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猎人临死前的故事》煨荆

18、佚名

　　罗东霄没收了程聆的背包，只给他留下几件必要的装备。

　　摆在程聆眼前的有三捆保命绳、八张辅助贴、两支碎冰尖、一把登高镐、一只八爪钩和一个小背囊。

　　程聆走到尽头，抬头仰视对面较高的崖坡。

　　年轻时还有一跃而上的可能，现在应该不行了。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又往下看。

　　对面崖壁下方，距离他三十几米的石缝间生有一棵树。树叶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如果直接跳到那里，此刻的树身肯定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力。

　　这棵树是他去到对面的唯一机会，所以程聆打算用传统的方法试一试。

　　在这边做好固定后，他套上一捆保命绳就从地面悬空下降了。

　　格奈库娅想跑到崖边看，却被身边的猎人拦住了。

　　那个女人虽然身材纤细，但是力气一点也不小。

　　她俯在格奈库娅耳边轻声地说：“别担心，这等小事难不了你爸爸的。等他任务完成，我们就放你们走。”

　　格奈库娅扭头看她。

　　女人容颜秀丽，笑眼弯弯的，和她这两天所看到的猎人完全不一样。许是以为自己担心程聆，才会释放善意要她别着急。

　　很好。

　　格奈库娅缓缓松开原本攥紧的手，微微点头，报以一笑。

　　另一边厢，程聆一路下降，直至超越树的水平位置，来到一块凸出的壁面。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登时扑面传来。

　　先前死在这里的两位猎人摔得血肉横飞，死状凄惨。

　　但是程聆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面不改色地蹲下，在尸身上摸索起来。

　　一直站在崖边的某个龙队队员见此情景便大声质问：“聆爷，您做什么？”

　　罗东霄很快便制止了队员。

　　程聆也没打算回应。不到几秒，他就找到了他们的登山证和猎人证，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收进了口袋。

　　他在两具还套着保命绳的尸体之间来回观察，最后选定最合适的一具，并为那具死尸装上八爪钩。

　　做好一切后，他望着脚下早已命丧黄泉的两人喃喃了一句，“来世，生不做猎人，死不做孤魂。”

　　两山之间，他猛地朝那棵树扔出八爪钩，形成了一条漂亮的抛物线。

　　不负所望，钩子成功勾住了树枝。程聆用力地扯了扯保命绳，测试其牢不牢固。

　　最后，他按下绳扣装置上的伸缩按钮，整个尸体就“咻”的一声被拉到树的那边。

　　悬崖上的众人不免惊呼出声。

　　枯树颤颤巍巍地甩了几下，尸体也跟着挂在树下东摇西摆。

　　一番折腾后，树才终于平静下来，面目全非的尸体无声无息地吊死在这荒山野岭里。

　　程聆想要证实那棵树能否承重，现在可算是知道了答案。他却不感到欣喜，因为接下来还有更残忍的事。

　　他拿起碎冰尖，往上瞄准，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掷出去。

　　碎冰尖在空中快速旋转，直直地飞向悬着尸身的绳索。

　　罗东霄心头一紧，彻底明白了程聆要做什么。

　　他在除掉不必要的重量。

　　碎冰尖极其锋利的一端擦过绳索，割断了它。

　　尸体骤然往下坠落至深不见底的山谷。

　　那具程聆始终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尸体，在这潇潇寒冬中迎来了自己的第三次死亡。

　　崖上一个长得较为矮小的猎人对程聆这个举动很是不满，“他凭什么这么做？死人就可以任他为所欲为吗？”

　　罗东霄长叹一口气，想着该怎样合理化程聆擅自利用尸体的这件事，从而使队友的心理得到安慰。

　　作为队长，他和队员之间感情深厚。他从没想过会在今天失去两员大将，更没想到其中一位还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们原本都已经计划好让特派队过来收尸，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结果现在……

　　队员对程聆的行为感到愤怒不无道理。但是抛开情感来说，程聆这么做是为了安全起见，实在无可厚非。

　　人是在遇到他之前就没了的，最多只能说他冷漠无情而已。

　　眼下队员的情绪最为重要，得让他们接受这个事实，否则接下来几天的士气一定会大受打击。“小捷是因为任务死的。如果程聆他真能采到亓竹的话，那小捷也不算枉死了。”

　　矮猎人却依然忿忿不平，“我不服！”

　　他怒气冲冲地转身，走近格奈库娅。女猎人立刻向前把格奈库娅护在身后，厉声对他发出警告。“你给我冷静点！”

　　一直在等一个离开机会的格奈库娅故作紧张地发抖。“姐姐，怎么办？”

　　罗东霄看不过去，遂发火。“别闹了！这关小孩什么事？再闹我就把这些统统写进报告！”

　　矮猎人狠狠瞪了一眼格奈库娅，然后悻悻地回到了崖边。

　　等他走后，女猎人关心起格奈库娅。怎知却看到格奈库娅全身颤抖，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上。她神情害怕地说：“姐姐，我好怕……我好怕……不如我们……我们……”

　　格奈库娅略略低着头，眼神不时飘向旁边的几棵树。

　　女人心领神会，扶起了格奈库娅。她唤了一声罗东霄，说反正自己站在后面什么都看不了，倒不如就带小孩去附近的树下坐着休息吧。

　　罗东霄瞟了一眼格奈库娅，然后允诺道：“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