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猎人临死前的故事》煨荆

28、黎幽（一）

　　“图衣保，到了。”站在前面的塔米瑞轿夫停下脚步，侧头通知客人。

　　听到这话，本来合着眼睛睡觉的女人拿走盖在脸上的凉帽，露出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她伸了一个懒腰，极尽妩媚。

　　前面的轿夫轻轻地拍了拍竹子，后面的同伴便心有灵犀地和他一起将滑竿慢慢放下，她顺势起身。

　　她给他们打赏了不少钱，喜得两位轿夫连声道谢。

　　她摆摆手，瞄到旁边的草丛中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塔米瑞符号。

　　“卢卡言。”轿夫指着石碑，教她怎么说。

　　“卢卡言。”她跟着学一遍。

　　两位轿夫竖起大拇指，表示她发音不错。

　　她想着再掏出几张钞票，但是轿夫忙摇手拒绝。

　　他们才不是这么贪钱的人！

　　她被他们的举动逗笑了，精致的脸上泛起浅浅的梨涡。她拿出手机和轿夫自拍了几张，然后用蹩脚的塔米瑞语和他们道别。

　　她走近石碑，凝望着那镌刻在上面的文字。她仿佛可以看见几百年前的塔米瑞人佝偻着身躯，拿着锤子和刻刀，蹲在她现在站着的地方勤勤恳恳地刻字。

　　“卢卡言。”她自言自语地重复道。

　　随后她举起相机，找了一个好角度，把这个石碑拍了下来。

　　卢卡言，它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是……壮士峰。

　　***

　　走进村庄，她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和惊喜。

　　她曾经在杂志文章和网络视频中读过的原始部落、见过的芦苇草屋和听过的风铃响声，此刻都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拿起相机拍个不停，打开钱包吃个不停，一路走走看看，玩得乐不开支。

　　她的出现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到半小时，市集的小贩们便都知道村里来了个非常豪爽的外国游客，长得好看又自恋。

　　此时已经是狩猎二二，留在村里的外国人不如狩猎前半季的多。但是再这样招摇下去，被人认出来是迟早的事。

　　她掉头走回上一个被她光顾的摊子，小贩以为她又要买东西，便落力推销起其他特色烤肉串。

　　她摇头，把记录在备忘录的地址拿给小贩看，用常语问道：“请问你知道要怎么去这里吗？”

　　小贩猛地点头，热心地给她指了路，就在后面的三条街。

　　她给予赞许的眼神，扫了一眼香气扑鼻的烤肉，决定再买五串。

　　小贩一听，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到她抵达备忘录上的地址时，市集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远离闹市又不会太偏僻，白色的围墙亮洁如新，门前几乎没有积雪，看得出这是一户颇为讲究的人家。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向前敲了敲朱红色的门。

　　无人应门。

　　她再敲，依然无人。

　　正当她想再敲第三次时，有个塔米瑞女人打开了门，语气不冷不热：“请问有什么事？”

　　她礼貌地笑，想要回答时却忽地看见那个塔米瑞人的胳膊上有一道骇心动目的疤痕。

　　塔米瑞人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且不说她对别人的同情和害怕反应屡见不鲜，更重要的是，她本身对別人的眼光和想法也并不关心。她选择不遮住伤疤而将它展示在阳光下，也是因为她真的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她只要自己活得舒服，问心无愧。

　　拉森再次不紧不慢地问：“请问有什么事？”

　　她从自己的失态中回神，恢复正常的表情。“你好，我是黎幽。程聆是我男朋友。”

　　***

　　对面的塔米瑞人明显愣了一小会儿，随后又是泰然自若的模样。

　　“图衣保，您来错地方了，您应该要去圣安堂才对。不过壮士峰的圣安堂不负责失踪人口。”拉森看了一眼天空。“您现在去笔岐山总部的话，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到。慢走不送。”

　　拉森准备关门。

　　狩猎十日一过，没有下山的猎人均会被列为失踪人士处理。圣安特派队也会按照失踪名单和已知的死亡名单，出发去山上找人。找到活人要三万麟南币，活人自付。找到尸体要五万麟南币，由其隶属的队伍、企业或国家支付。

　　大家原本以为程聆此次迟迟不下山是因为被事情耽搁了，毕竟这种情况屡有发生，于是大家也没当一回事。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程聆这样的名猎人又始终不见踪影，大家渐渐怀疑他有可能真的出事了。

　　狩猎十五开始，每天有不少人来拜访拉森，对她问东问西的。拉森对这些来访者感到烦不胜烦，除了相关人士外，她一律打发他们去圣安堂总部，毕竟那里才是了解案件进展的最佳地方。

　　拉森原以为这个披着一头棕色卷发的外国女人会明白她的意思，结果那个女人挡住了正在关上的门。“等等！我没有来错地方，这里就是我要来的地方。”

　　她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程聆坐在客房里的照片，把它拿给拉森看。“他每次来赛斯都住这里，不是吗？”

　　拉森没有正面回答。“聆爷暂时失踪了。要了解最新情况，请去圣安堂。”

　　“我并不想了解。”黎幽收回手机。“我只想参观他之前住的房间。”

　　“不好意思，图衣保，这里不是旅馆。除了聆爷外，我们不招待任何人。”

　　拉森再次关门，黎幽第二次用手挡着。“万事好商量，我保证不会乱碰东西！如果要收入住费，我也可以付的！现金还是转账？”

　　这一次，拉森什么也没有说，强硬地关上了门。

　　黎幽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让房东觉得被冒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站在外面扯着嗓子喊：“我只是想要参观他的房间！半小时就可以了！再不成，十五分钟也行？”

　　“喂，有人吗？”黎幽用力地拍门。

　　那个土著女人没有回答，看来是不打算开门了。

　　她放弃敲门，退后几步，打量起围墙的高度。片刻后，她一个箭步地向前跑，借着墙身跳上墙顶，笨拙地翻到了屋子里面。

　　那个塔米瑞女人刚好在浇着花。她一脸错愕地和黎幽这位不速之客打了个照面。

　　黎幽笑着比出一个胜利手势。随后，她风风火火地敞开拉森家的门，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又堂而皇之地走进来。

　　外头的风被她一并带了进来，整间屋子顷刻之间变得十分凉爽。

　　她朝紧皱着眉头的拉森看过去，脸上笑意未减一分。“我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所以下次最好别再给我吃闭门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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