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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针锋相对 ...

  •   每月初一十五,是给徐正君问安的日子。
      十五这天,平惠之一早起来,给范遥真穿衣梳头。范遥真平素都是用簪子将大半头发簪起,今天见一宫正君,不好太素,平惠之挑了个纯银镂空吉祥纹发冠为他戴上。

      范遥真在镜中看着平惠之,与他四目相对时,微微一笑。
      平惠之上了他的船,就是他的人了,范遥真对他,总算多了几分信赖。

      外头下着蒙蒙小雨,平惠之撑着伞,两人前往未央宫,正殿内已有几人,徐正君坐在上首,一身玄色黑金暗纹长衫,苏侧君头发松松挽在脑后,穿着牙白罗衫,仍是那副好好先生的儒雅模样。

      他对范遥真有雪中送暖之恩,之后范遥真特意让平惠之回了礼去,此时见了,两人相视一笑,苏侧君颔首致意。

      此外还有一年轻男子,身着鹤翎冠紫荆花金丝束腰裰衣,雪青紫荆花绸袍,一身披红挂绿,宝石抹额,环佩叮咚,宛如公孔雀。这人是岳承君,松江知府之子。

      他分明模样俊美,气质却带着几分邪肆,目光盯着范遥真肆无忌惮地打量。

      范遥真向徐正君行礼问安,徐正君点点头,让他坐。岳承君立刻拍了拍身旁的座椅,笑道:“你我都是承君,好弟弟,坐这儿来!”

      范遥真在他身旁款款落座,岳承君身子歪向他,贴着脸与他问答。

      接着,江侧君与景承君也先后到了。夜审那晚,平惠之已见过江侧君,景承君则是第一次见,他叫景玉,是国子监祭酒景山之子。

      他在范遥真身旁坐下,向他微笑问好,景玉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想来入宫前也是个侧帽风流的翩翩郎君,总之,平惠之看他比看岳承君舒服多了。

      人陆续都到齐了,就差闫侧君与他的狗腿子贺承君。江侧君面露不忿,冷笑道:“闫侧君也就罢了,贺承君又在摆什么臭架子?!要我们一堆人等他,他是哪根葱?!”
      众人看向他,徐正君面无表情:“江侧君慎言。”
      江侧君偷偷翻了个白眼,大概在腹诽徐正君身为后宫之主,就是个怂包。

      一阵马蹄声传来。敢在后宫骑马的,也就只有闫侧君了。果然,片刻间,闫侧君带人大步流星走进室内,贺承君跟在他身后,向众人作揖,笑嘻嘻地:“来晚了来晚了,不好意思下雨不便,各位兄弟见谅。”
      徐正君一手扶额,几乎无力吐槽。

      闫侧君坐下,四下看了一圈,注意到范遥真。贺承君快人快语:“你就是范承君?”
      范遥真自如对答。

      贺承君怪里怪气地上下打量他,嘀咕道:“我当是什么小妖精……”
      范遥真神情不变,泰然自若,很好性子地冲贺承君笑笑。

      问安并非都是闲聊,徐正君问过各宫事务,对杨柳宫颇为关心,问范遥真是否有短缺,人手够不够用。因范遥真初入宫中不到两个月,或许还没准备消暑用品,徐正君特意让徐总管送些消暑的日用品去。

      江侧君面露忿忿不平之色,他对身旁贴身内侍耳语几句,那内侍悄悄出了门。
      问安结束后,众君陆续出门。外头雨已经停了,闫侧君走在最前头,宫人为他牵来了马,他长腿一迈跨上了马,招呼贺承君:“走了,你还在磨蹭什么?”

      贺承君个头矮一些,那马儿不知怎么地,不太温顺,就是不让贺承君上马。
      几人在一旁看戏。

      范遥真带着平惠之先走,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宫墙回去。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范遥真拉着平惠之避到一边。

      哪知道那马蹄声竟直冲着两人过来,哒哒哒哒又急又快,二人倏然转身,就见闫侧君的马直冲两人而来,闫侧君呼喝不住,眼看要撞上两人。

      平惠之惊得瞳孔放大,眼疾手快,握紧手中的伞回身格挡,伞面倏然撑开,打在马头上,那马儿受了惊吓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闫侧君双腿一蹬,飞身而起,落在一边。

      闫侧君的内侍小跑着跟上来,查看闫侧君有无受伤,贺承君牵着马在后头小跑追上,大呼小叫:“好家伙!你居然敢冲撞我们闫侧君!你这是大不敬!”

      他跑到白马跟前,发现白马的眼睛下有一块破了相,是方才被伞骨挂擦所致,不由得跌足叹气:“我们红莲破相了!你知不知道要寻这样一匹通体纯白的马有多难?!这下可好,脸皮挂破,不值钱了!”

      这明明是一匹白马,却叫做红莲,或许是因为它身披血红宝石点缀而成的火红马具。
      闫侧君闻言,走上来查看马头,沉着脸十分不快。

      平惠之心里咯噔一声,看来这事不能善了了。
      范遥真向闫侧君告罪,贺承君不依不饶:“你说个对不起就完事啦?!红莲的身价,卖了你的内侍也赔不起!他还冲撞了闫侧君,幸好闫侧君没事,否则若是摔下马跛了残了,拿你们主仆二人的命来陪也是不够!”

      平惠之不得不向闫侧君赔礼,又向红莲作揖赔礼。
      贺承君冷哼道:“哟,作个揖就完事啦?怎么着也该给咱们红莲磕一个吧!”

      范遥真有些着恼了,上前一步:“我的内侍是为了保护我,不得已才惊扰了殿下的坐驾,还请闫侧君恕罪。”

      闫侧君袖着手,不紧不慢地走到近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看就是肚子里在酝酿坏水呢:“要我恕罪,得问问我的马愿不愿意。”
      这摆明了是在刁难人。

      这闫侧君素来横行霸道,听说先前有一禁军校尉阻拦他在宫中骑马,他向校尉射了一箭,这一箭并未伤及校尉,只是让他身着的铠甲尽数碎裂,禁军校尉只能穿着里衣匆忙离开,或许是感到羞耻,之后再也没有在禁宫内出现过了。

      听说他入宫时,江侧君仗着是入宫老人,对他屡次刁难,这可是摸了虎须了。闫侧君忍了一次两次,第三次不忍了,把江侧君狠狠揍了一顿。

      江侧君被打懵了,向皇帝哭诉,皇帝却只是草草罚闫侧君禁足十日,罚了等于没罚,可见皇帝对他的宠爱。
      这就是个不讲理的混世魔王,惹不得,碰不得。

      范遥真还在试图解释:“闫侧君殿下,若不是这马儿发狂险些要踩踏我二人,我的内官也不至于冲撞殿下。还请殿下看在我等无心的份上,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笑话!”闫侧君嗤笑一声,抽出马鞭甩向两人。平惠之连忙护着范遥真躲避,范遥真也着恼了,沉下脸来:“闫侧君若定要如此咄咄逼人,我只能请陛下主持公道了!”

      “拿皇上压我?那就看看你有没有命去见皇上!”说罢,便要追着两人抽鞭子。
      范遥真吃了一惊,脱口道:“我与闫侧君无冤无仇,何故如此?”
      “无冤无仇?你还是去问问你爹干了什么好事吧?!”闫侧君追在两人身后。

      平惠之叫道:“闫侧君殿下,眼下最要紧的是红莲。它忽然发狂,想来是受了刺激,您先看看它吧。”
      贺承君闻言,立刻查看红莲,果然见它似是焦躁不安,不时打个响鼻,四蹄不住踩踏。他连忙拉住闫侧君:“我的哥,我的爷!别打人了,你快来看看,红莲这肚子上是什么玩意儿?!”

      闫侧君被他拉着,平惠之这才敢靠近。
      唉,真没想到这大反派闫侧君会这么早就跟主角对上,果然待在主角身边就没好事啊。而且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原剧中可没主角他爹什么事啊。

      拨开红莲腹部雪白的毛发,粉色的皮肉上,两只吸血蛭已扎进了皮肉里,吸得肚子鼓鼓的。
      “原来是这样,马儿跑动时,肌肉拉扯到这处伤口,它觉得难受,所以才会发狂。”平惠之摸了摸马儿:“难为你了。”

      平惠之拍拍红莲,让它卧倒,好为它检查。闫侧君抱臂冷笑道:“我的马儿认生,怎么可能听你的……”
      就在这时,红莲通人性地躺了下来。闫侧君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不禁气恼,踹了红莲一脚:“你这没出息的家伙。”

      他蹲下身,跟着细看,要扯下两条吸血蛭,平惠之连忙拦住他:“不可如此,这吸血蛭已经扎入皮肉之中,扯断了,剩下的半节就断在肉里了,会造成感染。”
      闫侧君顿住手,看向他。

      平惠之摸了摸衣袋,寻找火折子。闫侧君问他:“你要什么?”
      “火。有没有?”
      贺承君掏掏衣兜,丢出一只火折子,平惠之弄了火,靠近红莲的腹部。

      红莲察觉到火气,登时不安蹬腿,恢恢出声,平惠之拍拍它的脖颈,掏出一枚柰果喂了。
      他将火折子靠近两只吸血蛭,吸血蛭趋热,蠕动着钻了出来,平惠之一把拍在地上,一脚踩死了吸血蛭。

      他站起来,有些疑惑。这种吸血蛭,一般常见于水田中,怎么会出现在宫里?是马草中带来的?可吸血蛭并不会出现在苜蓿一类植物之中。
      这玩意究竟为什么会出现?
      红莲终于松快,站了起来,抖了抖鬃毛。

      范遥真松了一口气,笑道:“殿下的坐骑想来应无碍了。”
      闫侧君仍旧不冷不热:“你们冲撞了我,这就想算了?”
      就在这时,红莲的马头伸来,亲热地舔了平惠之一脸,似是知道是谁解救了它,正在表达感激之意呢。

      平惠之摸了摸脸,有些嫌弃,又觉得好笑,向闫侧君行礼道:“方才殿下说,只要红莲饶了我,您就不计较了。不知这话算数吗?”

      “你!”闫侧君哑口无言,偏偏这话是他自己说的,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好个刁滑小内侍,心眼子比莲蓬还多!
      闫侧君很是不快,又无法发作,一时间十分憋屈,老大不痛快,阴着脸看二人。

      范遥真笑道:“闫侧君一言九鼎,说话自然算数。惠之,还不快谢过闫侧君!”
      平惠之顺坡下驴,连忙向闫侧君道谢。

      闫侧君冷冷瞅着范遥真:“范承君往后可得仔细了!”
      他说罢,又看了平惠之一眼,招呼人扬长而去。

      范遥真和平惠之回到杨柳宫。范遥真的脸色一直不大好,到底是受了些惊吓,晚饭都没吃多少,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平惠之睡在碧纱橱,听见他翻来覆去,在床上烙煎饼呢。平惠之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听见范遥真叫他:“你睡了吗?”
      平惠之心中叹气,站起来来到范遥真床畔:“主子怎么了?”
      范遥真往里躺了躺,拍拍枕边,示意平惠之躺下。

      两人相对而卧,范遥真打量着平惠之的脸,说:“你长这么大,有被人欺负过吗?”
      那当然是有的。

      读初中时,同学看他衣着寒酸,又听说他没有爸妈,是和务农的爷爷生活在一起,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风,对他孤立霸凌。
      平惠之并不是软弱可欺的性子,在没有双亲遮风挡雨的日子里,他早早地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被同学霸凌,找老师也没用,所以平惠之和学校的校霸成了好兄弟。和小打小闹的同班同学比起来,校霸出手狠多了,那带头霸凌他的同学被打得哭爹喊娘的时候,平惠之就在一旁冷眼看着。

      从那之后,他和校霸同进同出。他也曾经为校霸的江湖义气、兄弟感情而动容过,但相处久了,渐渐地看出他的行事冲动,不计后果。
      和这种冲动而不可控的人再继续相处下去,只会被扯入深渊。平惠之审时度势,不动声色地渐渐后撤。读了大学后,两人慢慢地断了联系。

      回想往事,平惠之心情复杂,但对于范遥真的提问,他并不想说太多。他只是笑了笑:“欺负么,偶尔是有的,忍忍就没事了。”

      范遥真嗯了一声:“你说的也是,无论是家世还是地位,闫侧君都远胜于我,除了忍耐,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抬手,摸了摸平惠之的脸,微笑道:“不过还好有你在,否则我一个人,哪里能在这冷酷森严的后宫待下去。”

      平惠之感觉到面颊上、嘴唇上都痒痒的,范遥真这个举动,着实有些暧昧了。

      平惠之早就发现了,范遥真属实是个绿茶,对可以利用的人,就玩暧昧手段吊着,看你要走远了,赶紧给颗甜枣诱你上钩,但你若是要靠近,他定然会作凛然不可侵犯状,让你觉得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到头来,闹得面红耳赤像个小丑的是你,被利用得一干二净的是你,他仍是光风霁月,山中高士晶莹雪。
      平惠之不吃他这套。

      “主子说笑了,这世上,谁没了谁都能活,再说您这么聪明,就算没有我,您也一样能得到您想要的。”

      这话说出来委实煞风景,一时间什么气氛都没了,范遥真顿住,收回手,似是恼平惠之不解风情,翻过身背对着他,闷声道:“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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