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守侯》止渊

1、上辈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

　　当年，我爷爷带的团打得小鬼子闻风丧胆，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我爸爸在爷爷高压教育下，从小就当个小兵在被爷爷操练。所以十八岁那年自然也被丢进了部队。七九年，中越自卫反击战爆发时。爸爸已经是连长了。刚开战他们就请到一个首战先锋的位置。他带着兵就嗷嗷叫直奔阵地了，那场战役后来人也知道，挺惨烈。反正就我爸身上都是N个疤。然后我爸就出名了。英雄归来的时候，胸前一海的勋章。我爸坐车上美得……

　　其实他美的不全是这个，最重要的是他在战场上捞到了我妈。

　　某天，他们连接到一个紧急任务，附近一个野战医疗队被敌人突袭，要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援救。说到此刻镜头换景，然后N个镜头飞过。反正最后就是我爸正准备举枪突突对面正欲反抗的越军时，突然身后两声清脆的手枪声，他们被解决了，他走近准备补枪，一看，靠！每个都是弹中眉心。

　　然后一回头，就彻底醉了。女人！居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这么漂亮个女人。

　　回去后，他脑里眼里全是我妈那张清秀淡定的脸。打听才知道，她就是这个医疗营的一个护士。我爸顿时对这个医疗营肃然起敬，连一小小的护士都有这般身手。他突然觉得上级派他们来援救完全多余了。他一直记着回去要把这个事情给连里宣传宣传，顺便激励下他们苦练军事技术，别人一个小小医疗队的小姑娘，出手都是弹中眉心，叫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儿情何以堪。

　　回到连里。我爸就看见隔壁连的殷叔叔从帐篷里奔出来，焦急的问我爸营救情况。他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着急，同志关爱也不至于这么强烈吧。于是我爸低头叹气，装出一副惋惜悲伤相：“哎，还是晚了一步，都没了。”说这个到不打紧，话刚说完他的领口就被一双手提了起来，接着就是一拳挨脸上。只见殷叔叔红着双眼狠狠看着他：“妈的，上面派你们去是干什么吃的。你们还是英雄连，救个人都他妈能全救灭了。还不如老子亲自去！“我爸当场就懵了，和老殷战友这么久，从没看过他脸上出现这号表情。跟他家有人挂了一样难受。

　　结果，还真是这样！

　　“老子相中的人在那里头！”

　　当殷叔叔对着满脸问号的我爸吼出那句阵山响的话后，我爸总算回过神来了。

　　看不出来，一向木头的老殷终于动感情了啊。我爸在边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忘了脸上的疼了。

　　“哎哎。别激动嘛，老殷。人没死，都在。啊。刚骗你呢，瞧把你激动得。”

　　这时殷叔叔才开始不好意思：“谁他妈激动了！你个死老暮。”

　　两人下来一聊，得，我爸明白了。这回两人这算撞山了，刚才老殷要死要活伤心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弹中眉心。这下换我爸难受了，老殷都那样了，那肯定早就互相山盟海誓了。

　　他刚孕育的春梦啊，破灭。

　　也罢，我爸也算拿得起放得下。

　　“这仗打完就准备和她结婚了吧。“说这话的时候尽管我爸多次保证他只是关心下，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是一种狡诈的探索。果然，就这句话改变了老爸的一生，让他捞回了我妈。

　　殷叔叔挺不好意思的说：“说哪呢，别人都不认识我。”这句话让我爸一听留了个机灵，顿时两眼放光了，“妈的别人都不认识你你也能激动成那样。“

　　后来，我爸才从殷叔叔嘴里知道，我妈当年最初不是护士来着。她当兵就自己要求进特训队，在特训队也是尖子兵，尤其射击技术，军区比赛第一。后来是进特训队这事被她家老太太知道了，姑娘家好好的武刀耍枪的干吗。这才给她塞进了医疗队。

　　老殷就是那次比赛遇见她的，一见倾心了。

　　我爸也这样，两颗子弹，一见钟情了。

　　不过那天我爸还是很损的留了一手。不显山不露水的和殷叔叔聊天，可怜单纯的殷叔叔是什么都给他说。什么叫兵者诡道，这就是，现形的。

　　追女人他哪是我爸对手啊。虽然他们在师里都是炙手可热的单身军官，可我爸那是因为太挑和谁也好不长才单身，殷叔叔相对就单纯多啦。长这么大还没谈过一次朋友。所以，在共同追求我妈的问题上，一开始殷叔叔就落后太多了。

　　殷叔叔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给我妈写信的时候，我爸都每天三封的发了好几天了。

　　殷叔叔终于鼓足勇气写第一封信给我妈的时候，我爸已经想方设法找理由去我妈她们医院了。

　　殷叔叔好不容易生病了终于找到次机会去医院，想到能看见我妈的时候。我爸已经用糖衣炮弹把我妈她们科室的一海护士征服了，大家都帮他追我妈。当然那时候，他俩也很熟了。

　　搞得我到现在每次看见殷叔叔，都仍然能感觉他头上老闪着四个字：我是木头。从我知道这些故事多久，那四字就在他头上闪了多久。

　　最终，我妈终于爱上我爸了。其实我妈找到我爸也不赔，好歹别人还是战斗英雄，整个军区都有名的。郎才女貌的，挺好。接着就是双方家长见面啊，完了就忙结婚。我妈拍电报把姥爷姥姥拍来了。

　　第二天就要见我姥爷姥姥了，可把我爸紧张坏了。他只知道对方那个老头子也是老革命，估计比自家老爷子的脾气也好不到哪去。在未来岳丈面前，他纵是有再多值得骄傲的战功和称号也顶个屁了，他就怕老爷子看他不顺眼，直接拎着女儿走了。

　　到了第二天，我爸大清早就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特地穿了件最新的军装，帽子上的五角星擦得蹭亮。镜子里外照了个遍。然后就准备出门了。

　　刚下楼就听见有人敲门，那门敲得震天响，就像来抄家似的。爷爷坐沙发上也一脸阴郁。我爸当时有点怒了，这他妈是首长的家，谁这么不懂事！

　　奔过去一开门，见门外站着一老头。见了我爸也不招呼，直接拉开他冲了进去。“老暮啊，我来看你这老不死的了！多少年啦，可把我想死了。”

　　我爷爷一见来人，蹭得一下站起来，激动的在那啊呀半天说不出来。好半天终于挤出一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路远得。

　　俩老头跟那一咋一呼，又拍肩膀又大笑的

　　“可不是吗，我女儿处对象了，我来见我未来女婿的。想着你这死老头子，就先过来打一头。”

　　“你女儿在我们军区总院？你他妈怎么也不给我说声？啊！！你够意思吗你。“

　　“屁大点单位，我给你这么高个首长打什么招呼，以前有兵在那当一把手就刚好照顾了。”

　　“建军，过来。这是你刘叔叔。当年我和你刘叔可是一口锅里吃饭的搭档啊。”

　　然后我爸就点头哈腰迎上去，叔叔阿姨好叔叔阿姨吉祥什么的。

　　我妈上门来找我爸时。一开门，我妈就杵那懵了。等我妈管那老头叫爸时大家都懵了。

　　得，这把玩大了。

　　原来当年，我爷爷，姥爷是一个团的老搭档。长征时候，俩人过草地当培养感情，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后来抗战，解放战争都是生死一路。一直到战后才分开，爷爷去了南方某军区。姥爷回了北方某军区。这一分别就是各奔东西。

　　爷爷是粗人，偶有书信，也是寥寥几字。他关注的只有战场，典型的职业军人。姥爷有时给他写点啥平常事看完也算忘干净了。所以出现今天这个乌龙太平常了。

　　双方居然有这么深的渊源，要不怎么叫有缘分了。

　　只是我爸事后很后悔，早知道当初直接给我爷爷说了，凭着两家关系，哪还用饶那么大的圈子和我妈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