了好了，你这真是狡猾，我找还不行吗？”崔珏手中判官笔一转，脱手而出，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又稳稳落在地上，笔尖直指向这玉春楼，崔珏道“等着吧，快回来了。”
　　瞿如施礼道“那谢谢崔判官了，麻烦帮忙回去告诉那菁，改日我请他喝酒，顺便聊聊那几个弄错投生地的魂最近过的如何。”
　　崔珏暗思，这菁说的果然没错，这狡猾女人真是可怕。
　　崔珏刚走，一声童音身后响起“娘亲-----”
　　烟雨猛回头，只见一俊朗男子，站在身后，眼眸深邃，朱唇轻抿，似笑非笑，手中似乎拉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团薄雾。
　　瞿如道“谢谢你送他回来，”
　　李淳风笑的轻佻，道“不客气，你儿子还挺有趣的。”
　　瞿如大笑，走上前，抬手触向那团薄雾，薄雾渐散露出小小生魂。
　　李淳风抬手一推，那浩冉魂魄轻轻飘到自己身体，合二为一，烟雨见浩冉魂归，那里顾得上别人，抱起浩冉又哭又笑。
　　瞿如盯着那李淳风，笑的妩媚道“慢走，不送。”
　　李淳风扶着门框，笑道“儿子都给你送回来了，难道都不请我喝杯酒吗？”
　　瞿如的笑忽而阴冷，道“想喝酒，一百两---金子。”
　　李淳风一愣，瞿如已经抬手关门，说道“玉春楼不欢迎穷鬼，------还有，那个也不是我儿子。”门渐渐关上，他李淳风还是第一次吃了女人的闭门羹，摸摸鼻子，悻悻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