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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巧遇姐姐 ...

  •   深秋,大地展现着一种成熟美。碧波清幽,枯草荣荣,一个抬头一个回眸,都是一抹飘零的色彩。宁远镇城外的山坳里,五彩斑斓的秋色晕染一池水塘,盈盈荡荡,像泼洒的胭脂水粉随风漫去,生动了整片湖光山影。

      一棵古老的银杏树金发飘展,厚厚的落叶上睡着一个少年。他翘着二郎腿,手中甩动着一根干树枝,还有一支竹笛插在腰间。一抹斜阳透过树叶打在他清朗纯真的脸上,俊逸可人。他微微皱着眉,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又把书倒扣在胸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他的眼神定格住了。一袭白色从高空中飘落,灵动翻舞,速度越来越快,向着银杏树就直冲下来。这个少年瞬间起身扑了出去。在落叶纷纷中,待一切安定下来,他慢慢睁开眼睛,双手正托着一个白衣姑娘的头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空中飘舞,宛若仙子。哦,不对,她是摔下来的!这时,这个少年才从遐想中回过神儿来,检查这个姑娘的伤势。还好,只是一些擦伤。

      “爹,爹” 少年喊着,就抱着白衣姑娘回到家中。听到喊声,一个中年男子立马从厨房跑了出来。
      “这人是谁?”父亲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摔下来的”少年回道。

      说着话,少年就进了屋,把白衣姑娘放到床上。父亲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爹,你快看看她受伤没有?为何还没有醒?”少年着急地督促道,拉着父亲来到床边。
      “她没事,很快就会醒。不过,易生,明日一早她得离开”父亲检查完,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出去了。

      回到厨房的父亲并没有安心下来。隐姓埋名的生活看似平静,却不知道哪一刻危险就来了。张易生从来不去问为什么,又似乎明白这一切,他知道那个真相对于父亲一定是太过残忍。

      大山隐没在漆黑的夜晚里,只有一间屋子透着暖暖的烛光。白衣姑娘醒了,想起来自己被人追击掉下山崖。床边趴着一个少年,她明白应该是他救了自己。仔细端详这个少年,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浮上心头。她想起五岁那年弟弟追着墙外的风筝就再也没有回来,而自己出去寻找弟弟也被人拐走,那些久远的黑暗时光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姐姐,你醒了?”易生醒过来,问道。
      “你叫我什么?”白衣姑娘吃惊地反问。这声姐姐让她一下子眼泪翻涌,这是多年来她放不下的执念。
      “你从上面掉下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叫你姐姐。可以……这么叫你吗?”易生有点吞吞吐吐,生怕被拒绝。这么多年来,他最习惯的就是大山,他唯一认识的人就是父亲。这个翩然而至的姐姐让他一成不变的生活激荡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白衣姑娘激动地抓住张易生的肩膀,问道。这一刻,她多么希望他就是弟弟。
      “我叫张易生,你呢?姐姐” 张易生回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时候有没有走丢过?”白衣姑娘抓着他的肩膀,问道。
      “我和父亲一直住在这里” 张易生微微皱了下眉,奇怪她为何这么问。同时,也回避了其中一个问题,因为他从小就被培养了警觉性,关于他和父亲的过往。
      “你有父亲?”白衣姑娘重复了一遍,失望地松开了双手。
      “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张易生转移话题,起身要出去。
      “我叫月婉,姐姐不饿” 白衣姑娘也很快调整好自己,说道。

      听到这句话,张易生欣喜得转回身,却看到月婉口吐鲜血。
      “姐姐” 张易生回到床边,想再次查看她是哪里受了伤。
      月婉摇摇头,说:“是内伤,我在山崖上被人打伤跌落下来”。
      “我去请郎中”张易生说着,就要起身。
      月婉又摇摇头,说:“不用,休养几日就可以恢复了”。
      “是什么人伤了姐姐?”张易生问道。
      “那些人……”月婉犹豫了一下,想到那些是非于这个少年又有何益,不说也罢。她接着说:“没什么要紧”。
      “那我出去了,夜也深了,姐姐好好休息” 张易生说完,退了出去。

      清晨,一阵惨烈的鸡叫声吵醒了月婉。书桌上摆放着一套整洁的衣服,这是一套男装,针脚大小不一,线迹歪斜。月婉笑了,想不到这小子还会针线活,想必这身衣服也是他连夜改好的吧。她推开门,循声而去,看到张易生正跪在地上,上半身转进了鸡笼。等他从笼子里出来,头发上脸上都是鸡毛。他一手抓着鸡,一手握着鸡蛋。

      月婉噗嗤笑了,上前为他清理身上的鸡毛。“有没有被抓伤?”她边说边查看起他有没有受伤。
      “这身男装,姐姐穿着倒是帅气。等会儿我就进城为姐姐买身女儿装”张易生说道。
      “你有心了,这身衣服就挺好的”月婉为他擦去脸上,手上的尘土,说道。
      有姐姐真好!张易生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他晃了晃手中的鸡,说: “姐姐,一会儿给你炖汤喝,好好补补”。

      这时,大门开了。父亲挑着柴走了进来。
      “伯父,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月婉主动上前问候。
      张易生有点担心得看着父亲。而父亲只是对着月婉微微点头,便放下肩上的担子,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中年男子和蔼可亲,却又让人感到冷漠疏离,眼神中透着一种威严与谨慎。月婉明白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所谓的故事不过是那些浸没在岁月里的伤罢了。
      “姐姐,我爹…… 你等我一会儿” 张易生尴尬得想为父亲解释,却又觉得这样的解释很假。
      “姐姐懂的,快去陪陪你爹”月婉浅浅一笑,反倒是安慰起他来。

      “爹” 张易生端着茶盏,敲响张父的房门。
      “进来吧”张父应了声。
      “爹,她叫月婉。受了内伤,昨晚还吐血了”张易生边说边观察着父亲的神色。

      张父没有言语,也没有看他,而是继续写字。
      “爹,让她养好伤再走吧”张易生刚说完,就看到宣纸上父亲写了个“静”字,他终于忍不住,接着说:“无所畏惧才能真的做到静,这样写是没有用的,爹……”。这句话仿佛在他心里存了好久,每当生活中出现一点异常,父亲就会写这个字。他们搬了很多次家,而这个字并没有带来真正的安定。

      张父突然停笔。霎那间像一股强风吹过孱弱的灯芯,他突然感到累了,倦了,真想随岁月而去。然而,也只是一霎那,他转过头,看着张易生,守护他,撑下去,一股子血涌又弹了回来。
      “爹,你怎么了?”看到父亲坚毅复杂的眼神,张易生问道。
      “还不去照顾她”张父说着,继续写完了这个“静”字。
      “爹,你同意了” 张易生一阵欣喜,接着说:“那,爹,您休息。孩儿出去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斟满墨汁的笔停在了半空中。一滴一滴的墨水淹没这个“静”字。“又快到冬至了,你们都还好吗?”一句心声划过张父凝重的心房。

      透过窗,看到月婉又躺回了床上,张易生知道她一定伤的不轻。他关上窗,出门进城。

      集市上熙攘繁华,车马川流不息。每次来,张易生都是充满新奇,流连忘返,仿佛这里才是他的世外桃源。然而,他从来都是来去匆匆,除了卖粮食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是陌生的。走街串巷,花了好一会儿功夫,他才找到一家布庄。店里面布满了琳琅满目的绸缎,花色繁杂,却唯独不见白色。

      “公子想挑件什么样儿的?” 掌柜是一个妇人,主动前来招呼。
      “有没有白色的?个子大概到我这里,一个年轻姑娘”张易生比划着说。
      “白色?有,有” 掌柜说着,回到柜台里面,取出一套,“这身衣裙压了好长时间,姑娘们多半喜欢带花色的。还是公子眼光高雅”。
      “那请帮我包好”张易生说道。

      从布庄出来,张易生又去药铺,为月婉抓了药,便往家赶去。镇子外面有一条狭长的官道,他路过时常常会爬上山头观望往来行人。父亲嘱咐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而这样远远的观望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他觉得看人来人往比看山观水有意思多了。

      一支长长的车队出现在山道上,张易生一眼就认出这些车马是给边塞守军补给粮草的。这是他最喜欢见到的,士兵们总能让他感到身体里有股力量,好像自己也不那么平乏了。

      突然,一些晃动的黑影出现在他的余光中,残叶寥寥的树林里有一群黑衣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再往山下望去,一条黑色绳索拦截在马路上。不好!张易生立马向着山下跑去,他知道这是一条绊马索,要拦截的正是这支赶来的车队。

      他几乎是翻滚着倒在了马路中间。走在车队最前面的一匹马,一声嘶鸣,伸开前蹄,跨过他,然后,就被绊倒了。马背上的人瞬间跳了出去。

      “什么人?” 顷刻间,张易生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就被一把利刃架在了脖子上。而此人正是刚刚飞出马背之人。
      “哎,哎,我就是来告诉你们绊马索的,山坡上有埋伏”张易生轻轻捏了捏长剑,解释道。
      “百里” 这时,彤煊说话了。他看了眼山头,示意计百里收回剑,过去打探。
      “多谢少侠提醒。刚才我的人有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彤煊下马,过来道歉。

      这个少年,看着和自己年纪相仿,十八九岁,却老成持重,眉宇间宛若皓月,散发着亲和,博大和智慧。他一身将士着装,更让张易生肃然起敬。
      “无妨,告辞”张易生拱手回礼,按耐住怦怦然敬慕之心,转身离开。
      “少侠请留步,你可知道,现在我们安全了,你恐怕会有危险”彤煊说道。
      “无妨。看见了却什么都不做不是大丈夫所为。告辞” 张易生说完就大步离去。

      “公子” 计百里从山上下来,回禀:“本想抓个活口,没想到山匪举剑自杀了”。
      “自杀?山匪有这么刚烈的吗?呵呵,姑且这样吧” 彤煊望着张易生离去的方向说 :“淳朴,侠义,有点稚嫩,还有点大气”。
      “公子,属下不明白,还请明示”计百里一脸雾水,有点懵圈。
      “哈哈,走吧,继续赶路”彤煊说道。

      远远的,张易生回头看了一眼与自己相背而去的车队。他想起了多年前,相似的山路,相似的一支兵,他因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而被父亲痛批。他跪在山路上,任夜雨浸透,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顶撞父亲。
      “为父再告诉你一次,不要管官家的事!”父亲说道。
      “爹,刚才我打的是山匪,强盗”张易生辩解。
      “你还顶嘴! 去跪着”父亲更加严厉地说。
      “爹,学武之人不就是要行侠仗义吗?”张易生反问。
      “跪下!我教你武功是要你保护自己!”父亲一甩袖子,差点被自己绊倒。
      “爹”张易生挪动膝盖,想要去搀扶他。
      “跪好!”父亲发出一声心酸,走进马车。
      “我们这一生见了官家都要绕着走,别问为什么,你只管记住!”一声语重心长的话从马车里传出来,混着雨水,让张易生挣扎的心在混沌里停歇。
      “是,爹”张易生默然作答。
      从回忆里回过神儿来,张易生暗自庆幸这次父亲不在场。他看了眼手中的草药包和西沉的太阳,匆忙往家赶去。

      当月婉醒来时,张父正在院子中打理菜地。
      “伯父,我来帮您” 月婉接过刚采摘的蔬菜,说道。
      “姑娘为何会来到此地?听口音姑娘是江南人,而这里北荒边塞,又正直入冬时节” 张父停下手中的活计,问道。他的眼神却透射出无形的压力。
      “伯父,请您相信我。我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恶意,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外面凉,还请伯父回屋,晚辈会如实相告” 月婉回道。

      月婉搀扶张父回到屋子里坐下。

      “伯父,当日我被人追至山崖摔下来,被易生所救,不是有意闯入你们的生活。不知道伯父可曾听说过江南的天一堂。我从小在那里长大。师父不仅对我们好,对村子里的村民都很好。春耕秋收时就让我们去地里给村民们帮忙,遇到旱涝灾荒也会施粥救济。经营数十载,天一堂的善举口口相传,在江湖中也博得了一些声名”月婉说着,加强了语气,说:“天一堂的人只会行善,断不会为恶。虽然,晚辈不知道伯父为何如此谨慎,想来一定是自有道理。只是,请您相信我” 。
      张父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却丝毫没有温柔下来。
      “我与易生常年与大山为伴,对外面知之甚少。那么,天一堂是做何营生?”张父问道。
      “家师承袭祖上良田和商铺,才建立了天一堂,给了我们一个家。现在,天一堂还在经营这些田地商铺,也扩大了不少”月婉谈起天一堂就有种自豪的感觉。她却未曾注意张父眼中闪过的质疑。

      如果真的如她所说,天一堂的经商网络会相当庞大,否则如何能养活一个帮派?还时常救济贫苦,还要博得江湖声誉,再加上数十载经营,这样的帮派一定是声名威远,自己又怎么会从未听说。这就是张父的疑问。但是,他看得出这个姑娘心性单纯,和易生倒是蛮像。他也不准备再问什么了,看来眼下并未有什么危机。
      “听说你受了内伤,回屋好生歇着吧”张父说道。
      “是,晚辈退下。只是,没有看见易生”月婉疑惑得向院子里看了一眼,说道。
      “他大概是进城去了”张父说道。

      天色渐晚,风起云涌。傍晚的山头上,有两个人顶风而立。徐猛身为大明第一勇士,把一封信交给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面具人打开画像,这画像上的人正是张父。

      张易生一回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鸡汤味。
      “爹,我去……镇上了” 张易生小心得吐出了几个字,等着挨骂。
      “也不知道吱一声”张父回了句,盛了碗汤 ,说:“给这个姑娘送过去,把药放下吧”。

      “是,爹”张易生端着汤碗,走出厨房。他感觉今日的太阳像是从西边出来的,父亲一向严厉少语,怎么柔和起来。

      房间的门开着,书桌上摆放着几本书,看起来有些旧了,书角已经翻卷起来。月婉随手翻看,很多书页上都做了题字,笔势豪纵,苍劲峻逸,胸中之意跃然于纸。

      -丈夫不报国,终为愚昧人- ,月婉默念这句题字,碰触到张易生的内心世界。在他安静乖顺的外表下竟然隐含着这样宏大蓬勃的心声。这里岁月静好却难掩他的少年大志。

      “姐姐,你也喜欢看书?” 张易生端着汤碗走了进来,问道。
      “我看的书不多” 月婉说着,从书桌后面走出来。
      “我爹刚炖好的鸡汤。姐姐趁热喝” 张易生说着话,把汤碗放在桌子上,又来到书桌前,摸了摸这一沓书本 ,接着说:“我翻来覆去也就这几本而已,闲来打发时间”。
      “我在天一堂看过一本史记”月婉继续这个话题,她想为张易生的内心打开一个出口。
      “天一堂在哪里?”张易生好奇得问。
      “在江南,是我家。以后有时间带你去看看。我想说,那本史记里记载了西汉时期有一员大将,横扫西域大漠,17岁就建功立业,19岁指挥作战,立下赫赫战功……”月婉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

      “姐姐,以后一定要带我去天一堂哦。我想去休息了。你趁热把鸡汤喝了”张易生打断月婉,就退了出去。

      一股愁绪在月婉心中升起,看着张易生对写满题字的书轻描淡写,避而不谈。她明白他的心里有一扇门封闭着,也阻断了他的未来。悠远低缓的笛声响起,在小小的庭院中迂回。沉沉暮色里,张易生坐在大树上吹着竹笛。月婉有点埋怨自己太过心急,碰触到他内心隐秘的地方。

      对这样的笛声,在另一个屋子里,正在写字的张父已经颇为熟悉了。而这一次,他开始觉得自己这样的守护到底对吗?真的要让这孩子的一生消磨在这山野之中,仅仅是为了活着?
      “天凉了,快进屋去” 屋子里传出来张父的声音。
      “是,爹”张易生回道。
      透过窗,看到张易生从树上下来,月婉终于放下心。

      易生:“师父,书上说甘罗十二岁就授卿拜相,为秦国出谋划策,好厉害!”
      师父:“那你知不知道西汉时有个少年名将”
      易生:“师父说的是霍去病吧,他年少时就可以横扫西域大漠,征战无数”
      师父:“正是”
      易生:“那么,师父,你觉得甘罗和霍去病,谁更厉害呢?”
      师父:“那,你觉得你的左手和右手哪个更重要?文韬武略,方能安邦兴国。不过,师父更想你记住的是,做人要立志行远,不可庸庸无为”。

      睡梦中,张易生紧皱眉头,最后那句“庸庸无为”绕耳之音久久不去。突然,画面切换……八岁的他被一群大孩子推到在地,拳打脚踢,张父突然出现,赶走了这些人…… 画面再次切换……年幼时,阴暗的柴房里,一个恶妇正用戒尺狠狠地击打他的手。手掌痛了麻了,条条血印,他噙着眼泪,不敢出声……

      张易生猛然醒来,额头上冒出冷汗。我是怎么了?那么久远的事还会梦到。是父亲宽大的手掌给了我温暖,不可以,决不可以离开父亲。什么甘罗,什么霍去病,和我无关!他再次躺下,提起被子,捂着头昏昏睡去。

      与此同时,张父也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等不到冬至了”他猛然起身,换上一身黑衣,悄悄出了门。翻墙入院,他潜入畅通镖局,直奔总镖头的卧房。这时,一个黑影在房顶上闪过,然而,卧房的门大开着,总镖头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哥”张父喊着,抱住他。总镖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张父,满眼的担忧。
      “是那个黑衣人”张父说着,起身要去追赶。
      总镖头用尽力气拉住他的衣角,最后摇了摇头,死去。
      “大哥” 张父喊着,痛彻心扉。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闪过,他火速向秦员外家赶去。还未到门口,秦府就传出来哭丧的声音。“我又来晚了”张父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瘫坐在街角。一时间恍恍然,十五载的光影被清洗得只剩下一片惨白。

      “易生,快醒醒”张易生被叫醒,看到父亲正紧张焦虑得站在床前。
      “发生什么事了?爹”张易生问道。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慌张。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快走”张父说着,就拉张易生往外走。

      这句话倒是听了很多次,张易生明白父亲又在喊狼来了。
      “爹,还有月姐姐在?她的伤还没有好”张易生说道。
      “她在这里不会有危险,我们快走”张父说道。
      “爹”张易生上前两步,跪在张父面前,说:“这里已经是边塞了,我们还能去哪儿?躲来躲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张父紧锁眉头,瞬间老泪纵横。他急切地说:“生儿,我一定要保全你”。
      张易生起身,搀扶他坐下,说:“爹,我长大了。这次让我来保护您。如果这是我生命中的一堂必修课,我想去面对”。
      “生儿”张父说道。
      “更何况,我们不是没有准备的。在那个八卦林里我们设置好了机关,一有异动,我们再跑也来得及”张易生故意换了种轻松的口气,说道。

      “可是,生儿,这次是真的”张父说道。
      “爹,天还没有亮。孩儿扶您回屋再睡会儿”张易生打断父亲的话,搀扶他回到床上,接着说:“这次有孩儿,爹爹放心”。

      张父闭上眼睛,像一只精疲力竭的海燕在天网与汹涌的海面上盘旋,它要用残破的身躯守护这只小海燕,直到最后。

      三日过去,山野静美如常,而镇子上却肃穆紧张起来。街口小巷多了不少捕快,到处张贴着捉拿凶犯的告示,南北城门也加强了盘查。彤煊在街上转悠着,他已经观察几日,布匹马市喧嚣鼎沸,商铺酒馆人流不息,街面秩序井然,甚少见到流民。这番景象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心感甚慰。今日突然增加的警戒和街头告示引起了他的注意。

      【紧急捉拿杀人凶犯,戴有面具,年轻男子,中等身材。举报有奖,窝藏同罪论处 】

      “可听说过这戴面具行凶?”彤煊问道。
      “这画像戴着面具,看不出面部特征,但是从未听说过什么相关的命案” 计百里回道。
      “去查一下是不是普通命案”彤煊吩咐完,继续逛街。他四下观望,希望可以再碰到那日在山路上匆匆一面的少年。
      “是,属下即刻去查。但公子,这大街小巷都转好几遍了,也没有再见到那个少侠。不如让齐将军帮忙,他统管这里,找个人还不是件容易事”计百里提议。
      “哎!算了”彤煊感叹一声,江湖之人飘忽不定,知音难觅啊!接着说:“还是不要告诉齐将军。准备一下,明日回京”。
      “是”计百里回道。

      一场劲风散去最后的一抹秋味,一场初雪点亮冰封里的一片红梅。梅枝为剑,浮香萦袖,月婉在冰湖山梅间习武,摇落满枝飞雪,舞起片片花红。张易生寻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茫茫白色里飞红乱溅,白衣翩舞。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生动的雪景,禁不住也折了一枝断梅,凌空飞起,与月婉舞在了一起。

      “你会武功,功力还不浅” 月婉惊讶地说道,重新打量起张易生。
      “我爹要我在外面若非紧急不可显露身手” 张易生回道。
      “难怪我一直没有看出来,那,现在怎么忘了伯父的嘱咐?”月婉故意逗他。
      “姐姐又不是外人”张易生说着,突然看到远处一支烟火升向天空,“快看,姐姐,大白天怎么会有人放烟花?”
      顺着张易生手指的方向望去,月婉惊喜不已,喊道: “师哥,是师哥”。她喊着就跑了出去。
      “你说什么,姐姐?”张易生追了上去,问道。
      “易生,是师哥找我来了。那不是烟花,是师哥和我用来联络的信号”月婉激动不已地说道。

      “你要走了吗?”张易生问道,有点不敢相信分离来得这么突然。
      “易生,姐姐有自己的事要去做,不能再陪你了”月婉说道。
      “嗯” 张易生点点头,走到了前头,说 :“那让我送你一段路,前面有个竹林不好走”。

      他们来到一片毛竹林,碗口一样粗大的竹子,有的地方紧凑,有的地方稀疏,似乎布置有序,又似乎毫无章法。张易生吹了声竹笛,从不同方向跑来好几只狗,有大有小。它们一起向着他聚了过来。

      “麻豆,几天没见,你的小家又添新成员了”张易生边说边给一只大狗缕缕毛。
      “这些都是你养的吗?”月婉问道。
      “也不都是。起初只有麻豆,有一次从镇上回来,它就跟着我。可是,父亲不让我带回家,就留在这儿了,有时间我就来看看它们”张易生说道。
      “易生,就送到这儿吧”月婉说道。
      “姐姐,这个竹林有点诡异。我和父亲第一次路过这里,花了一天一夜才走出去。这个地方像是被布了阵,若是不懂奇门遁甲,怕是要被困在这儿。还是让我送你出了这个林子吧”张易生说道。
      “是谁设的阵法?这么粗的竹子有些年头了”月婉好奇地问。
      “兴许曾经也有人像我和父亲一样隐居于此吧”张易生摇了摇头说。
      月婉四下望了一眼,竹子上的雪发出刺眼的光,交错在一片雪雾之中,让这片竹林更加神秘。她不想多停留,说了声“走吧”。

      穿过竹林,来到清水桥头。
      “易生,这座桥通往镇上,这个镇子通向很多很多地方。我们可以对过去不问,但是不能对未来不理。若志存高远,就该鹏程万里” 月婉给张易生整理一下衣衫,说道:“告辞”。

      张易生一时无语,看着月婉离去的背影,看着小桥通往镇子的方向,矗立良久。
      “姐姐,有一天,我会去找你的” 这句话他说给了自己听。

  • 作者有话要说:  《回响》
    人潮汹涌里,哪个是我?
    与友成行
    行兵列阵中,哪个是我?
    手持长缨
    无数次
    兵马入梦,醒来空
    心潮澎湃,归寂了
    日复日,年复年
    念念处,终回响
    冬日飞雪,你是一片梅红
    狭道山长,你是一道亮光

    啊!
    藏在书页里的乱想
    终成章
    吹在音弦上的向往
    等来回响
    (这是一个少年侠客的故事,从初出茅庐,不谙世事到历经磨难,一路成长起来。结识知己,收获挚爱,经历亲友生离死别,甚至是背叛,这些经历也会出现在我们现代人的生活中出现。在创作过程中,我常常会产生一些感悟,因而写下了诗歌,有助于加强阅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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