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邪路：秦广卷》笑花生

16、二、 横公鱼:3、傀儡戏

　　曲江南边，搭起了高台，据说长孙皇后寿辰将至，今年寿宴，皇后宽仁，希望万事从简，宫中不再设宴，只在那芙蓉园内摆上一席家宴即可，越王深知母后喜好，特意招来一批善做偶戏的伶人，在此准备。
　　浩冉一早坐在玉春楼门口不住张望，时不时的问那玄武道“爷爷，爷爷，那边据说有傀儡戏。”
　　玄武一边给人卜卦一边哼哈应着。
　　“爷爷，爷爷，那傀儡戏，您看过吗？好看吗”
　　“嗯，好看。”
　　“爷爷，爷爷，那傀儡戏都是演什么的啊。”
　　“演什么呢，演什么呢”玄武手中摆弄着龟壳，
　　一旁算卦的黑脸客人不乐意了“我花钱来算卦，您认真点行吗，我儿子的病到底是怎样啊。”
　　玄武手一抖，龟壳掉到地上，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趴在柜台上偷懒的瞿如，瞄了眼那落地的铜子儿道“您啊，先回，皇后寿诞之日，普天同庆，仙惠世人，那孩子自然就没事了。”
　　那黑脸客人大喜冲着瞿如拜了拜道“若我儿子病能好，我定来道谢。”转头就走，刚到门口想想不对，又回头怒目对玄武道“若我儿子不好，老子可是杀猪的，定来砸你卦摊。”
　　玄武苦着脸对浩冉道“都是你害我分心。”
　　浩冉低头道“点点知错了。”
　　瞿如理了理衣服，笑道“点点，可是想去看那傀儡戏？”
　　浩冉连连点头，又有些犹豫说“可娘亲，---还没同意。”
　　“跟我去，你娘亲不敢反对。“”
　　谛听闻言马上闭目假睡。
　　瞿如踢那谛听一脚骂道“你这懒狗。”说着将浩冉轻轻抱起放到白狗背上，一起奔那戏台而去。
　　戏台分三块，最前面的是杖头傀儡，刻木为尉迟鄂公突厥斗将之戏，机关动作，不异於生。其后是以盘铃伴奏演出的盘铃傀儡和用线拉木头人的线抽傀儡。最后则是那最神奇的水傀儡，那水傀儡戏台建在曲江之上，还没完工，四周皆有官兵把守，那些喜好凑热闹的孩童远远隔着水探头张望。
　　谛听驮着瞿如和浩冉，踏云而去，浩冉见四周流云飞舞，曲江水在脚下，那傀儡戏台就在旁边，浩冉扎巴着小手，惊讶喊道：“姐姐，你和我娘亲一样都是神仙吗？”
　　谛听接茬道“她就是个妖精。”
　　瞿如狠狠拧了它一把，笑着对浩冉说“你看，那就是傀儡戏台，又叫傀儡场。”
　　浩冉道“姐姐，我们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吗？”
　　瞿如笑而不语。
　　“啊，姐姐你看，那个纸片小人竟然在动啊，还会说话和唱歌。”
　　瞿如笑道“那是傀儡戏师用一细线牵引，再配用腹语说话罢了。”
　　浩冉一边由于吃惊张着嘴，一边不住点头。
　　瞿如盯着那纸片小人，那小人似是有了面目，表情痛苦，不住的向瞿如求救。不远处超控的戏师，面容蜡黄，目光呆滞，动作迟缓。
　　谛听小声道“如，那纸片小人上有魂魄喊叫。”
　　瞿如点头，拍拍浩冉，道“点点，想不想更近一点看看，”
　　“好。”
　　“那我们现在下去，点点记得千万不要从谛听背上下来，知道吗？”
　　浩冉开心点头。
　　谛听稳稳停在园中，园靠曲江而建，宫殿连绵，楼亭起伏，水殿山楼，美景奢靡。
　　浩冉轻声问道“不是要到戏台上，怎么跑到这皇家园林中？非请而入，是为贼，君子所不齿。”
　　瞿如笑道“你和詹月还真像，酸腐。”
　　浩冉正言道“那是我爹爹，自然像。”
　　瞿如不理他，只是抬手在地上轻轻一点，地上青烟四溅，烟雾散去露出一楼景，似是那紫云楼，楼上一金丝笼，笼中困着数十孩童魂魄。
　　瞿如抬手又在空中寻画符，却被东西刺痛，猛抽手，一阵冷风吹过，烟雾散尽景象全无。
　　瞿如看着手上的伤，状似梅花，血点点渗出。
　　谛听道“我听到，那些孩子魂魄在哭，再骂那笼中角落一似鱼又非鱼的兽，连累他们不能回家。”
　　瞿如道“你们在此处等着，不要乱跑。”
　　谛听打着哈气点头，见瞿如走远，扭头对那浩冉道“老实呆着，我先睡会儿。”
　　浩冉见谛听呼噜声起，实在无聊，就慢慢爬下来，寻那戏台而去。
　　那傀儡场，气派非常，锦绣红缎做装，刚刚空中所见的纸片人竟然有真人大小，浩冉抬起小手，轻轻触碰，那纸片竟然是湿的，还有丝丝凉意。
　　“是冰做的，”浩冉开心大叫。
　　“你是何人？”声音严厉。
　　寻声望去，竟然是个清丽女子，素白宫服配着雅致玉颜，面带怒意。
　　浩冉自知闯了祸，低头小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来看看。”
　　“你这娃娃知道这是哪里吗？----”
　　巡视的兵将见有异状，喊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
　　那女子将裙儿一甩将那浩冉遮挡，笑着应道“没事，没事，刚刚他们不小心将提线弄断了，我训斥声儿大了些。”
　　“哦，是雨儿姑娘，刚刚长乐公主还派人来寻您呢，”
　　“我等下就过去，将军您慢走。”
　　待兵将走后，女子拉出那浩冉道“你这娃娃，怎么进来的。”
　　浩冉红着脸轻声道“我身子小-----从旁儿狗洞钻进来的。”
　　她轻声道“唉，看够，赶紧回家吧。”
　　浩冉迟疑道“雨儿姐姐，那纸片人，是用冰做的吗？”
　　“你怎知我叫雨儿？”
　　“刚刚听那个兵将这般喊你的。”
　　她轻轻捏了下浩冉粉嫩小脸，笑道“你看小小的样子，却很聪明啊，那纸片人却是用冰做的，但又不完全是冰，你若喜欢，改日我教你。”
　　浩冉兴奋不已道“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你可想看更厉害的傀儡戏，”
　　“想想，”
　　“来，随雨儿姐姐来。”

　　南山低对紫云楼，翠影红阴瑞气浮。
　　此处本该祥瑞，却因那坠楼鬼而显得阴森，平日少人接近。
　　楼旁坐着一个锦衣男子，嘴上叼着草棍，龙眉凤目，透着桀骜不驯。
　　阳光映衬俊朗容貌，身下影却是万般阴暗。
　　瞿如安静站在不远处，手指伤口血仍未干涸，滴在草叶之上，琉璃殷红，如那怨情珠一般。
　　未等瞿如开口，男子先言道“等了许久，就想看看这最近城中，到处拒孩童魂魄的妖精究竟是什么样子，却不想等来的竟然是个女娃娃。”
　　瞿如笑道“那你觉得妖精应该什么样子，风骚无边或是情意绵绵。”
　　男子扫了眼瞿如那娇小的身材，抚掌大笑道“风骚？绵绵？哈哈，有趣有趣。早知你如此有趣，刚刚就不出手伤你。”
　　瞿如道“惯于暗箭伤人，想来也不是良善之辈。”
　　男子凌空而立，将嘴中草叶轻吐，笑道“好个小妖精，还讲起道理了，”
　　瞿如冷笑道“平日只有我叫别人妖精的份儿-，再喊我妖精，小心撕烂你的嘴。”
　　男子凌空画符，符儿金光盈盈，直奔瞿如面门，瞿如不躲不闪，笑道“小小困咒，对我无用。速速放了楼中孩童魂魄。”
　　男子道“你不是那妖精？”
　　瞿如道“看来你真不想要你的嘴了。”
　　男子不恼，笑道“在下姓李，敢问妖精，哦不，姑娘你贵姓？”
　　“放了楼中孩子魂魄，我自会告诉你。”
　　男子脸上闪过丝惊诧，随即又恢复平静，道“那楼中景只是傀儡，我追来时，已然空空。”
　　瞿如笑的狡黠道“那就等你找到那么魂魄，我再告诉你。”说着转身离去，走出数步，又回头，抬手在肩上一抹，抓出一只透明小虫，瞿如笑道“困是掩护，这只寻虫才是本意吧，想找我又何须如此麻烦，只要你有钱，这玉春楼的大门随时为你开放”。
　　男子看着她离去背影，放肆的笑道“好有趣的鸟儿。”
　　谛听睡的迷糊，醒来却见背上小人儿不见了，有些烦闷，怒吼几声仍不见人。
　　他到不怕瞿如骂，最多被踢两脚，若那烟雨要是知道儿子丢了，就算面上不说，在饭菜里下个毒什么的，------想来这个险绝对冒不得。
　　他寻浩冉气味而去，发现他竟然出了曲池坊，似是直奔大明宫而去，一孩子怎会有如此体力，虽有些迟疑，但还是追了过去。
　　浩冉随那雨儿姑娘走不远，便觉得头有些昏沉，不知不觉竟然睡去，醒时发现自己竟在马车中，车儿行的极快，往来街景都已扭曲。
　　他轻轻坐起来，喊道“雨儿姐姐，雨儿姐姐。”见四周无人，便拉开车帘，外面只有一个老翁驾车，他伸手试探推推，车子一个晃动，他竟然将老人衣服扯破，露出木头身子，原竟是个木傀儡。
　　浩冉开始害怕，蜷缩成团，哆嗦不止，后悔自己没听瞿如的话，私自离开谛听，眼泪吧嗒直流。
　　马车角落忽然有一个声音尖笑道“哭什么，这是要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浩冉道“我不去，我要回家，”
　　“唉，每一个来此都这样，慢慢就好了，”
　　“这是去哪儿？”
　　“去大明宫，那里有个孤独的女子，想要新玩物。”声音悲切，不似刚才那般恐怖。
　　浩冉擦擦泪，一边偷偷像车窗放向靠近，一边试探问道“你可是雨儿姐姐？”
　　从暗处慢慢爬出一个人形，一副孩子样貌，和那浩冉年岁相近，脸上有银须，身后却拖着一条巨大鱼尾，鱼鳞透着幽森光芒，笑容狰狞道“你看我究竟是不是那白雨？”
　　浩冉瞪大眼睛，那鱼兽模样，给他带来巨大惊恐，一时忘记自己想跳窗逃走，
　　“你竟然没有昏死过去，还真是个胆大的娃娃。那白雨想要偷偷放你，但她忘记了，她只是我的一个傀儡，没有我，她便又要过那种吸血吞尸的日子---”话没说完，马车忽然停住。
　　一个巨大蛇尾扫过，将马车硬生生劈成两断，空气中混合着腐烂和血腥味道，那鱼兽见状遁地而逃。
　　浩冉小手捂着眼睛，指缝间见一条巨大蟒蛇，触天傲立，蛇头形状似人，容颜清丽，嘴中叼着那驾驶马车的木傀儡，轻轻一咬，傀儡应声四碎，血顺着嘴角而下，一滴一滴滴在那浩冉眼前。
　　浩冉只觉惊恐直冲心肺，一使劲自己竟然站起，脱离地面，飘飘忽忽直奔天际，他的魂魄飘在云端，看地上还有一个自己，此时正使劲捂着眼睛哆嗦不已。
　　那美女蛇俯身道“莫怕，救你的人很快就来了，”说完蛇连同那马车，傀儡人通通消失不见。
　　地上只剩下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目光呆滞，昏昏沉沉，与城中那些中了邪的孩子无异。
　　不多时谛听追来，将他驮在背上，回那玉春楼，却没注意那云中有一小小魂魄飘飘荡荡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