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中餐与池中物》晏晏而观

4、救援

　　盘中餐与池中物
　　第四章救援

　　风雪实在太大，声音在狂风的撕扯下来回拉扯，像破碎的白色塑料袋哗啦作响。面前的这个男人立在门边示意她先进来再说，外面实在太冷了。

　　从车上下来到此刻，几分钟的时间，李頔的身上就已经落满雪。像是一个行走移动的雪人。进到屋子里的一刹那，李頔才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重新感受到了活跃的气息，回到适宜人体生存的表面温度，保暖服上的覆雪才慢慢的融化开来。

　　她的头发冻成了冰，一绺一绺的形成了冰棒一样的固体。此刻逐渐变得瘫软，湿淋淋的半湿的半结冰的潦草扎在帽子里。

　　突然由室外进入室内，李頔忍不住的一直在发抖，这是人体的自然机能。

　　亚裔面孔的男人沉默的看了她一下，转身走到饮水器前，接了一大杯热水递到李頔怀里：“你先暖和一会，我去拿一些东西，等会我跟你一起去微光基地。”

　　李頔抬起头来，嘴唇干裂也不得不扯出一抹笑容：“你也是中国人？”

　　那男人的眉骨很高，眼珠是浅淡的棕色，在室内的暖色光下更显透明。他的嘴唇很薄，言语中有些无奈的回答道：“你都不知道你来求助的基地是哪个吗？”

　　李頔这才从寒冷中回过神来，她这才注意到眼下来到的这栋基地的建筑内部，装修风格极其中式风格。室内的磨砂门上还留着大约是过年时张贴的大红福字，视线可及范围内很多物品上都是汉字。

　　男人开口道：“我叫赵西岐，专门左海洋研究的。这里是Q大科研所开设的民间科考基地唐宋站，2018年才在南极设立的。”

　　他停顿了下：“你需要再休息会吗？”

　　赵西岐这么一说，李頔才想起来自己来的主要目的，抱着热水飞快的喝了一大口，忙站起身来匆忙道：“不用休息了，我们快去把达伦救出来吧！”

　　她出来也好大一会，按照暴雪袭屋的速度，她真，真有点担心那个意大利小哥坚持不到她们赶过去。

　　赵西岐去房间里换了一身外出的保暖服，一身蓝白色的冲锋衣，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防水长靴。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些东西，往李頔手上递了一叠暖宝宝和一顶白色的男式抓绒帽。
　　李頔的帽子在从车里出来的时候被风刮走了。

　　她轻说了一声：“谢谢。”

　　同时她突然想到，直到现在她还没有介绍自己，紧接着说了一句：“哦对了，我叫李頔。”

　　外面的天漆黑一片，可视范围不超过一米。赵西岐没有开李頔来时的那辆车，用的自己基地的车，让李頔跟着上了车。他坐在驾驶座上，转手把肩上的背包递给坐在副驾驶的李頔，让她帮忙拿着。

　　暴雪比方才缓和了一点，没有之前下的那么急，风暴似乎也开始下降了等级。但对于冬天的南极来说，这种逐渐温和的风雪也是在极限范围之内的程度。车里的空调开着，车窗把嘶吼的风声都挡在了外面。

　　李頔试图打破车里的安静，主动开口想要和身边的这个人交谈：“你和达伦认识吗？”

　　车顶的内灯没有开，两个人的头顶昏暗的。李頔扭头的时候透过汽车灯照亮前方路时反射而来的一点点灯光，看到旁边这个男人的侧脸，安静专注的，长得实在挺好看的眉眼。

　　这个人好像有一种让人宁静且信任的力量。

　　赵西岐边专注的开着车，边不急不徐的回答道：“认识，他是刚到微光基地的，来的时间并不久。”

　　又停顿了一下，解释道：“这里的科考站总共就这么多，大家互相都差不多认识的。”

　　李頔忽然不知为何脑海蹦出来一句，那你认识陈域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她并没有问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

　　她反而岔开话题：“你来这里多久了？是自己申请来的吗？”

　　车窗的内外温差导致李頔手旁边的窗户流下一道道巧妙的水痕，变得模糊不清。她把手放在窗户上面，被冰了一激灵。人天生都有破坏欲，她伸手慢慢的把水痕抹掉。

　　赵西岐说道：“我是去年11月份来到这里的，其实以前也来过这里，但都是短暂的停留三个月，这次是为了做一个相关的海洋专题研究，才留在这里的。”

　　李頔继续追问道：“那你还要留在这里多久？”

　　赵西岐手放在方向盘上，突然扭头看了她一眼，正好对上李頔追问时的眼睛。他反倒没有直接回答李頔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呢？你要留在这里多久？”

　　李頔笑了笑，回答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来这里搞科研的。过两天南极的最后一班飞机走的时候，我就会离开这里。”

　　她的话说完，赵西岐出乎她意料的，并没有追问那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是嗯了一声，再没有说话。

　　赵西岐果然对这里要比她这个外来客熟悉路况的多，等到她们赶到微光基地的时候，一路并没有遇到麻烦和障碍，比她来时一路要顺畅的多了。

　　看到微光基地的建筑物时，李頔有些忐忑。车行驶到大门跟前的时候，她发现雪差不多已经吞了半个建筑，索性大门并没有被挡住。天虽然还是漆黑的，但是暴风雪已经比方才着实缓和了许多。

　　赵西岐和她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从大门撕开的一个缝隙里钻了进去，李頔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包里拿出来了一个微型的手电筒。赵西岐转头问她：“达伦在哪个位置？”

　　她们两个人已经走到楼梯的位置，此时一楼整个都被雪覆盖，暴风吹的沙发和桌子等物品一团糟糕。李頔听到他的询问，指了指楼梯上面：“他在二楼！”

　　回答完赵西岐后，李頔往楼梯上了几步，朝之前那个方向大声的喊道：“达伦，你在哪个位置？回答我！”

　　听到她的声音，从二楼发出微弱的男声，欣喜雀跃异常的：“Lee,我在这里！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李頔和赵西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李頔忙拽着赵西岐往楼上走，慌忙找工具清理雪堵住的楼梯，边大声向达伦喊道：“你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你不要着急，我把唐宋科考站的赵西岐先生带过来了，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达伦的声音离楼梯并没有多远，但声音越发孱弱，他回答道：“我的右腿一直在流血，没有办法动弹，而且好冷，我好困······Seaqi，是你吗？多谢你愿意来！”

　　赵西岐安抚达伦的情绪道：“达伦，是我！你先尽量让自己保持体温，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雪把楼梯堵的太严实了，而且越清理越容易导致上方不明情况的积雪大范围往下塌，可能会造成更大的危险。赵西岐拉住李頔还在清理楼梯上雪的手臂，同时把手电筒塞到她手中：“不能再继续这样清理雪了，我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把这个通道打开。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话音刚落，赵西岐又大声的问道达伦：“达伦，你们这栋房子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进到二楼吗？不走楼梯能够到你的身边？”

　　达伦迟疑了许久，忽然想到了什么，回答道：“很遗憾，好像没有其他的办法······”

　　“哎，等一等，我旁边有扇窗户！如果你可以从外面上到倾斜的墙面，那里有个可以站立的缓冲地带。你可以从那里进来，我会给你把窗户打开！”

　　李頔望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皱了皱眉头，抬头望向赵西岐，压低声音道：“外面风速那么高，从外墙进去，这太危险了吧？”

　　赵西岐环顾了一下这栋建筑的构造，拍了拍李頔的肩膀：“我先去看看这栋楼外围的情况。”

　　他的手很凉，走下狭窄的室内楼梯的时候不经易的擦过李頔的脸颊。赵西岐愣了一下，迅速的低声说了一声：“抱歉。”

　　李頔扯了扯嘴角，不是很在意这个细节：“没事儿。”

　　赵西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找来了一个梯子，架在一个避风的角落外墙，就着安全绳动作干净利落的爬到了二楼，从窗户里进去了。

　　李頔在下面看的目瞪口呆，心想，果然手长脚长，长得高就是了不起哦。自己刚才白担心了。

　　等赵西岐背着达伦从二楼出来放到车子里的时候，他在驾驶座上坐定，脸颊上尽是冷汗混着雪粒，利落的短发上落了一头雪花。达伦的腿上伤口处已经凝固了一腿的黑紫色血迹，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躺在后排驾驶座上虚弱的呻吟。

　　李頔以前会一点护理的知识，赵西岐的车里有紧急医药箱。于是李頔和赵西岐两个人找了几块小的木板把达伦的腿受伤骨折初固定住，又给他简单用雪处理了下伤口，然后用绷带简单的缠上。

　　车行驶了起来，李頔坐在后排的驾驶座扶着达伦，她开口问道坐在前面开车的人：“我们要去哪里？极地有医生吗？还是回你的科考站？”

　　赵西岐边开车边耐心的回答道：“这里没有医生，我们得带他去E科考站，他们那里有随队队医。”